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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山上果然极快地蹿下一人,笔直地掠到他身前,依然娇喘着,想必是因为过急的奔驰,此刻额上甚至已现汗珠了。
“南哥!我我要和你一齐走。”
萧南苹温柔的目光,乞怜地望着伊风。
晚风飒然,借着将暗的天色,伊风看到了她双颊的红晕,两鬓的乱发,虽然是男装,但她仍显得那样妩媚动人。即使最丑的女子,在真情流露时,也会变得美了,何况萧南苹这美若春花的女子。
伊风虽然对萧南苹也有着一些情感;但他也自知,自己对人家的情感,远不如人家对自己的浓厚。他先前虽然叫萧南苹在姚清宇处等他,但连他自己也不确知自己是否会回到姚清宇处,去寻找这等待着自己的痴情而美丽的少女。
此刻他心中有着愧意,口中也就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半晌,华品奇已微微皱眉,道:“三弟!快些上路吧!”
萧南苹满含嗔意地瞪了他一眼,又哀怨地转向伊风。
她也明知自己珍藏了多年的情感,此刻虽已找到了归依之处,但这归依之处,偏又是这么渺茫,渺茫得就像那天末的云雾似的!
良久——他见伊风仍然没有说出话来,少女的自尊,使得她的心,比被人戳了千万刀还要难受。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血液上涌,眼前也变得混混沌沌的,几乎连伊风的影子,都分辨不出来。
伊风望着他面前这凄楚的少女,也被这份真情所动,几乎愿意放下一切,和这纯情的少女,远远躲到天涯海角,让世人再也寻找不着。
因为他感到这少女的真情,是这么沉重,沉重得使自己的心,都被压缩得没有余隙来容纳别的感觉了。
他吞吐着,正想说话。
哪知萧南苹突然悲鸣一声,双手掩面,纤腰一转,飞也似的掠了去。
夜风吹得她宽大的文士衣襟,像是一只蝴蝶的彩翼般,在伊风的心底震动着一种无比和谐,也却是无此凄楚的旋律!
她纤细的身影,终于在苍茫的暮色中,冉冉消失了。
伊风却像是尊石像似的,站在他先前所站着的地方,动也动弹不了一下。他不知他自己此时的情感,是自责,抑或是自怜!只是他却觉得,天地在这一瞬间,竟突然寂寞了起来!
人们,有时是最愚蠢的动物,常常会为着一些不值得珍贵的事,而舍弃了一些最最珍贵的东西。因为在他享有这些珍贵之物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这些东西的可贵之处,也不去珍惜。
而等到他觉得这些事物可贵,再想珍惜的时候,那些事物,却已离他远去,他再想去寻找,也将是非常困难的事了。
突地,伊风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他回头去望,华品奇正带着一种喟然的表情在看着他,沉声说道:“三弟!我们走吧!希望今晚能赶到长安,我有许多话要问问你。”
伊风黯然地随着他们上了马,心里像是倾倒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他自己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一种情感!
马蹄奔驰着,在崎岖的道路上,响起一连串嘹亮的蹄声。
暮色愈重。
伊风坐在马后,两眼直视着,路旁的枯木,像是一根根连接着朝他头上打来。
他甚至也愿意伸长脖子,让自己混乱的头脑,重重挨上一下。因为,那至少可以换得片刻的安宁、沉醉。
但是,那些枯木却一根根在他身旁擦过了,甚至连他的衣袂都没有沾上一点。
这一瞬间,他似乎发现了一些哲理。
那就是世间有许多事,明明像是已经降临到你头上,但却仅是擦身而过;而另一些事,却在你毫无所觉之间,降临在你的身上。而这些都是你所无法预测的。人,又有谁能够真的先知呢?
他不知道自己所想的,是否合于天理的轨迹,但无论如何,他却因此而微笑了一下。抬头一望,前面灯火荧荧,像是已到了长安了。
第45章 漫天花雨()
萧南苹这痴情的少女,已完全失落在情感的迷雾里了。
她是那么凄楚而伤心,因为她发现她自己所深爱着的那人,对自己的情感,远不如自己对他的千万分之一。
她并不后悔自己对他付出那么浓厚的情感,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付出的情感。然而,她却不得不伤心他对自己的无情。
在经过一阵疯狂的奔驰之后,此刻她觉得自己心胸间,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因为方才那阵奔驰,已超越她自身功力所能达到的限度之外。这当然是她想借此来忘却心灵的痛苦。
然而,她此刻却失望了。
因为这种其深入骨的痛苦与自怜,并没有因为这肉体的折磨,而有所减轻,甚至更加重了一些。
她只得放缓了脚步,迷惘而无助地,踯躅在无人的荒径里。
她,不但已迷失了自己;而且,也已迷失了道路的方向了。
“该到哪里去呢?”她茫然环顾四周,四周是已沦于夜色之中的林野和山麓。
她的心,也正如四周般的黝黑而寂寞。
寂寞的四周,对于一个伤心的人来说,不是倍觉凄凉吗!
她不是一个软弱的女子,也不惯于向别人乞求情感。这从她以往的事情上,就可以很显然地看出来。
她曾经折磨过无数深爱着她的男人的心;而此刻,当她也正深爱着一个男人的时候,她的心,却被这男人折磨了。
她并不怀恨伊风,只是为自己伤心。伤心之中,又有些后悔,后悔她以前为什么要那样对付那些深爱着自己的人们!
夜色苍茫。
苍茫的夜色里,她听到有一连串低沉的人语声,像是在为某一件事争执着。于是她立刻将自己的身形,停了下来。
人语之声,越来越大,那是从她身侧的一个荒林里传出的:“谢香主!不是小弟不信任你,但是教主明明已去滇中,临行之际,还告诉过小弟,说是据闻昔年的‘南偷北盗’,并没有归隐或是死去,而是在滇中无量山里,争夺着一件稀世的珍宝。教主此去,也就是为着这件事的。”
另一人哼了一声,道:“韦香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谢雨仙还不想当终南掌教?难道我还会故意捏造这些事来骗你?教主在玄妙观里现身,胡香主他们都是亲眼目睹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这些对话,断断续续传入萧南苹耳里,她心里虽然迷乱,可也不由蓦地一惊。
她知道在这树林里讲话的,正是先前在终南山上,争夺终南掌教的多手真人谢雨仙;另外一人,想必也是天争教下的香主。
她吃惊的倒不是这些,而是从他们所说的话中,可以听出伊风易容之后,面貌竟然是和天争教主萧无相同。
这件事的巧合之奇,连她自己都不能相信。但此刻言证确凿,似乎已是千真万确的了。
她心中极快地转了几下,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该将采取什么步骤!
树林里的两人,像是话不投机,此刻已不再说话了。
她黛眉微皱,纤腰一扭,想先避开此地,免得生些麻烦。
哪知她方一展动身形,树林里已蓦然传出两声暴喝:“是谁?”
两条人影,也随着这暴喝之声,电射而出。
萧南苹方才奔驰过度,此刻真力仍未恢复!眼角瞬处,望见那两人的身法,轻灵疾快,轻功在武林中,已是一流高手。
何况她此刻心中动念,自己和天争教素无仇怨,也犯不上去逃避人家。利害的权衡之下,她方想停住自己的身形,哪知身后又已喝道:“是什么人?再不停住身形,我谢真人,就真要教训教训你了。”
萧南苹冷笑一声。
潇湘妃子在武林中有名的心高气傲,此刻心情本坏,在这种厉叱之下,不禁气往上冲。
她双臂微张,在空中微扭转腰,硬生生将自己的身形,转变了一个方向。
可是,就在她这微一转折之间,已有几缕尖风,向她袭来。
在黑暗之中,这几缕尖风闪着乌光,风声凌厉,来势极速,而且发暗器的部位,极为刁钻霸道,两袭前胸,一击面门,却又有两点寒光,是打向她身侧两边的空间。
这一来,萧南苹无论上拔、斜掠,可都在他的暗器控制之下。
这种发暗器的手法显见得是极为高明。而且这暗器发着乌光,无疑上面已有极厉害的毒药。那发暗器的人,在动手之先,竟没有先喝声“打”,可见他心狠手辣,对一个未分敌友的人,就施出这种辣手来,连江湖规矩,全不放在心上。
可是,以暗器一道来讲,昔年“萧三爷”,可说得上是顶儿尖儿的高手。萧南苹家学渊源,暗器一门功夫,也是早就闻名江湖的。
此刻她虽然身形刚刚转回来,可是光从这暗器的风声,她已经知道了这些暗器袭来的部位。
当下她再一提气,身形唰地,朝后面倒纵回去。等到这几点暗器,已成强弩之末,她再微错脚步,双掌反挥,袭向她身上的三道乌光,就全都被轻描淡写地击落了。另外两点暗器,本来就不是朝她身上招呼,她身子没有左右掠动,此刻自然也全落了空。
发暗器的人,不问可知,自然就是那多手真人谢雨仙了。
此刻他冷笑一声,厉喝道:“好朋友!有两下子,再接这个!”
双手连扬,“嗖嗖”,竟又是十几道乌光,从他掌中挥了出去。
谢雨仙掌中所发出去的暗器,正是江湖闻名而色变的“五蛇骨针”。
这种暗器,全是以毒蛇的骨骼,再浸以极厉害的毒药制成的,见血封喉,子不见午,午不见子,只要被这暗器稍为划破一点皮肉,不到一个对时,便得呜呼,可谓霸道已极!
而他发暗器的手法,竟是双手“漫天花雨”。这种手法,在武林中可称得上是一绝,不然,谢雨仙怎会以“多手真人”名满天下。
可是,他却想不到,自己此刻所遇着的,也是暗器中的大行家。
萧南苹在稍一喘气之后,掌中也已准备好了一掌“五茫珠”。
暗器之中,“五茫珠”可算得上是极为光明正大的一种。
可越是这种光明正大的暗器,在名家手中,威力也是越为惊人。
此刻她纤掌微扬,七道银光便带着轻微的啸声,向谢雨仙所发出的十几道乌光迎去。而她的身形,也在这一扬手之间,倏然滑出六尺。
“叮当”几声微响,多手真人谢雨仙的乌光,便已被击落了一半。可是那七道银光,势头仍未减弱,仍然带着啸声击向谢雨仙。显然可见,发出这七道银光的力道,是极为惊人的!
笔下写来自慢,然而这些事却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
谢雨仙眉头微皱,左右腾挪,避开这几道银光。铁掌微抄,又将一粒“五茫珠”抄在手里,目光微闪,不禁厉喝道:“朋友且住手!亮个万儿,若是‘萧三爷’什么人,我姓谢的可得卖个交情。”
萧南苹冷笑一声,知道这谢雨仙已认出自己的爹爹昔年名震武林的暗器。两道细长的柳眉一展,冷笑着厉声喝道:“谁要你卖交情?”
双手再扬,左右双掌,竟也是使出暗器中的绝学“漫天花雨”,微啸声中,又是十余道银光电射而出,朝多手真人袭去。
哪知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