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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朝达的意料,从头到尾,他也没有被陈父额外关照过,一直十分透明地坐着。陈峻的家庭看起来教养颇好,陈父又是气质出众的人,这种刻意的忽略自然不是怠慢,只是太尴尬了,不知从何说起,索性聚焦于陈静然的问题。领悟到这一层之后,华朝达一直尽职扮演着半个服务生,并不过多刷存在感,直到关于静然的讨论告一段落。
“华……华朝达?”陈父确认一遍名字。
“对,陈叔叔。”华朝达陡然被叫到,快速反应。
“搞金融的?”
“嗯,对。”华朝达本来想调侃一句“算是吧,金融民工”,觉得实在不合适,勉力承认。
“你自己说两句吧。”无可奈何。
“这……”华朝达环视了一遍,措手不及。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清清嗓子,开了口。“我和陈峻是X大认识的,本科学工,研究生学商,现在在卖方研究所做权益研究,也和朋友们成立了一个小并购基金……”
华朝达安静叙述着。包房里灯光温柔,地毯干净厚实,实木桌椅泛着旧物特有的光亮。陈父一直紧抿着嘴,抱着手听;而陈峻一直看着华朝达,面带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就是这样了。”华朝达说完,等待审判。他心里依旧忐忑着,饶是工作性质已经几乎把他打磨成表达出众、八面玲珑的人,也有几次说不下去了,停下来看陈峻。场面陷入沉默,陈峻的手在饭桌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华朝达暗暗咬了牙,回握了他,拖着他的手,从桌下绕到桌面上。陈峻习惯了父亲的权威,一时措手不及;华朝达却按着他的手,保持着双手交握的姿势,放在桌上,“所以……我们是认真要在一起的。”
场面陷入尴尬的沉默中。陈父始终没有说话,盯着两人放在桌上的手,脸上表情忽明忽暗。
华朝达一直直视着陈父,并没有回避的意思。他心里那根线拉得太满,眼睛也睁得酸涩,几乎要胀满而泄。陈峻经历了初始轻微的挣扎之后,立马也平静下来,安安心心被华朝达拉着手,沉默地坐着,保持对峙。
“唉……”低不可闻的叹息。
华朝达尚未反应过来,陈静然已经霍然站起来,带着雀跃和撒娇的口吻,“谢谢爸爸,我和哥哥……都能走好自己的路的。”
“谢谢,爸。”陈峻也站起来,面带微笑,表情已经轻松起来,就坡下驴。
“哼。”陈父仍然是长长叹息,仍有不快。
秋高气爽,北京干燥的秋里有着舒适的温度。尚未到取暖季,雾霾不重,外面的空气饱有冽冽的气息,神清气爽。陈峻在停车场里和父亲低声交流,陈静然靠在华朝达车门上,“还回不过神呐?”
“嗯。”华朝达仍然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
“你太不了解我爸了。他那种性子,不可能把妥协的话说出来,这样已经算是默认了。”陈静然一笑,“就不要要求更多了。”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邻避运动那句话,‘not in my backyard(别在我后院里)';你和我哥怎么过都行,要有技巧地暗示我爸,你们过得很好,但是别把恩爱秀到他面前,也别指望他真的会对你说多感人的话,做多大的让步。”陈静然看着远处父亲和兄长,眼神收回来,淡淡地,“说实话,我爸已经尽力接纳你了。”
陈父和陈峻聊了很久,华朝达也不催他们,在一旁和陈静然聊着天,安静而和谐。华父已经去世多年,华朝达此时看来,连感慨也少了,只觉心里有些淡淡的遗憾,又隐隐觉得若不如此,人生也没有这般的可能性。没有因果关系,没有此彼,仅仅是……际遇。
多是命运推波助澜,庆幸的是,自己跃出来,抓住了。
陈父走后,两人有拉着陈静然逛了一下午,喝咖啡吃点心买礼物,陈峻热切地叮嘱陈静然照顾好自己。华朝达没多说什么,摸了个信封出来,放在陈静然面前,“需要帮助时随时联系我和你哥。”
“好啊。”陈静然乖巧的一笑,拆开信封,里面是几张数额颇大的旅行支票。她收起信封,“多谢朝达哥了。”
“唉,静然,还有我呢,我呢。”陈峻笑骂,指指华朝达,“借花献佛,这个人完全是借花献佛。”
“等你们俩的喜事。”陈静然眨眨眼。
“什么?”陈峻一愣。
“喜事啊,我代表我们家来。”陈静然顺口道,指指陈峻手上的戒指,和戒指下压着的刺青,又诧异问,“怎么,还没准备么?”
“准备了。”华朝达点点头,“准备了,年后吧,是吧,得看陈峻喜欢。”
最后一句是问陈峻的。陈峻一时有些懵了,“我们什么时候决定的?”
“现在……”华朝达恬淡地笑了,“可以么?”
“太好了。”陈静然兴致也很高,“可以搞一个小仪式,在荷兰,或者英国,或者加拿大也行。哥,你说好不?”
“嗯……”
“还犹豫什么?”陈静然难得活泼。
“好。”陈峻点头。
那一刻华朝达眼里似有星光。他谨慎了半辈子,中庸了半辈子,小心翼翼了半辈子;而此刻,他很想拉起陈峻的手,站起来,告诉整个咖啡店里在座的人,这是我的爱人,我们相爱了七年了,现在,我们决定结婚。
我们决定……对彼此的下半生负责到底。
46
婚礼定在加拿大——这是经过商量得出的结论,时间定在过年之后,华朝达和陈峻的想法是,这样可以叫上刚出狱的余星。
然而余星在年关以前就出狱了——哦不,保外就医。陈峻惊喜得不得了,连忙约余星见面吃饭,还一直说要和余星一起出去散心,结果后来自己项目上任务重,没能走得开。
时间既然定下来,也不便再改。婚礼设计得小而温馨,当事人之外,只有十来个人参与,华朝达索性提出负责这十来人的往返机票,陈峻乐了,愉快附议。除了余星和陈静然,两人还邀请了孟盛和卢词芳夫妇、郝长仁夫妇、知情的两三个朋友和零星一两个同事。华朝达略一犹豫,还是叫上了王瑶和她老公。
知情人还好,不知情的人都受震撼不小。孟盛最为吃惊,接到电话连话也说不出来,华朝达都担心他是不是恐同或者歧视自己,正悬心呢,第二天孟盛才打回来,对着电话一阵“嗯嗯啊啊你们竟然背着我……等等等等这不科学,一定是陈峻吧是陈峻拉了华朝达下水啊阴险啊一看就蔫儿坏……我纯情的室友啊……”;郝长仁算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对两人情况跟进得不多,此时陡然听到结婚的消息,吃惊也不小。
王瑶不算很吃惊,但对着电话口气仍然不自然。华朝达说没什么问题就给你们两口子写请柬了,万毅然现在也是自己的创业伙伴。
“等等……”王瑶苦笑了一声,“你是主要邀请我,还是邀请他?”
“邀请你啊,如果他不是你老公,我不会邀请他——同性…恋这个身份虽然不是什么问题,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说实话,我连邀请你都有点犹豫,毕竟万毅然和我在共同的圈子里。”华朝达用侧脸夹着手机,手里拿着请柬。
“那就不用麻烦了,不要邀请他了。”王瑶长舒口气,恢复了潇洒,“就邀请我吧,不要带他了。”
“啊?”华朝达仍然没反应过来。
“我们离婚了……准确的说,正在办离婚。”王瑶嘿嘿一声,似是自嘲。
“为什么?”华朝达本能接了这一句,又补充,“sorry。”
“还好啦,你有没有空啊,出来聊聊……”王瑶声音疲惫,大大方方承认,“精疲力尽啊,也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好。”华朝达先应承下来,和陈峻一商量,决定抽一个时间,各自去陪自己的异性好友——陈峻去了余星东城那边的房子,抱着帮对方打扫卫生的决心乐呵呵地开车赴约;而华朝达约了王瑶在金融街聚聚。
王瑶约在了一个雪茄吧,她上身穿着一身白色的,线条硬朗利落的吸烟装,吸烟装下面是一条白色的贴身长款鱼尾连衣裙,头发向一边梳,用发胶将头发梳起来,固定在耳侧,着实冶艳。华朝达被小小惊艳了一下,远远和她打了个招呼。
和万毅然的婚姻只维系了两年,不要说华朝达,就连王瑶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点了烟,轻轻地抽了一口,朝华朝达笑笑。
“为什么……”,华朝达仍然疑惑,他并没有点烟——陈峻搬到北京之后,他基本已经戒了。“如果不冒犯的话……。”
“没什么冒犯不冒犯的,找你来,本来就是倾诉一下,还怕你嫌我烦呢。”王瑶又一笑,“经此一役,我算是彻底恐婚啦。”
“啊?”
“其实当初和万毅然是闪婚,主要原因还是觉得他比较简单,而且足够迷恋我。当时觉得吧,如果婚姻是不可避免的,那就这个人了。”王瑶将夹烟的手立在桌上,侧着头靠在自己手边,“但我没有想到,双方观念上有这么多分歧。而且婚姻……真的是两个家庭的事,我并没有做好准备。”
华朝达安安静静听着。万毅然是个典型的成功男人,出身普通,外表中庸,思维敏锐,价值观传统。作为丈夫,他非常迷恋自己这位娇妻,对王瑶的消费习惯、生活品味并无不满。但作为传统男人和孝顺的儿子,他和王瑶的婚后生活并非一帆风顺。万毅然已经是中年人,王瑶也不小了,万毅然那个出身小城镇的母亲非常急切地想要孙子,而且多次提醒必须生到有儿子为止。王瑶自小是个丰衣足食又非常自我的人,又是典型的不知重男轻女为何物的城市女孩,更完全没有做好生育的思想准备,应对得也很消极。久而久之,万毅然的母亲对于王瑶的不快全面爆发,从生活习惯、消费方式、工作性质、子女等多方面挑剔起王瑶来。起初万毅然也没太放心上,但他是孝子,完全不会反驳自己的母亲,时间一长,便站到了母亲一边。
两人冷战了很多次,多是万毅然放下架子将王瑶哄回来。直到一次家宴上,万毅然的母亲当着客人的面,指责王瑶抽烟导致不孕。王瑶冷笑了几声,拂袖而去,和一个闺蜜去了海滨度假散心,一去就是一周,完全不和丈夫联系,留下万毅然急得四处寻人,差点报案。
王瑶娓娓说着,像讲一个家长里短的荒唐故事。她的脸孔在烟雾中有些模糊,又因此更出落得极为风情。她语气很戏谑,像是完全不相信这样狗血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你和他离婚了?”华朝达听她说完,问。
“嗯,以后也不会再结婚了。”王瑶哈哈一笑,“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婚姻,也没有生育的意愿,这次婚姻只是证明了这个心理预期而已。”
“只要你自己开心,以后的生活也有保障,就没什么不好。”华朝达自己在感情生活上也是离经叛道的人,充分理解对方。
“嫁人又不是嫁张饭票。我有工作,有保险——社保和商业保险都很齐备,有资源和朋友圈。虽然没什么大钱,但真的不图他什么。”王瑶把雪茄灭掉,一乐,相当调侃,“我知道很多女人一生都向往着做母亲,也有很多人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