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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英……”
女英转过身,恍惚间想起了那年初见,两行泪倏尔落下,声音有些颤抖:“重光哥哥……”
不忍再言,不忍再看,不忍再叹。女英毅然走出了礼贤馆。
皇宫,暖阁。
阁内,檀香萦绕。赵匡胤静静地立着,忽然有人来报。“官家,郑国夫人到了。”“宣她进来。”“是。”
女英缓步走入,心中却是忐忑不安,轻轻跪下:“臣妾参见官家。”
“你可知,朕召你入宫是为何?”赵匡胤背对着女英。
“臣妾是降妃,官家要对臣妾做任何事,臣妾都绝无怨言。只是……”女英俯身一拜,“臣妾只求官家,能保臣妾夫君周全。”
“你很爱他?”赵匡胤转过身,望着女英,“为他,值得吗?”
值得吗?似乎是在问女英,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赵匡胤长叹一声:“你放心,朕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他如今并不能护你,朕召你入宫至少能保你一命,护你周全。”
“朕知道,你无事,他也会安心。”赵匡胤低声喃喃。
“官家……”
“来人,先送郑国夫人到偏殿稍作休息。”
“是。”
女英又是俯身一拜:“臣妾谢官家隆恩。”
匆匆又是几日光阴。
李从嘉坐在窗前,凝望着窗外萧条的景色,愁绪却是剪不断,理还乱。
绿芜拿着两枝梅花走了进来。
“你这是哪儿摘的花儿?”红芙拉住她询问。
“这就是院里的那几株梅花呀,这会儿就只开了几枝”
红芙伸手细细摩挲着小巧红艳的花瓣:“到是奇了,这花儿怎开得这样早?”
“我也觉着奇怪呢。”
“你们俩在这儿嘀咕什么?”暮雪走了过去,看见了绿芜手中梅花,“好好的,你折这花儿做什么?”
李从嘉此刻也注意到了绿芜手里的红梅。
绿芜害怕李从嘉怪罪,慌忙跪下:“侯爷喜欢梅花,奴婢想着折着两枝红梅放在屋里也能添添色彩。”
“罢了,既然都折了,便寻个花瓶将花儿插上吧。”李从嘉挥手示意让绿芜起来。
绿芜寻了个白瓷花瓶,将梅花插好,放置在了桌上。
李从嘉看着瓶中的花枝,想起了那个春日里着桃枝的女子。
女英也不知如何了……
“侯爷!”弄影匆匆忙忙的跑进来,神色慌乱。
“怎么了?什么事你竟慌成了这样?慢慢说。”暮雪心中疑惑,三个小姑娘中,弄影一向最为沉稳,何事竟这般失了仪态。
“宫中……宫中传了消息……”弄影喘着气,“说……说官家要立夫人为妃!”
“什么?!”李从嘉怕案而起,“暮雪!”
“奴婢在。”
“随我进宫。”
“啊!侯爷,这……”暮雪有些为难,却看见李从嘉已经走了出去,只得快步跟上。
☆、【拾伍】念珠尽断
【拾伍】
暖阁外守门的侍卫,拦住了李从嘉:“违命侯,您不能进去。”
“让开。”
“还请违命侯不要为难小的。”
“放肆!谁准你们拦的?”门突然开了,赵匡胤看着李从嘉,“先进来。”
李从嘉走了进去,暮雪掩好了门,乖乖站在了门外。
或许是刚才走得太急,李从嘉轻微地咳嗽了几声。
“天转凉了,怎么不多穿些?”赵匡胤说着,拿过一旁的披风想要替李从嘉系上。李从嘉却推开了他的手,深邃的重瞳望向赵匡胤:“你要把女英怎么样?”
“你这么在乎她?”赵匡胤手上的动作一停,抓住李从嘉的手腕,用力一拽,两人便近在咫尺之间。
“你放手!”李从嘉想要挣脱,赵匡胤却握得更紧。
“从嘉,在你心里,我算什么?只是仇人吗?”赵匡胤盯住李从嘉,一阵淡淡的檀香又萦绕在鼻尖,不知道是李从嘉身上的檀香味,还是屋内的余香。
“放心,朕不会伤郑国夫人分毫。”赵匡胤的手稍微松了些。
“你最好能记住你说的话。”李从嘉抬眸对上赵匡胤的目光,“君无戏言。”
说罢,李从嘉强行抽出手,手腕上的佛珠却突然断了,一颗一颗的紫檀佛珠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檀香袅袅,青烟如叹,念珠尽断。
暮雪听见屋内有响动,有些担忧的推开门。只看见赵匡胤和李从嘉默然立着,一地散落的佛珠。
“侯爷……”暮雪小心翼翼地开口。
“暮雪,我们走。”李从嘉转身走了出去。
暮雪望着李从嘉的背影,想跟去,又回头看看赵匡胤。最终还是跑了出去。
赵匡胤望着一地的佛珠,无言。你我,到底还是渐行渐远……
暖阁内的香炉上还萦绕着青烟,赵匡胤不爱焚香,却终究被一缕檀香困住了心魂……
“违命侯请留步。”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温婉的女声。
李从嘉回首,看见一位明眸若水,黛眉浅描,着了一身鹅黄色宫装的女子娉婷而至。
“你是……”李从嘉打量眼前的女子。
女子盈盈作揖:“妾身费氏花蕊。”
李从嘉沉思了片刻,才想起,这女子是后蜀降妃,蜀中有名的才女——花蕊夫人。
李从嘉浅浅一笑,朝女子行礼:“原是贵妃娘娘。”
“侯爷无需多礼。”花蕊微微颔首,“妾身来找侯爷也是受人之托。周妹妹不好与侯爷相见,便托妾身来给侯爷传句话。”
“女英?”
“侯爷可识得此物?”花蕊从袖中拿出了一块挂着红色流苏的玉佩递给李从嘉。李从嘉接过细看,玉佩发出柔和的淡黄色光晕。这是当年他赠与女英的玉佩,这些年女英从不离身。
“周妹妹想让妾身告诉侯爷,她一切安好,请侯爷勿要挂念。”
李从嘉俯身一拜:“罪臣谢过贵妃娘娘了。”
“不过小事。”花蕊微微颔首,“天色不早了,妾身就先回宫去了。”花蕊言罢,转身想要离去。
“恭送娘娘。”
似乎有一物从花蕊袖中落出,李从嘉走上去捡起,这是一张手绢,上面是用丝线绣成的诗句。李从嘉扫过一眼丝绢,竟发现,这是一首亡国诗。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果然是才情甚高的女子,这分气魄不知胜过天下多少男儿。花蕊夫人,绝非一般人。
“贵妃娘娘,你的东西掉了。”
花蕊转过身,看见李从嘉手中的手绢,院中闪过一丝慌张,接着迅速拿过来收在袖中。
“多谢侯爷,妾身先回去了。”花蕊匆忙离去。
望着花蕊离去的背影,李从嘉觉着这女子似一株孤傲的寒梅……
☆、【拾陆】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拾陆】
下雪了,院中的梧桐都被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白色。
礼贤馆内倒是一如既往的宁静,可宫里却似乎不是很太平……
红芙和绿芜在院中玩闹着。
“诶,芜儿,你可听说了花蕊夫人的事儿?”
“花蕊夫人……嗯……”绿芜偏着头拨弄这枝头的红梅,“就是那个成了官家新宠的后蜀降妃?后来听说被封了贵妃的那位?”
“就是她,”红芙凑到绿芜身边耳语,“你可知,她竟敢行刺官家。”
绿芜惊叫起来:“什么?她竟敢行刺官家?!”
“嗯,好在官家不过是受了点儿轻伤。”
“诶,那花蕊夫人怎么样了?”绿芜拉住红芙的袖子。
“好像被晋王一箭给射死了。”
“啊,晋王殿下怎么这么狠呐?”
“喂,你小心点儿!”红芙连忙捂住了绿芜的嘴,“这可不是我们该说的话。”
李从嘉走进院中,抬头看着雪花一片一片的翻飞坠落……
还真是有些冷呢。
忽然身后有人为自己披上了狐裘,李从嘉看了一眼,发现这正是七夕那日赵匡胤命人送来的狐裘。
“暮雪,我……”李从嘉转身,却发现身后立着的人是赵匡胤,“官家……”
赵匡胤没有说话,只替他系好了狐裘。
李从嘉伸出手,接住了几片纷飞的雪花,很快,雪花在掌心化作了水珠。
“这便是北国的雪么?”的确很美,可是却美的残酷,寒的彻骨。
“从嘉可是想江南了?”
李从嘉闻言,低头苦笑着。
“明年七夕,我陪你回江南看看。”
“不必了。江南,我是回不去了。”李从嘉抬眸,对上赵匡胤的双目。
“从嘉……”赵匡胤拉住李从嘉的手。
“赵匡胤,我们也回不去了。”李从嘉淡淡的开口,一把甩开了赵匡胤的手。
手臂上的伤口似乎裂开了,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滴落在雪地里,绽放出了一朵朵妖娆的红梅……
“从嘉,你恨我?如果,给你个机会,你是不是也会像花蕊一样,狠狠地刺下那一刀。”
“够了!”李从嘉转身想要离去。
“李从嘉,你恨我?是不是?”
“是!我恨你!”李从嘉猛的转身,肆意地笑着,“满意了吧!”
当年一别,便注定了殊途……
白雪纷飞缱绻,二人就这么立在雪地中。
究竟是什么隔在了你我之间?是似水流年?还是如花美眷?
或是,锦绣河山?
赵匡胤拂袖离去。
“咳咳咳……”李从嘉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暮雪吓坏了,连忙跑过来:“侯爷,侯爷!您怎么了?”
望着赵匡胤离去的背影,李从嘉只觉得心中一阵疼痛。为什么?
明明很恨他,可为什么又偏偏放不下?
情,是放不下,舍不掉,恨不彻底,痛不死心……
“芙儿,你说这些日子官家怎么都没来过馆中啊?”
“这我哪儿知道。官家的心思,我又怎么猜得透?”
“这可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儿。”弄影缓缓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小丫头,不好好干活,在这儿聊这些,仔细着我惩罚你们。”
“哎呀,弄影姐姐,我们知错了,我们这就干活去。”红芙绿芜赶紧求饶。
李从嘉倚在窗边一言不发,偶尔会轻微地咳嗽几声。暮雪端了杯热水过来:“侯爷。”李从嘉接过杯子饮了一口,又递给暮雪。
“这好好的,怎么就染了风寒呢。”暮雪一边将杯子放在桌上又一边念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累了,暮雪,你出去吧。”
“是。”暮雪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拾柒】无奈夜长人不寐
作者有话要说: 貌似古代帝王驾崩后不会立刻敲钟←_←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传达这个消息了…_…///好吧,其实我都觉得赵二是兄控了←_←
【拾柒】
夜深忽梦少年事。
似乎还是当年的上元节,李从嘉一袭天水碧,看着眼前的人抱拳为礼。
他说:“在下洛州赵元朗。”
恍惚间又是那年夏季,李从嘉站在金陵楼上,看着他纵马而去,从此隔了天涯。
他说:“我定会带你去看看北国的雪。”
仿佛却是那年城破之时,李从嘉白衣胜雪,又登上金陵城楼。城楼下他意气风发地立在三军之前。
二人,相望,无言。
那人而今就好像这么站在自己的面前,亦真亦幻。
他说:“从嘉,再见……”
李从嘉想伸出手拉住那,指间却始终只能触到一片虚幻。“赵匡胤!赵匡胤!”可无论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