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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有什么吩咐吗?”伤狂心跳飞快,他以为帝君要说出什么来了……
“若是你想的话,孤会为你们赐婚的。”帝君看着伤狂,他在观察他神情的变化。
“你……”伤狂只觉得心要炸了,他没想到帝君说的竟是这样的话。看来,帝君果真是只当自己是他的无伤臣吧。
伤狂眼帘低垂,颓丧道:“臣不敢高攀。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先下去传召了。”
“好,去吧。”
瞧着伤狂失落的背影,帝君心中竟是有几分异样……刚才在幻境中,他分明看到那个人唤伤狂“伤儿”时,伤狂嘴角处那一瞬的惊喜,是喜欢吗?
他最后选择的是救自己,单单是因为无伤臣的效忠吗?刚才自己叫住他,分明觉察到他有一丝兴奋,难道也只是偶然吗?
若是那天在龙池,他瞧自己的唇真的只是为了作画,那这些日子他时常夜间起来坐在书案边偷看自己也只是为了作画吗?
不,不,他一定是喜欢上自己了……
“帝君,现在更衣吗?”币元推门进来,径直问道。
帝君收回神思,抬头看他,冰冷着声音,问:“什么时辰了?”
“回帝君,快三刻了。”币元躬身应道。
“那让他们进来吧。”帝君挥了挥袖袍。
“欸。”币元退三步,转身唤道:“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扇对开门,两扇单门就同时打了开来。尚宫、司衣、姮史鱼贯而入,楼阁中一下热闹起来。
“伤大人呢?”帝君扫过最后进门的姮史,见伤狂未来,不由问币元道。
“哦,伤大人在下面呢。他说他就差戴九旒冠了,就不上来与帝君争地方了。”币元微微地笑着,显然他是不清楚伤狂说的这话并非情俏话。
不过帝君却是知道,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起身道:“更衣。”
待帝君脱了朝服更换了冕服,穿戴整齐,已是过了辰时五刻。
遣散了尚宫局的人之后,帝君这才与币元说道:“近日里,你派人多留意些伤大人周身的动静,孤恐怕自今日起,对他多番打探或攀附的人不会少了。”
“欸。”币元尊敬地应着声,转而不禁问道:“那帝君,今儿个就让伤大人搬回去住麽?”
“搬回去?”帝君一愣,摇摇头,道:“莫说御书房,他怕是连学五居也住不成了。”
“帝君?”币元不解地看着帝君。
“哼,他们在下面的话以为孤未曾听见吗?”帝君凌厉地扫过币元的眼睛,吓得币元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呼道:“帝君恕罪,是臣下管治不严……”
“与你无关。”帝君袖袍一挥,冷声道:“就是你能管住他们的嘴,也管不住他们的心。是孤做得不好,令他们想得多了。”
“自今日起,就让伤大人搬出建章宫……长相宫东南角那里,不是还有一间搁置的屋子麽?就住那里罢。”帝君敛正衣裳,似是不愿再多言。
币元迟疑了一下,应道:“是。”
“怎么,看起来你不太乐意的样子?”帝君冷着声音,吓得币元一大叩首,“臣不敢。”
“孤未生气。你,”帝君欲言又止,“算了,起来吧。”
“是。”币元缓缓地站起身,打量着君的脸色,无奈帝君万古不变的冰山脸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
帝君瞧见他的模样,冷目扫了他一眼,他立即又低下头去。
帝君无奈,问道:“你有什么话就说罢。怎么跟着孤这么多年,仍是这般性子……”
“帝君……”币元犹豫着,他怎么敢过问帝君的事呢。
“无妨,说吧。”帝君挥扫衣袖,头上的十二旒冠的玉珠平平作响。
币元得了应允,怯懦地迟疑了一番,扑通跪在地上,叩首问道:“帝君,臣斗胆相问,您与伤大人究竟……”
“孤与伤大人?”见币元不再说下去,帝君反问道:“怎么了?”
“……臣,”币元闪躲着眼神,“臣只是疑惑,帝君与伤大人,到底是何关系……”
“是何关系?”帝君面目不由添了几分阴冷,转而,他高深莫测地反问币元道,“你说呢?”
“臣……”币元咬着下唇,作难地贴着地面。他怎敢发表自己的言论呢,若是说错了,惹了帝君的气,那自己这十多年的差事便是白当了。
“你怎么?”帝君逼人地目光惊得币元汗毛悚立。
币元颤栗着身子,一咬牙,大呼:“臣惶恐!微臣知错。”
“错?”帝君声音更冷了几分,“你有何错?”
“……臣,臣不该以为帝君和伤大人有炎姮之事。臣罪该万死!”币元又是一个贴面叩首。
“炎姮之事?”帝君声音一变,“你确实罪该万死!”
帝君盛怒起身,喝道:“你跟着孤十余年,尚还不知孤的所念吗?若是你也这般糊涂,不如回你的鹿城去吧。”
“帝君!”币元心中一紧——当年家乡鹿城偏逢大旱,饥荒连连,鹿城中人吃人之事屡见不鲜。
那天,自己已经是第五天滴水未沾,意识已经恍惚了。至今,自己仍记得,自己躲在一个竹筐下,看着遍地爬行求食的苦命人——他们已经是逐鹿下来的幸存者,彼此忌惮着。
然而就当他们无望之时,一双饥渴的眼眸突然盯住了自己所在的竹筐,紧接着,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这里。
自己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双干枯的手向自己伸来,但那一刹那的绝望与恐惧却令自己毕生难忘。
是帝君,解救了自己。那一刻,帝君就那样站在那里,冷目扫过所有的人,将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那一句“跟着我”,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嵇康庶民,若不是帝君去嵇康,途径鹿城,并施拯救之手,自己早已成为别人口下亡魂。
那些日子,自己伴随着帝君,一直到今日——自己当然知道帝君一直在等他在嵇康救得一个孩子,自己当然知道帝君去嵇康就是为了那一卦、那个人……
怎么可能喜欢上伤大人呢,帝君生自己的气真是应该的。
“帝君,臣下错了。”币元连着三叩首,“是币元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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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大典(5)()
纠纠缠缠,一生的羁绊。
“好了!起来吧,今后莫要随着旁人被流言蒙了心。”帝君冷着声,虚手一挥广袖,坐了下来。
“是。”币元不敢再多言一句,默默地在帝君身侧伺候着。
而帝君心中却是不似面上的平静,不住地问着自己,到底对伤狂的是何感情,为什么一提到伤狂,自己就会失控呢……
“帝君……”币元看了看时间,轻声地唤道。
“怎么?”帝君回过神来,抬眼看着币元。
币元立即躬身道:“帝君,这时候不早了,大臣们还在聆台等着,您看,咱们是不是要过去?”
“恩,那你去通知伤大人吧。”帝君起了身子,“孤先行去了,你随后跟上。”
“欸。恭送帝君!”币元跪在了地上。
话音未落,帝君便是已然出门去了。币元也不敢耽搁,匆匆跟下了楼阁,转身朝一层的正门行去。
“伤大人。”币元人还未到,声音却是已经传进了伤狂的耳中。
裴度掀开帘子,伤狂从中行了出来。九旒冠已是戴好,一身冕服衬得伤狂别有一番韵味。
“怎么了币大人?是时辰到了吗?”伤狂谦逊地笑着。
币元躬身一拜,点头道:“是,帝君已经先去了,让我来通知您到聆台去。”
“好,我知道了。”伤狂不由深吸一口气。果然自己和帝君竟是又如此景况了。
“欸,那我就先过去了。”币元低着头,恭敬地说道。
“好,币大人慢走。”伤狂虚手一抬,摆着相送的手势。币元不由看了他一眼,旋即匆匆离去了。
被这一眼瞧得心虚的伤狂不由看了一眼裴度,心道:这跟在自己身边几天的阿度都能看出来自己和帝君这点猫腻,币大人不可能未曾揣度吧?这一眼,究竟是代表他自己,还是代表帝君呢……
“先生,走吧?”裴度见伤狂一直瞧着自己,心里发毛,不由笑着提醒道。
“……唔,好。”伤狂微微摇头,散去心中烦闷的心绪,吸了口气,微微一笑。看着广开的阁门,坚定不移地大步向前行去。
他知道,自己若是想知道答案,只有亲自问过帝君,才有可能明白。
聆台,蓄聆宫中。
“帝君,伤大人来了。”
随着币元的话音,帝君抬起头来,十二旒冠上的彩旒映着伤狂款款行来的端庄模样,不禁一震,“来了。”
“恩,无伤臣伤狂,参见帝君。帝君万年!”伤狂双手一盖,行礼道。
“平身。”帝君微微抬手,行起身来,步到伤狂面前时,伤狂已是叩谢站起了身子。
帝君比伤狂足足高了一个头,二人一高冷一温和的模样,站在一起显得十分般配。
他们身后各自跟着的内侍,币元与裴度,不由彼此对视一眼,皆是匆匆低下头去。
伤狂凝视着帝君那恍如黑夜的冷眸,孤冷、高傲,还有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帝君……”
“恩,吉时快到了,你准备好了吗?”帝君也回视着伤狂的眼眸,他心中不断地说:若孤真对他无意,看他一眼又何妨?
这样想着,帝君便是紧紧地逼视着伤狂,想要一探自己的心意。可伤狂却是被他这目光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禁匆匆低下头,怯懦道:“好、好了。”
“恩,那就好。”帝君也是察觉到自己有些过火,收敛了气势,背过身去,“嗯……那礼节可都清楚了?”
“回帝君,全都清楚了。”伤狂舒了口气,令自己镇定下来。他想,自己并非真的喜欢千水,若是帝君清楚这一点,定是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的。
“恩。”帝君款款行到书案边,坐下,对伤狂一招手,道:“来。”
“是。”应过声,伤狂便是向前行去,裴度跟在其后。
帝君对币元一使眼色,币元便是挥手谴退了宫中的内侍,自己则是候在帝君身侧。
而裴度却是困惑地看了一眼币元,他方才并未对自己挥袖,难道自己可以留在这里?
币元见他挤眉弄眼的模样十分可笑,不由含笑地点点头,以口无声地道:“帝君没说让你走。”
“哦哦哦……”裴度无声一笑,心想,这币大人可真厉害,帝君抬个手,他就知道让谁走,真不愧是内侍官大左监啊!
想着,他又不禁看了一眼伤狂,自家先生从来没说过什么严厉话,平日对自己管教也不怎么严苛,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若有一天先生不在了……呸呸呸,想什么呢,裴度!
裴度暗暗抽了自己一耳光,敛住心神,留心听着帝君与伤狂的谈话。
“你知道今日之后,你面临的是什么吗?”帝君盯着伤狂的眼睛,他也不知这无伤大典到底对伤狂来说是福还是祸。
只见伤狂晦涩一笑,摇摇头。
帝君也不急于道破,款款走到虚掩的推窗边,虚手一指,道:“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