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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狂拍着他的背,真气滚滚而出,只是人油尽灯枯之际,万般措施也无可奈何,苏炳璨缓了气息,仰着脸粗重地呼吸着,顺着伤狂的手缓缓躺在床上,眼泪从眼角滑落,无尽哀戚。
谁也知道这是最末的时刻,可让人去承认它,偏就是那样难。
哭着,无声的哭着,伤狂不敢让自己发出那痛哭的啜泣声,他强露出笑容,只是那泪还是汩汩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时间终究不可能倒流,他们到底是错过了彼此的一生。
“会变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苏炳璨闭着眸子呢喃着,渐渐打开眼睛,已然浑浊的目光在看到伤狂泪眼婆娑的那一刹那,他笑了,“云狂,父皇活着没能给你什么,死了,却要将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你。”
伤狂摇着头,泪水浸湿了床榻,“不、不,孩儿不想要,父皇,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
“别说傻话,你身上有和父皇一样的印迹,你生来,咳咳……”
“父皇别说了,让孩儿替你续命。”伤狂真气赫然滚滚,周身流转着淡金色的光芒,犹如神祗。
“不要浪费力气了,让父皇好好看看你……”苏炳璨欣慰地抬起手要抚摸他,却是手一直颤着,再无力气够到伤狂。
伤狂紧忙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苏炳璨心受安慰,灰白的唇角微微扬起,“叫、叫朕一声爹,好吗……你娘她一辈子,都想和朕做对平凡夫妻。”
苏炳璨期待地看着伤狂,伤狂却犹豫了——爹?若不提起他孤独逝去的娘亲,他是会叫他一声的吧?
见伤狂迟疑,苏炳璨的眼中渐渐蒙了灰色,“只一声……”
“啊……”正说着,苏炳璨忽然觉得什么东西哽在喉中,张着嘴,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呻yin声,神色极其痛苦,抓着伤狂的手青筋暴起,枯瘦的骨骼把伤狂白皙的手压出了青红分明的印子,只是伤狂却顾不得疼痛,赶忙要运送真气为他续命。
然而真气还没送进苏炳璨体表,就见他两眼血丝暴涨,瞳孔骤缩,另一只枯槁的手在半空中足足僵了三秒,终于——爱、恨、嗔、痴都化作了眼前的一片黑暗——他永远的松开了伤狂的手,留下的,不过是那带着疼痛的红印,只需一点时间,连它们也会消逝在岁月的长河中。
伤狂张着嘴,震惊地看着苏炳璨重重垂下的手,那死不瞑目的表情让伤狂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爹?
爹?!
“爹……”
一声轻唤,带着疑问,带着悔恨,声音小得像飘过了一个世纪才来到这世上,只是,终究也飘不到那个人的耳中了。
他抓着苏炳璨的手,神色慌张,“爹,你醒醒,父皇,你醒醒,不要睡,不要睡,求你了……”他不断地晃着苏炳璨的手臂,只是那突出来的眼睛再未眨动过,仿佛是想一世刻进伤狂的脑海中,让他后悔那一刻的迟疑。
泪水已经不能表达他的痛苦。
撕心裂肺的呼喊他也是不能。
他不过是个弃子。
他不能在这里哭。
他只能一个人躲进无人的角落里,像受伤的野兽,在无尽的黑暗里舔舐自己的伤口。
抬起手,拂过苏炳璨的眼睛,为他将这世上最后的一幕永远的锁在了眼帘后。
一世的帝王,薨了。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生,未免太过无常。
突然地,他想就这样随父皇去了,或许,还能在阴间一家团聚?
凄然一笑,伤狂回眸看向这偌大的宫殿,隐约仿佛看见飘渺的云雾中苏炳璨和云絮晴正对着他笑,冲他招手。
“娘……”
…
“圣皇子,养心汤来了。”
胡尹冬引着一个侍女上前来。
苏玉风从一堆奏章中抬起头来,感觉脖子有些酸痛,锤了锤,疲倦地靠在椅背上,“放这吧。胡公公,给本宫锤锤,有些乏。”
“是。”胡尹冬赶紧上前替苏玉风按摩,侍女将养心汤放在了书案上,等着苏玉风让她退下。
只是胡尹冬给他按着,他一时没有继续批折子的念头,想要休息一下,扫到侍女的脸上,“嘶,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侍女一怔,赶紧低下了头,装作没听见。
胡尹冬抬眼提醒道:“金锁,圣皇子问你呢。”
“金锁?”苏玉风看着她。
她扑通跪下磕头,“圣皇子饶命。奴婢只是见碧螺不舒服才替她煎药的。”
苏玉风皱起眉头,偏头问胡尹冬,“碧螺是谁?”
胡尹冬忙停了手,微微俯首道:“就是平日煎药的那个宫女。今儿她身子不适,就换了金锁来。”
苏玉风点点头,“嗷,本宫说怎么感觉有点不对。”旋即对金锁道:“没事,起来吧,不必惊慌。”
金锁后怕地谢了恩站起身,“那没有事,奴婢……奴婢先下去了。”
“恩。”苏玉风扫开目光,对胡尹冬一抬手,胡尹冬又给他按摩起颈椎来,他闭目休憩着,金锁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一离开苏玉风的寝居,金锁俏皮地咬起舌尖,“吓死我了。”
正说着,忽然一个人跳到她面前,她惊得要叫,却被捂住了嘴巴,“是我!金锁!是我!”
金锁听声音熟悉,侧过目来,这才借着昏暗的灯火看清来人的面目,一把轻推开她的手,拍拍胸脯,“怎么是你啊碧螺,吓我一跳。”
“我是来看你有没有去送药。”碧螺紧张地问。
金锁拍拍她肩头,“放心吧,我已经送去了,欸,你不知道,圣皇子他还问我叫什么来着,我还以为要被砍头了,吓死了。”
“什么?”碧螺抓着她的手臂,“他为什么问你的名字?他怎么了?他把汤喝了?”
金锁一怔,“没、没有啊。怎么了?”
碧螺惊魂未定,摇摇头,竟是兀自跑了。
“什么啊?”金锁愣在原地,“怪怪的。”耸耸肩,她大步走了。看这个样子,碧螺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另一边苏玉风在胡尹冬老练的手法下疏解了筋骨,晃了晃脑袋,引得骨头嘎嘣作响。
“舒服。”苏玉风舒了口气,却扫到养心汤,叹了口气,“天天和这个,本宫真是不想喝了。”
胡尹冬端起汤来,搅了搅,递向苏玉风,“可是太医说圣皇子每日日理万机,若是不靠药物调理,您的身子……”
“好好好,别提了。”苏玉风接过药,“说起这病本宫就心烦。”说着,他兀自搅起汤药来,一阵无奈。他不明白,为什么父皇的其他孩子都没这个毛病,自己却随母亲,天生心脏上有缺陷。上天真是不公。
胡尹冬默默退在一旁,陪着苏玉风。
在苏炳璨身边久了,他已经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假装空气。
想起苏炳璨来,他还是有些挂心。其实他这个年纪还求什么呢?一生无妻无儿,陪在皇上身边,一呆就是几十年,现在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养心殿,也不知道他的病怎么样了。
正想着,苏玉风已是吹温了汤药,迎上唇边。
“圣皇子别喝!”
尖锐地喊叫声,苏玉风惊得手一抖,汤药洒了一半。
碧螺看汤药洒了,立时松了口气,靠在门边任人将她扣住。
胡尹冬惊得连忙替苏玉风端过药,“圣皇子没事吧。”他一边要替苏玉风擦去汤渍,一边骂道:“什么人!这么没规矩!拖出去杖刑!”
苏玉风一脸不悦,站起身来,挡住胡尹冬的手,烦躁地说:“算了,本宫去换一身。那个宫女,打发去浣衣局。以后别让本宫看到。”
胡尹冬正要领命,只听碧螺喊道:“圣皇子还请听碧螺一言!”
只见碧螺忽地仰起头来,挣脱开侍卫的扣押,跑到几案边扑通跪下,呼道:“圣皇子,碧螺实在有要紧的情报。”
苏玉风看着她,“你就是本来该送养心汤的宫女?”
碧螺点了点头,“是,圣皇子,那汤里有毒。”
苏玉风心头一惊,面上却只是挑了一下眉头就恢复了常色,可看向洒了一半的养心汤的时候还是心有余悸。有毒?
“你没看?”苏玉风看向一旁的胡尹冬。胡尹冬扑通跪下,任他有十个脑袋他也担不起玩忽职守害皇子中毒的罪名,忙解释道:“奴才用银针使了,没见有事,况且天天都……”
“好了!”苏玉风怒地呵道,“不要给本宫解释,自己把这汤喝了。”
胡尹冬一怔,仰起头来,“圣皇子!”
碧螺看着胡尹冬,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胡公公不过就是没有发现这汤药有毒就要被赐死,那自己这个下毒之人会怎样呢?自己是不是赌错了?
“怎么?还让本宫喂你喝吗?刚才本宫若是喝了这汤药,你说,会是什么后果?你身为侍监,居然不替本宫尝药,本宫要你何用!喝!”苏玉风冷冷地看着胡尹冬,他早想找个借口把胡尹冬撤了,如今不管他是否参与了下毒,他都绝不能放过这个除掉苏炳璨原势力的机会。
胡尹冬百口莫辩,看着剩下的半碗汤药,犹如看见了阿鼻地狱,早已魂飞魄散。
“圣皇子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第七十二章 盛夜(五)()
“饶命?”苏玉风冷冷一笑,“若不是碧螺及时赶来,你觉得现在求活命的会是谁?”
胡尹冬仿佛被抽了筋,一个激灵,浑身都软榻下来。脑袋嗡嗡作响,从来伴君如伴虎,他一个过气的奴才,一朝天子一朝臣,圣皇子摆明了是要他的命,他还能怎么办呢?
鬼使神差地伸出颤栗的手,捧起碗,汤药将他苍老的面容映得分明,他忽然想起自己从前在人群中被苏炳璨点到时苏炳璨说的话——
“就你,那个小太监,出来,以后你就跟着本宫了。”
那时的苏炳璨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太子,他也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太监。就这一句话,改变了他的一生,让他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侍监。
转眼,当年即将登基的太子已经成了半截入土的皇上,而他,刚进宫的小太监,也马上要成为新太子的汤下亡魂了。
皇上,奴才要比你先走一步了。
胡尹冬这样想着,忽然觉得有些轻松。原来这些日子一直提心吊胆的,如今却是不用怕了。如果死后还有一个世界的话,他希望还能继续服侍皇上……
苏玉风怒不可遏地看着他,心中一阵后怕一阵欢喜。终于要除掉这个老不死的了。可是,是谁要害本宫呢。
如是想着,他瞥向了一旁跪着的碧螺。
碧螺正在一旁看着,对上苏玉风怀疑的目光,顿时心惊胆战,嘴唇失了血色。
苏玉风在心里一阵冷笑,又盯着胡尹冬,冷漠非常。
碗至唇边,胡尹冬忽然停住,平静道:“圣皇子知道吗,奴才这一生都跟着皇上,奴才知道,就算十一皇子不在世了,这皇位也不会传给您。因为您疑心太重,只会让您其他的手足惶惶恐恐,悲悲戚戚地离开人世。”
“你……”
苏玉风来不及斥责胡尹冬,就见胡尹冬捧着碗一饮而尽。
瓷碗叮铃啷当落地,胡尹冬应声倒下,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溢淌,噗噗吐着,痛苦至极,然而他的眼神却越发安逸,继而得意地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