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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水清用筷子夹了一口,尝了尝,点头赞叹说:“果然好手艺,到不知是怎么做出来,入口酸甜,回味却极香浓,一口下去竟是余香满溢,余味未尽。以后有机会,到是要多吃几次。”
闵江川大笑出声:“这怕是有些难度了。这凤尾鱼,一年里也只有现在这个月份才能吃。用的是月牙河里的四鳃小蛇鲤制成,要那一年期三斤重的野生鱼才能做。太大了,鱼肉会老,小则肉质不丰。这凤尾鱼的配料要用接天山的雪,圣洁走廊的香料,和惊虹彩缎鸡吊的高汤等搭配而成,还得是一等一的妙手师傅才能制作。烩制的时候,要先用接天雪水放养三天,去除泥腥气,再用精品黄酒灌肚。鳞片不可先刮,须得直接刨膛取肚,入屉清蒸,佐以花椒,桂皮,八角等香料。待到八成熟时取出,惕去鳞片,再入屉二蒸,方始有小成。。。。。。”
他说这话时摇头晃耳颇为自得,心想现在你算明白你们刚才那样狼吞虎咽的都是什么了吧?美食当细品,岂可狼嚼。他这话不能说出口,但在肚子里打着圈的转啊转,全浮到脸上来了。
浅水清的确有些楞了。
月牙河的四鳃蛇鲤,本身就是极为难得的稀罕物,生性更是油滑无比。它们大部分时间总是只在深处游弋,不停地迁徙,几乎从不浮出水面。只有每年的春初雨季时节,由于气压极低,才会成批地透出水面换气,也有只在那个时候,渔民才有可能捕获到它们。
但即使如此,收获也是极为有限的。
偏偏闵江川竟然说还要挑那必须是一年期生长的。
其制作过程复杂繁琐不说,还要用什么接天山的雪和圣洁走廊的香料。仅是取材一项,其复杂成就就已经令人咋舌。圣洁走廊现在已经被圣威尔公国的人封锁,惊虹人跟是长年与天风不睦。这些材料,每一样都是来之不易,要想在平常吃到,几乎是绝无可能。
这时,闵江川又意犹未尽地为他介绍旁边的几道菜:“这是烩鹦舌,需要用至少二百只鹦鹉的舌头才够炒一份菜。这是冰耳鱼籽,用极地冰耳与蝥海海鱼子蜜炼而成。这是紫血芙蓉羹,有祛痰清补的功效,那是百鸟朝凤,需用二十余种飞禽制成。。。。。。”
各种珍馐美味的菜肴,从闵江川的口中吐出,一个个好听的名字,一道道新奇的制法,种种让人想都无法想到的吃法,令人听得再克制不住的要去惊奇,要去诧异,要去感慨。
谁也没注意到,就在这一连串的介绍中,方豹渐渐停止了下筷的动作,而浅水清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地凝重和。。。难看起来。
闵江川大奇:“两位将军怎么不用了?难道是还嫌不够好吗?”
他身旁的申楚才脸色已经难看到要杀人了,心里直骂蠢材。
方豹哑着嗓音道:“不是不够好,是不敢再吃了。这一顿饭下去,老子一年的饷银怕也支付不起。”
浅水清也低低哼了一声:“我们这些当兵的,以前从没见过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所谓好吃的菜;就是把生的变成熟的,加点盐就成。一锅酱烧肉,那香味就已足够让大伙垂涎欲滴了,而能填饱肚子,就已是世上最大的幸福。每次大战之前,军部总是会用酒肉镐赏三军,大家有酒喝,有肉吃,就已经很满足,打起仗来也就分外卖力,不惧生死。可到了这里,一餐饭就顶得上大军十日粮,一道菜就可以换数十条命,我们都是命贱之人,也实在配不上这样的好菜。让我们来吃,那实在是太浪费了,还是几位慢慢享用吧。”
闵江川原本因为自己滔滔不绝的介绍而得意的口才这一刻被浅水清一句话就给堵了回去,尴尬之极,回头再看申楚才,对方已气得不愿再看他。
席间的气氛,再次紧张。
动人的琴声在这刻突然响起,乐声悠扬悦耳,如天上清泉,洗绦人心,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待到一曲结束,众人如梦初醒,这才醒悟过来,竟是乐清音在这刻鸣琴,以无边的雅乐扫去了刚才的尴尬。
浅水清微微动容:“好曲子,不知道这首曲子,又叫什么名字。”
乐清音垂手回答:“冰心颂。”
“冰心颂。。。好名字。”浅水清低低沉吟了一句。他冷笑站起:“姑娘人贵高洁,清冷若冰,兰心惠质,琴艺无双,浅水清佩服。只是我天风军士纵横沙场,讲的是热血满腔,壮志在怀。这冰心颂,还是不太适合我天风军人的。如果姑娘愿意唱,我到是不介意听一听由姑娘芊芊口中唱出来的那嘹亮军歌,又是怎样一番滋味。”
他这番话一说,在场的所有人同时脸上变色。
这种场合,竟然让乐清音唱军歌,浅水清显然是别有所指。
看看众人色变无语,浅水清微微一笑:“看来是不行了。既然这样,还是不唱的为好。我这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也不想在这多留,就先告辞了。”
浅水清环视在座众人,意味深长地说:“前方浴血苦战,后方歌舞升平。但愿诸位在享受这美好人生的时候,不要忘了还有些人依然在死生线上苦苦挣扎着。大军粮草一刻不能容缓,军饷也一天不能拖延,申城守人情练达,精明能干,想来这点小事是难不倒的。毕竟我天风六万军马的军饷,也不过是几份烩鹦舌和凤尾鱼的价格罢了。祝。。。诸位好运。”
他说完这话,就带着方豹拂袖而去。只留下满桌宾客,彼此你眼望我眼,目瞪口呆,谁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申楚才愤愤地一拍桌子,破口大骂:“一个小小的营主,竟然也敢如此嚣张!”闵江川哼着气地说:“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楼下起了一阵嘈杂之声,那是浅水清离去时踢翻了几张桌子发出的巨大声响。随着一声犀利的马嘶,浅水清已经带着他的人离开。申楚才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果然是嚣张跋扈之极,哼,我到看你浅水清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大人,浅水清一个六品武官,竟然也敢对您这样傲慢无礼,是不是。。。。”他身后跟着的一个黑衣人躬身问道。
申楚才的眼中掠过一丝阴狠:“哼,小小武夫,一朝得志,猖狂若斯。看来是该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一下,清野城不是三重天,到底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第三十一章焚信以火焚心以火()
走出醉花楼,仿佛走出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天地,浅水清和方豹同时仰天呼吸。
狗子几个凑了过来,问事情怎么样,浅水清微微一笑:“有点小麻烦,不过没什么大碍,我会处理好的。”
现在他手下的士兵,对浅水清都有一种盲目的崇拜性。既然浅水清说他能处理好,那就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狗子抚着肚子大喊饿了,其他的几名士兵也都喊饿。浅水清看看方豹:“怎么样,刚才没吃饱吧?”
方豹冷哼:“婊子楼,娘们菜,细是够细了,可连盘子都吃下也填不饱肚子。”
浅水清哈哈大笑:“走,哥几个,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去,我请客。”
众皆大喜。
出了袅花街,清野城东门处有家酒楼叫“东风楼”。
浅水清从军之前,在那里吃过,对那里的红烧肘子记忆犹新,用他的话说:“那叫一个美味,肥而不腻,甘甜爽口,最重要的是,两个肘子下肚,绝对管饱。”
大家便一起浩浩荡荡向东风楼杀去。
路上,方豹把自己和浅水清在醉花楼见到的事情随口说了一下,狗子等人都是满腔怒火。一个士兵更是破口大骂:“操他娘的狗官。老子们在前线拼死拼活,这帮狗娘养的却在后方花天酒地。别让老子看见他,不然我一刀剁了他!”
方豹哼哼嘁嘁说:“然后呢?你也带着一千人去打京远城来抵罪?”
那士兵立刻不言语。
大家到了东风楼,随意找了处地方坐下;叫了一坛酒;几个小菜;整整两大碗肘子;撸起袖子就是一阵狂吃海喝。一边喝,一边还痛骂申楚才混帐该死。
这里是清野城,是申楚才的地盘,东风楼刚走进来几个客人,一听到有军爷在大骂本地城守,浑身都直打哆嗦,哪敢再吃,掉头就跑了。
东风楼今天的生意一下子清淡无比,老板苦着脸上菜,半句怨言都不敢说。
正骂得高兴,一骑快马突然飞奔而来,跑到楼下大声呼喊:“哪位是浅水清浅将军?”
浅水清站在楼梯边,看见是个小校,笑道:“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小校傲然答:“我奉城守大人之命而来。”
他说着,解开身上的背囊。
一大叠信件就此倾泻在地上。
“我家大人说了:帝国历年以来,从未有过将军为死难将士写家信的事,浅将军如此做派,其心可嘉,但行事方式却嫌卤莽。虽然将军对我家大人不甚礼貌,但我家大人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反而要我提醒将军,帝国掌兵,向来讲究将不专兵。浅将军书信一事,有专兵之嫌,恐不喜于上。特命我焚烧这些信件,并告知将军,以后再勿有这类事情发生。”
话音刚落,一支火烛已从那小兵手中冉冉落下。
地上倾覆着的信件;顷刻间升腾起一片青蓝火焰;它们熊熊燃烧,尽情吞噬着一切。
耗费了浅水清数个日夜,一字一句辛苦写出来的那些家属信件,在灰烬中化为一缕尘烟,所有的希望与感情,亦随风而去。。。。
“混蛋!!!”方豹再克制不住地怒吼起来。
这些信,可都是浅水清写给那些死难兄弟们的家属的信啊!竟然就这样被申楚才以一个荒谬的理由给烧掉了。
“我宰了你!”他大喊拔刀,狗子等人也都愤怒的嗷嗷大叫起来。
浅水清一把拦住他们:“豹子!不要冲动!”
浅水清的说话毕竟还是很有分量的,所有人同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就那样看着信件在火光中化成灰烬,心中之痛,可想而知。
那小校得意地哼了两声,显然是满意他们现在的表现,拱了拱手说:“我家大人还要我转告将军一句话:将军奉令而来,令取军需物资,他本应合作。但不巧的是,他刚刚吃饭时偶感风寒,身子稍有不适,所以这两天暂时怕是没法见客了。军部所需,皆在仓库中保管,将军要想领取,怕是得等大人的身体好了之后才能配合了。我家大人请将军放心,他的病不重,休养几天就会好。但是休养期间不适合为外人所打扰,否则病情加重,这物资领取一事,怕是反而更见拖延,还请将军海涵。”
说完这话,那小兵跳上马就一溜烟地跑了,远远地还传来猖狂的大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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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东风楼的梯口,眼神停留在那些被烧毁的信件上,浅水清的目光清冷若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方豹摇晃着走下楼梯,单手在灰烬中摸索着,想要再找出一份完整的信来,却又怎么可能?
他的整个人,在愤怒与悲痛中颤抖。
“不要找了,让店家把灰扫掉,我们继续吃饭吧。”浅水清冷冷地说。
“浅哥儿!!!”方豹回首大叫。“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浅水清突然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