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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北地素来就干旱少雨,近五六十年来小冰河时代降临后更是如此,因此土地对河流灌溉的依赖性极大。而自从万历朝末期东林党当政以来,这些年大明朝的水利就没有一处是正儿八经维修的,水利荒废,土地自然就大量的抛荒了。
石进摇摇头:“真是可惜这上好的土地了,若是能将此地的灌溉沟渠重新疏通修缮,再建出更小更窄的那些通水渠来,用不了多久,这里就又是一片沃土肥田!”
董策手下这些人大半都是农户出身的募兵,便是出身军户的王通王羽这些人,是时常下地干活儿的,因此听了都是连连点头,知道董策说的不虚。
苏大成长的像是老农,也着实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儿,他跳下马,顾不得一地的湿滑泥土,在地上掏了一把,放在眼前细细的看看。
好一会儿之后回头向董策兴奋道:“大人,此地土质是上好的青粘土,颗粒大,不黏手,攥一把能攥出油来!”
周伯在一边补充道:“而且一般青粘土往下挖,能挖出黑土来。”
“哦?”董策眉头一挑,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
在这片东亚大地上,黑土一般只分布在现在被建奴占据的关外松花江左近,却没想到此处也有,这可是号称‘捏把黑土冒油花,插双筷子也发芽’,最适合耕种的肥沃土壤啊!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众人策马这片地方细细的走了一圈儿,对这里的也有了一个整体的了解。
这里土质肥厚松软,土层深厚,几乎没有碎石牵绊其中。大石头是看着挺多挺骇人的,实则多集中在石山左近和溪谷两岸,而且是大石,而不是碎石。种地最怕的不是那等山丘一般的巨石,绕过去就是了,怕的却是土中的碎石,不但妨碍耕地,稍一不慎还会把宝贵的犁铧给损坏。
由于两条河流都是斜穿这片荒原,则石山南边交汇,因此每一寸土地距离这两条河流都不算太远,只要是下力气开挖沟渠,就可以把这片地区全部覆盖进灌溉网之中来。
不消得董策再说,他们就已经是对这里极为的中意了。
为何选在此地,董策自然还有自己的算计,只不过那些是大的战略方面的事情,却是不太适合向手下们提起了。
看完之后,众人便自策马往安乡墩而去,这一次不但是出来观察屯垦之地,也是顺路回安乡墩。毕竟那里才是生身立命之本。十里铺那边善后完毕,缴获的战马,俘虏,外加搜出来的那些战利品都已经早先一步运往安乡墩。那些救下来的百姓,则是王通在那儿盯着,一应供应,董策都交给了王绪年。
十里铺的日常事务,董策并不感兴趣,于是刘大库便自告奋勇揽了下来。后者是十里铺主管后勤辎重和库藏的总旗,原来算是许如桀的副手之一,很是骄横狂妄,对董策向来有些敌意。
几人在回去的路上,都是兴高采烈的讨论着屯田练兵之事。董策已经把这些都跟他们说了,众人都是兴奋不已一旦练兵,手下的人多了,大人自然是升官儿不消说,咱们岂不也是水涨船高?现在大伙儿身上都已经挂着总旗,小旗的虚衔儿了,主要出了缺,也有资格立刻就补缺成为军官。
“要屯田,先得平整土地,除掉荒草,这些土地都抛荒许多年了,怕是一定要深耕才成。”
“若是能把下面的黑土翻上来,就再好不过了。”
“哪有这般容易?要深耕,就得大犁,大铧,人力拉不动,只得用牛!咱们历次缴获,倒也有三五头牛,可这么大的土地,如何够用?买牛,打造犁铧,又是一笔银钱。”
“千头万绪,总还是个人字!”
“其实也不必开垦太多的土地,得看招募下多少人手,按人手划拉。那些草也未必都要除了,还能养羊养马,喂牛,猪也吃。这些牲口以后可不用咱们操碎心!”
“谁说不是!今天儿的出去给他们打草!猪他老人家是我大爷!”
………………
众人七嘴八舌的在那儿说着,董策也不制止,也不说话,只是在那儿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手下这些心腹,以后都是要当大用的,让他们从现在开始就多多学着管理,学着多方位的思考问题,也是一桩大好事。
似乎又有雨丝落下,风雨如晦,董策却是意态悠闲的仰头望天,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这里,就是我董某人,大展宏图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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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策回到安乡墩,便得到消息:方才兵备道刘大人遣人过来,招董策前去见面。
董策顾不得外面还是斜风细雨,闻言立刻带着的石进等人出发。一行六人全都披了甲胄,兵器及身,为了给战马御寒,还在马身上批了一层毛毡。
倒不是董策为了耍派头,而真是忌惮于侯家伟那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套路。自己若是单枪匹马的,万一被侯家伟派人干掉怎么办?就算之后侯家伟必死无疑,自己跟他一命换一命,当真也是亏大了。
策马之间,董策恍然发现,自己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以来,还未对任何人有过这么大的忌惮。
哪怕是兵备道刘若宰也没有。
想到这一点,董策顿时是悚然一惊,赶紧把这年头掰开了碾碎了细细的寻思。良久之后,便发现,自己之所以最忌惮侯家伟,盖因除了他之外,别人都不能给自己造成生命的威胁。便是刘若宰,他敢直接下令杀了自己么?
第95章 说服()
要杀一个正六品的百户武官也是需要报备,核查,最后才执行的,其中过程,相当繁复,更要有非常正当和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侯家伟不管你这些,直接就派人来杀!
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都是扯淡!
董策私下推断,刘若宰这么召集自己去,也未免不是因为心里存着对侯家伟的忌惮。
这侯家伟,也当真是了不得!
紧接着,一个念头忽的不可抑止的从董策的心里升腾了起来:“若是我如侯家伟这般行事,官儿越做越大,手上也有了兵,那么是不是别人也不敢轻易得罪我?”
做一个让所有人都忌惮的搅局者!
崇祯皇帝登基之后便听从东林党的话罢了锦衣卫各地所,现在锦衣卫活动不出京师,我就算是做什么,怕是别人也不那么容易知道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顿时便是不可遏制,董策心里细细的寻思着得失利弊,细节上如何举止,等大约有了个眉目的时候,抬眼一看,已经是到了镇河堡。
雨势又大了起来,董策等人身上的铁甲给冲刷的纤尘不染,钢铁冷硬的寒气直冒出来,让人看了便是心中一凛。
有刘若宰着人捎来的手令文书,一路下来,相同无阻,很快便到了兵备道府,通传之后没多一会儿,便是被请了进去。
董策进了书房,照例是不敢抬头,跪地磕头行礼,口称拜见大人。
他身上铁甲的雨水滴落下去,在地上很快便是形成一滩水渍,刘若宰瞧了,心里大是不悦,暗骂一声粗俗武人。不过终究是现在要用的到董策,直至微微皱了皱眉,接着便舒展开来:“起来吧!”
“谢大人。”董策谢过,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刘若宰一眼,发现这位刘大人脸上还带着笑意,看来是心情不错,不由得松了口气。
“看座!”刘若宰指了指靠门边一个木墩。
董策赶紧谢过,挨着半个屁股做了,还不如站着呢。心里别扭的要死,倒不是别的说实话,刘若宰对他,就一个高阶文臣对低阶武臣来说,态度已经算是很不错。要知道孙传庭后来统领山陕河南等地武将的时候。那些和他平级的武将,要想见面说话,都要跪在大帐外面唱名,而后跪趋而入,进去之后不允许说一个字儿,不准抬头,不准起身,只能高高举起手中的札子文书。
那是文官对的武将蔑之极矣之巅峰。
但是不管怎么样,在这些文官面前,董策总有一种不被当人看的感觉。
刘若宰倒不忙问侯家伟之事,而是笑道:“屯田练兵之事,想的如何了?”
董策欠了欠身,道:“上一次大人您让末将回去细细思量,末将不敢或望,专程写了个札子,末将之思量,尽在其中矣!”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一层层掀开,露出里面一个小册子,起身递给刘若宰。
刘若宰接过来,翻开看了一眼,立刻就有些错愕,抬头道:“字是你写的?”
“正是。”董策颔首道。
“不错!颜筋柳骨,有些瘦硬之风骨了,不像个武人。”刘若宰微微一笑,夸了两句。
董策连称不敢,心里却是苦笑,‘不像个武人’对于大明朝的文官来说,也许这句丝毫不加掩饰的蔑视话语,就是对一个武将的最大夸奖。
刘若宰细细看去,越看越是诧异。
董策这札子,是他这三天的时间写出来的,但是其中之思量,何止是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董策把自己的大概想法都写入其中,如何招募流民,如何分配耕地,如何制定规章制度,甚至是如何征收粮食,怎样练兵,如何约束,都写在其中。其中之思维缜密处,让刘若宰暗自赞叹,至于有些新奇的想法,更是让他也有些啧啧称奇。
只不过刘若宰脸上丝毫未表现出来而已。他始终奉行一个原则,对于武将,不可太假辞色。
过了许久,他方才放下札子,轻轻敲着桌子,忽然问道:“选在大石崮,有什么思量?”
董策清了清嗓子,把早先和手下们说的大石崮那重重有利之处说了一遍,然后又道:“另外一个思量,却是为的长远计。”
“哦?”刘若宰眉头一挑:“说说看!”
也就是他现在对董策颇为高看,若是一般的军官说出这种话,刘若宰早就嗤之以鼻了。
董策沉声道:“今年建奴入寇,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只要建奴不灭,以后还有。此次他们吃了甜头,说不得反倒来的更勤快了。能供鞑子入寇的大军不过就是那么几个,东边儿的像是虎峪口,古北口这些,离着太远,也不是咱们辖区,不用多想。而适合大批鞑子入寇的关口,咱们这儿就有一个得胜堡。”
刘若宰的面色已经变得凝重起来。
董策顿了顿,继续道:“今年六月三十日,奴酋代善、萨哈廉、硕托、赖达尔汉、俄木布达尔、汉卓礼克图、耿格尔等,率大军自喀喇俄保地方入得胜堡,往略大同。得胜堡本是冀北分巡道驻跸之处,距离镇河堡不过是三十七里而已,奴酋一旦破边,旦夕可至。幸好驻跸之处早就迁到了镇河堡,若不然,怕是有不忍言之事发生。建奴熟了道路,以后多半还是从这里破边的。只要入边,便可大掠四方。”
“而大石崮,北控边墙,南接十里铺,那片地区,却正巧是建奴南下之必经之地。建奴要么是化为小股部队,若是那般,自然对各大堡寨没什么威胁。而若是想大军通过,则必须要拿下大石崮不可!次一来,大石崮足以当正面之敌,护卫身后镇河堡,二来,若是贼军硬打,则可以大石崮吸引贼军注意力,令集中兵力与四下将其包围,那么说不得,便是一场大捷送与大人手中!”
这一番话说出来,让刘若宰更加的惊诧。
终明一朝,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