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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季没奈何,只得叮嘱了几句,尤其是嘱咐他不要泄了自己行踪,然后便是匆匆离开。
那些不知来头的人到来之后,这里已经不能多呆,若不然被他们发现,怕又是一场风‘波’。
黄季走的时候,心中已经满是疑虑。
那王老,不简单呐!
…………
今日,安乡墩中喜气洋洋。
盖因对今日的安乡墩来说,乃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今天,他们便要乔迁新居。
现如今住在安乡墩中的所有人家,都要迁到磐石堡中。磐石堡内城的那片四合院已经全都建好了,‘门’窗家具等等也一应置办的齐全,所有东西都‘弄’了进去,并且开着‘门’开着窗量了几日,把味道都给散得干净。
今日乃是黄道吉日,宜搬迁,是故便定在了今日。
王氏一大早便起来了,天还麻黑着呢,昨日许多用不上的东西就已经收拾好了,只余下一些必须要用的。一大早起来之后,她便把几个孩子‘弄’起来,一起收拾东西,捆扎箱笼,准备待会
儿来人的时候直接搬上车就成了。
所说需要收拾的东西已经没多少了,但他们收拾的速度并不快。自家先生不在,大儿子也不在,现如今家里最有气力的竟然便是王氏了。
她把那口铁锅并着几个碗碟拿到屋子外面去,小心翼翼的放好,不由得扶着腰喘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
“这么冷的天儿,竟然出汗了?难不成是自从当家的做了官之后,我也不怎么干活儿了,这身子骨儿也将养的娇贵了?”王氏有些好笑的想着。
往常做这些事,对她来说可是轻而易举。
天还没亮,黑‘色’的天空中有几颗星辰闪亮,一阵寒风刮来,便是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先生不在,她是很理解的,但是大儿子明知道今日就要搬家了,昨日却还不回来,让她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无奈。自从他跟着他父亲做事之后,便再也没回过安乡墩。王氏明白是为什么想来是见识外面的好,便嫌弃这里的住处简陋‘逼’仄了。
“要走了啊,这就要走了啊!在这儿住了多少年了?”
王氏回头看看自己的小屋,再看看那高大的墩台,在漆黑的夜‘色’中耸立着,宛如一尊蹲坐的巨兽。
想要就要离开此处了,她神‘色’间有些怅然,自从十四岁上嫁过来,她已经在这儿生活了三十来年了,骤然便是要离开,难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但是很快,这略有些惆怅的心情便是变得欢快舒畅起来。她又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怀‘春’少‘女’,而是一个‘操’持了这个家二十多年,每日劳心劳苦的‘女’子。就算是本来再怎么样,被生活磨得,也要变得现实起来。对她来说,离开这里所带来的那些微惆怅,远远不如要住进新的大房子所带来的喜悦和期待来的强烈。
一想到再也不用一家人挤在这么一个简陋的小破屋里,她便是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那磐石堡里的新宅子她是见过的,喝,很大很宽敞,屋子也很多,怕是自家这些人,一人一间房子都住不满。
也干净,也敞亮,不是朝北而是朝南,见日里阳光也好,晒被子晒衣服都是正当。
想想嘴角便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跟那房子比,自己这个,真真是狗窝一般了。
王氏忽然伸手拧了一把自己,神‘色’间竟有些不真实的恍惚感,感觉似乎就跟做梦一样。
几个月之前,自家男人还是个不起眼儿的,也没有丝毫级别和本事的老墩军,整日价便是守着这一个婆娘几个孩子过日子。浑浑噩噩,不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或许那会儿也没人想这个略有些深奥的问题。对他们来说,能活在当下,维持自己不饿死便是很好的了,想未来,那实在是一种很奢侈的行为。
但是似乎一夜之间,这日子就改变了。
董大人来了,董大人打了胜仗了,董大人杀了鞑子,杀了马贼了,董大人升官儿了……董大人官儿越做越大,而自家男人,安乡墩的这些老部下们,便都跟着水涨船高了。自家男人也当了官儿了,也长胖了,脸上的皱纹似乎也舒展开了,整个人分明就变得跟之前不一样或许这玩意儿就叫气度吧!
而自己本来因为这辈子就要老死在这个偏僻的边墩,这间低矮‘逼’仄的小屋了,却没想到时来运转。在自己四十多岁的时候,竟然又是重得了这么一个机会。
以后的日子,就要红火起来了。
非但是她一个如此,整个安乡墩的所有人,几乎都是有一种不敢相信的虚幻感。
他们所有人都是要迁走的,墩中这些人家,李贵一家,王羽一家,张七四一家,霍让一家,苏大成一家,现如今都在董策手底下做事,自然都是分了宅子。除此之外,王通也分了。他的婆娘现如今还住在离着十里铺不远的乡下,也是时候迁过来了。
至于石进,周伯周仲耶律斡里和并着王浑这几个光棍儿,董策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一律也分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外面觉得有些凄凉,想必时间一长也膈应得慌,心里就觉得不舒坦了。一旦有这种想法,那么张罗着娶一房娘子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董策如此做,也未尝没有帮着他们成家立业的意思。
以他们的地位,再加上这一套很拿的出手的宅子,无论是娶一个流民的闺‘女’,还是从别的地界儿迎娶,面子上那都是很过得去的。
“只是不知道,离开了这里,以后可还能见到他么?”
王氏心中忽然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她顿时便
愣住了,然后脸上便是布满了惊慌失措。她使劲儿的晃着脑袋,咬着嘴‘唇’,拳头无意识的在空气中砸着,似乎要把自己脑海中的这一丝情绪给驱逐出去。
不知为何,想到再也难以相见的时候,心里竟有些酸楚不舍。
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他说的那些霸道热烈的话,还是因为他那炽热的拥抱和好闻的男人的气味儿?
“我可是有有夫之‘妇’啊,是有先生的人,我怎么能想着他念着他?”
家丁们要么是在磐石堡当训导官,要么是在窑厂,或是在董策府上驻守,现如今安乡墩中已经没有董府的家丁了,王氏给家丁们做饭的差事,也早就没了。而她和董毅英,也是好有一阵子没见着了。
王氏并不知道现如今董毅英就在磐石堡,董策的安排李贵等人尚且不那么清楚,更何况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哪里会知道这些消息?她还以为董毅英给调出去做什么事儿了,便以为一离开这安乡墩,此生再也难见。若是知道董毅英就在磐石堡,又不知道心里作何想。
虽说有那么点儿异样的情绪,但总归,今日的安乡墩是喜气洋洋的。
等到了天亮时分,东西差不多就都收拾完了。以前觉得自己没什么家当,穷得很,但是现在收拾出来,一眼瞧去,却也是不少。搬家这事儿,麻烦就麻烦在,你似乎什么东西都不愿意舍弃,什么东西都想带着。结果零零碎碎的,最后就很不少。
约莫辰时中,也就是后世的八点左右,安乡墩外响起了一阵车轱辘压在地面上的轧轧声响。
紧接着,十余辆大车便是鱼贯而入,停在了墩台前头。
李贵和王羽并着李贵的大儿子李阿大从当头那辆车上跳下来,安乡墩的这几户‘妇’人老小都在自家‘门’口等着呢,一瞧见这个,赶紧都围了上来。李贵穿了一身青衫,他现如今虽然已经很有了些威仪,但却也知道该在谁面前摆威风,该在谁面前随和一些。这安乡墩里的人,可都是互相之间知根知底儿的,谁不知道谁啊?在他们面前抖威风,反而是让人背地里笑话,还不如自然一些,该怎地怎地就是。李贵团团拱了拱手,笑道:“列位,列位,今日董大人事务繁忙,未曾亲来。但是大人他说了,今日咱们安乡墩的这些老人们,都是当初跟着他的,他绝不会亏待了咱们。咱们今日乔迁新居,乃是一件大事,就算这
会儿不到,今日也必定会来。霍家姑娘,苏大使他们几个,都有差在身,因此今日就我和王羽老弟过来接大家。来,大伙儿都往车上搬东西吧!”
第522章 五二一 别了()
然后转身又招呼那些车夫们:“都过来,帮把手。”
几个车夫赶紧恭敬的应了,纷纷过来帮着搬东西。
这些车都是牛车,速度不快,但是胜在拉扯的东西多,走路也平稳。安乡墩到磐石堡也不算多远,而且还有一条嘉靖年间修的官道通着,过去倒是很方便的。
李贵带着李阿大过来,王氏赶紧欢喜的迎上去,正要说话,却没想到李贵皱着眉头在地上扫了一眼,很是不悦道:“咋这么多东西?”
“啊?”王氏一怔,讷讷道:“这些东西,咋,不带到磐石堡么?离着这么远,以后还要来取,那多麻烦?”
“不要了,都不要了,立刻扔了。”李贵指了指地上那些东西:“你瞧瞧,这都是啥破烂,这破凳子你带着干啥?还有这咸菜缸子,多少年了?你看不见顶上都有裂纹了啊?还有这草席,都快烂了,还要干啥?”
“乔迁新居,乔迁新居,那是有讲究的。用不着的破烂东西,都要扔,若不然带到新居里头去,那就是晦气!这些‘乱’七八糟的,直接扔了就是,到了新宅子,咱们再置办新的。你瞧瞧你呀!唉……”李贵瞪了她一眼:“真不知道你咋个寻思的?”
“哦……”
李贵在这个家中素来有威严,王氏见了他本来是满心的欢喜,却没想到当头就给他训了一通,心下十分委屈,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应了一声,开始收拾东西。
她瞥了一眼李阿大,见他还在那儿站着,便招呼道:“阿大,快过来帮着为娘搬东西。”
“娘……”李阿大磨磨蹭蹭的走过来,满脸都是为难:“你以后别叫俺阿大了,多难听呐?让别人听见了笑话。”
王氏一怔:“那叫你啥?”
“前些时日,俺爹专‘门’寻张寒张先生给俺改了个名字,那张先生可是个有大学问的,起出来的名字听着就不寻常。”李阿大炫耀道:“俺现在叫李养浩了。娘,你以后叫俺养浩,可别再叫俺阿大。”
王氏看着自家儿子,看着他那一身合身的白衫,头上拿顶吏巾,再看看他脸上那满是炫耀的表情,忽然感觉一阵心力‘交’瘁。自己这个儿子
,咋就有点儿不认识了呢?
自家夫君,自家儿子,怎么都变成了这样?
王氏正要搬东西,李阿大,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为李养浩了,他却是懒得动手,想来是自认为现在有了些身份,便不愿意做这等活计了。只是让自己母亲干活儿却又有不孝之嫌,李养浩干脆便叫了两个车夫来帮忙。
该扔的东西都仍了,倒是很快就‘弄’完了。
约莫辰时末,十余辆牛车便是轧轧的驶出了安乡墩。
李贵把大‘门’重重的关上,仰着头往上看了一眼,‘门’上的匾额上头,‘安乡墩’三个大字赫然入目。虽说由于不知道多少岁月的雨打风吹,这牌匾已经很是陈旧,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