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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招弟忽然开口道:“明年咱就有人手了?”
李贵又瞪了他一眼,不过他心情不错,也就不骂他了:“大人说了,流民是百姓,不能给咱们当佃户。这话,咱心里明白,百姓是大人的子民,咱们这些当下属的,绝对不能驱役占用。这就跟那些田地一样,大人给你的是你的,大人不给你,你不能自己去占!越过这条线儿,就得小心挨收拾。大人给咱们吃喝,给咱们发饷,不识好歹的事儿是绝对不能做的。”
“但是咱们自己可以去买!我寻思好了,年关过后,就去转悠转悠。这年景不好,过了年关,正是一年里头最难熬的时候,少不得有卖儿卖女的,价钱也低。最好是买一两家子,这样也安稳……”
李贵可是不会忘了,当日袭杀那些建奴之后大伙儿每人都分了不少银钱,这会儿还都藏在床底下的咸菜坛子里呢。
等李王氏他们吃完了,李贵便带着李招弟要回磐石堡。
“晚上不住下了?”李王氏满心都是失望道。
“得早点儿回去,都是事儿,脱不开身。”李王氏的心思,李贵自然是看得出来,不过他实在是对她提不起兴趣来,甚至都有些害怕晚上和她同床睡了,这也是现在就着急离开的重要原因。
………
六棱山。
陈二黑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又紧了紧身上的破棉袄,不过这样的举动显然无法抵挡那无所不在的严寒,一阵细细的寒风又从破墙上面大大小小的孔洞中钻出来,打在他的身上。这零下二十来度的低温让陈二黑浑身一个哆嗦,刚才升起来的少许困意被驱散的无影无踪。
“他娘的,这鬼天气,一年比一年冷,这还没到年关底下呢!若是真到了,那还得了?贼老天,你就冻死你家爷爷吧!”陈二黑缩了缩脖子,低低咒骂了一句。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要僵硬了,赶紧站起身来,不过他的动作很小心,因为这里实在是太矮了,就算是身材不高的他,也没办法直起身子来,要不然就会磕到脑袋。
他低着脑袋原地蹦跶了几下,抻了抻胳膊腿儿,身上好容易热了点儿了,结果却是听到一声轻微的‘嘣’的响声,然后便是下身一阵冰凉,低头一看,却是方才那裤带崩开了,裤子立刻便是滑了下来。而寒风立刻争先恐后的裹上了他那已经好几个月没洗过的下体,让那里仅存的少许热量瞬间流失,变得一片冰凉。
“入你娘!”
陈二黑大惊失色,的虽然明知道这儿没人,他还是四下里张望了一眼,然后很是快速的把裤子给提了起来。这条破棉裤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来了,反正现在是黑色的,上面已经破了好几个窟窿,露出了发黑的棉花,这得需要何等强大的污染力才能在这个没有黑心棉的时代把白棉花染成这样?
陈二黑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根破损不堪的布条在刚才这还是他的腰带,现在崩开之后掉在了地上。依稀还能看得出来,这布条是一抹风骚的红今年是陈二黑的本命年。他小心的弯腰把布条捡了起来,想要接上,但是很快他就失望了,那根布条由于使用的时间太长,上面细细的经纬线都是已经松散绽开,稍稍一用力就是变成一片碎屑掉下来,根本就用不成了。
陈二黑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根腰带还是去年打劫的时候顺手抢的,用了一年变成这样儿,也算可以了。
不过很快他就振奋起来:大当家的这才带人抢肥羊去了,这一次那肥羊可是四当家的找的。四当家的这瘦竹竿儿虽然说话不中听,但是那一手踩盘子的本事可是寨中兄弟都佩服的,既然大伙儿都这么说,那想来是不错的。虽说这一次留守山寨的弟兄分的肯定会少了些,但是一两件儿衣服,几尺布,一些粮食总是有的,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能分一件儿大棉袄?
算算日子,大当家的都走了三天了,也该回来了吧?
想到这里,陈二黑赶紧走到窗口处向下张望。
他所处的位置,乃是山壁距离地面大约五丈高的所在,有一处凹陷进去的所在,也就是一丈深,连个山洞都算不上,在凹陷的下方,有两株枝繁叶茂的墨绿色山松,刚好能够把下面的视线给挡住,若是不仔细看或是有人指点,根本瞧不见上面。而在凹陷的出口处,却是用木石搭建了一个简陋的破屋,很是狭小逼仄,只能够容一个人呆在里面。
这个凹陷,位于山寨所处的那谷地外面山沟尽头,居高临下,能够把整个山沟的情况尽收眼底,乃是一处很重要的瞭望点。一旦有什么异动,在敌人进入这处山沟之前,就能够被人发现。
陈二黑本来是周围县城的一个痞子出身,勒索敲诈,欺压百姓那是一把好手儿,坑蒙拐骗这些手段也尽可以耍得,只不过真要是下狠手杀人那就是差远了。他也是失手杀了人,官差要来锁拿,这才是逃到了山上来。
像是这等下不去手杀人的青皮无赖,山上的绿林好汉想来是不怎么看得起的,不过这厮有个好处,一张嘴很是活泛,直能把死人说活一番,那奉承阿谀的好话更是不要钱一般往外喷,把铁太保哄得很是开心。再加上他眼神儿好使,看得比别人都远些,因此就给安了这么一个差事。说起来也是个头目,他手底下还有三个人,四个人是轮流在上面放哨的。毕竟在上面久了谁也受不了,冬天就不说了,在上头蹲上两个时辰就能把骨头都给冻僵喽!就算是夏天,上头也是喂蚊子的地界儿,一会儿的功夫就浑身上下都是大包。
第255章 二五四 惊变()
平素里陈二黑是从来不上去的,只在下面享福儿,只不过这一次大当家的下山,把他手下也抽调走了两个人,只剩下他和赵癞子——赵癞子昨晚上差点儿股黑冻死,这会儿还烤着火哆哆嗦嗦的,不得已之下,陈二黑只得自己上来顶顶。
“还没回来?”他失望的叹了口气,头转了回来。忽然她又是飞快的把头扭了过去,盯着山沟的入口处。
那里,分明出现了七八个人影,有的手里还牵着马,看身形有些眼熟,他敢肯定是山寨里的人!
“大当家的回来了!”陈二黑大叫道,若不是他头顶实在是太矮,真是恨不能跳起来。
但是很快,他脸上就从失望变成了震惊,又变成了惊恐,一颗心宛若掉入深渊,越沉越深。
他本以为那十来个人后面会是庞大的队伍,但是在他们后面没有后面了,就只有这些人。而且他们走得越来越近了些,陈二黑能看得出来,他们非常疲惫,身上还带着血迹。离得再近了一些,就能看到他们脸上的阴沉了。
为首的两人,是三当家的和四当家的。
大当家的铁太保不在!
陈二黑知道,大当家的多半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尽管山寨里面是很忌讳说这等话题的,但是陈二黑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凡是不劳而获的事儿多半都承担着莫大的风险,打劫无疑是其中风险最大的一种职业。
他来不及悲戚或者说其实他心中也没什么好悲戚的,他表面上对铁太保很是恭维奉承,可是本心里又哪里有什么尊重了?方才的惊慌恐惧,不过是出自于对未来的彷徨而已,本来生活在一个熟悉的体系下,习惯性的被一个熟悉的人统治指挥着,可是这个人却是突然死了,心中慌乱是很正常的。
然后他立刻就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后路来。
大当家的看来是没了,二当家的之前就跑了,而他的眼睛在往这边走过来的那些人脸上扫了一眼,发现之前那些在山寨中很是掌权的头目,几乎一个没有。
他吁了口气,看来以后这山寨中就是三当家四当家的天下了。
他忽然眼睛一缩,手轻轻攥了一下为何别人都死了,就三当家的四当家的活下来了?而且他们的亲信也跟着活下来了?
而后他又是摇头,苦笑一声,现在哪还有心思管这个?山寨里头还有几十个留守的,跑回来的也有十几个,加起来也不知道能凑够五十人不能,这还叫个山寨?
他思忖了片刻,揉了揉僵硬的脸,想好了待会儿要说什么,随便寻了个麻绳系在腰间,便是出了这里,顺着一个隐蔽的所在溜了下去。
“三当家的,四当家的!”一落地陈二黑便是高举着双手大喊。
邱平和刘发成两人没想到忽然窜出个人来,都是一怔。陈二黑不等他们回过身来便飞快的跑过去,瞧了一眼,大惊失色道:“大当家的呢?”
邱平一张胖脸上露出悲戚之色,眼圈一红,低声道:“大,大当家的,不在了!”
余者众人都是脸色阴沉难看,刘发成冷着一张脸瞧着。
“啊?”陈二黑满脸的震惊骇然,忽然腿与软,便是一屁股软倒在地上,扑在地上便是嚎啕大哭。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您老人家怎么就去了……您还让我怎么活啊……”陈二黑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整个山沟,他趴在地上,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抓摸了一块石头,使劲儿的在地上拍着,就差打滚儿了。
周围的人都是看的目瞪口呆。
邱平被刘发成对视了一眼,邱平轻轻的点点头。他们自然是能看出来这陈二黑是真心实意还是作态,但是这会儿,却正好是个机会,拉拢人心的好机会。
虽然他们是董策的内应,这一次蓑衣渡之行完全就是一桩阴谋,但董策当日袭杀土匪的时候,也并没有给家丁们示意让他们网开一面。毕竟军队还是要纯洁一些的好,这些东西,尽量不要跟他们提。不过邱平和刘发成他自然是会提点的,这两人也不是傻子,开溜的最早,又有马,若是就还能被追上,那干脆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邱平和刘发成还有时间扒拉出来几个手下,然后一路狼奔豕突,马不停蹄的逃命,直到确认没了危险方才停下来。
跟着他们跑出来的土匪一共有十六个,但凡是能在这个时候跑出来的,要么是心思灵巧的,要么就是能杀能砍心狠手辣的,硬生生的抢了同伴的马骡,硬是挣扎出来了一条性命。
眼见天色也黑了,众人在一处小树林里生火歇息,有那偷鸡摸狗之辈去附近的农户家中摸出来几只鸡鸭吃了,这才算是填饱了肚子。
邱平和刘发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立自己的领导地位,直接向众人说明,大当家的落在后面了,怕是得毁在那些狗官兵的手中。山寨不能群龙无首,我们俩,以后带着大伙儿干!
大部分人是没有什么异议的,毕竟大当家的不知所踪,二当家的逃了,他们两个是三当家四当家,无论是道义还是伦理上,都是该管事儿的。更别说,这里面还有他们刻意拉拢培养的几个亲信在了。
但是既然说是大部分,就代表还是有不一样的声音出现那是一个铁太保手下得用的头目,往日在山寨中也有些权势。他立刻便站起身来表示反对,嘴里也不干不净的对两人进行辱骂,大意就是自己上山已经五年了,你这俩贼厮鸟上山有一个月没?就想掌权?门儿都没有!
不过很可惜这位素来人缘儿不怎么样,只有两个人支持他。
对于这位恶声恶气的反对者仁兄,邱平和刘发成采用的方法也很干脆直接就一刀杀了!连同他那两个支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