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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财物的来历,董策只说是剿灭了土匪得来的,没有细说。苏以墨这般一说,李贵就知道左右应该不差。不过董策的行事风格他也是了解的,想要他把到手的东西拿出去,那是千难万难了。苏以墨就这么红口白牙的来要,那是做梦了。但若是不给,眼前这位,可不是好惹的。
他的胆怯被苏以墨看在眼里,顿时心里有底儿了不少,他矜持一笑,傲然道:“这一次董大人立下这般功勋,又把所得财物如数归还,便是知县老爷得知,定也是心中高兴。老夫虽然不才,只是个秀才出身,但昔日同窗,现如今也有身居府尊之位。犬子无能,如今只得县学痒生,到时候老夫便让犬子和他县学的那些同仁,一起为董大人送个牌匾过来。”
他虽然是说的客气,却是隐隐点出了自己的关系网,而父子二人都是读书人的身份,也让李贵感觉凭空就低了大半截儿。这读书人,在明朝可是地位最高,最受尊重的一群人。李贵对他们,素来也是羡慕外加敬畏,他还向着发达之后给自己的儿子找先生让他读书,以后也考取功名,做官发财,光宗耀祖。
见李贵在那儿迟疑,张寒忽然想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他拉过一名家丁来,低低吩咐道:“你现在去安乡墩,寻大人过来。”
“是!”那家丁对他很眼熟,知道他经常跟在大人身边,便答应一声,跑去牵马了。
张寒心思缜密,想了想,又拉过另外一个家丁来,让他去十里铺。
磐石堡距离十里铺和安乡墩都不算很远,快马加鞭的话半个时辰足以到了,拖这半个时辰,还不是轻而易举?
他上前一步,向苏以墨深深一揖,笑道:“学生见过前辈。”
苏以墨一怔,道:“你是?”
“学生乃是崇祯五年山西都指挥使司,平阳府蒲县秀才。比老先生晚了许多年,叫一声前辈,正等合该。”张寒含笑道。
老先生一词,既可以在官场上指上司,通常是用于关系比较亲密的上下级。也可以用作对前辈的敬称,张寒用词是很妥贴的。
其实在这个年代,‘大人’一词,用于父子之间,比用于官场上还要多一些。
在读书人中间,不论年龄大小,只论学识高低。所谓学识,其衡量标准就是你是进士,举人,还是秀才?若是两人地位一般,那才论座师是谁,哪年中的,资历如何,排名多少这些。所谓达者为师,一个七十岁的老秀才面对一个弱冠之年的举人,行止尊重甚至几近阿谀都是很正常的。
俩人都是秀才,在这方面,张寒和苏以墨地位是等同的。
“哦?崇祯五年的?说起来,确实是比老夫晚了一些,老夫是天启四年秀才。”
面对同样一个读书人,苏以墨就不能那么拿大了。他和张寒两人又通了姓名,客气了一番。张寒很是健谈,言道自知科举无望,这些年走南闯北去了很是不少地界儿,当下便拉开架势,和苏以墨云山雾绕的一番胡侃。
苏以墨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思维也那么快了,让他给云山雾绕的说了好一阵子。赶紧打断道:“老夫此次来……”
“却是学生失礼了。”张寒赶紧赔罪道:“说了这许多,还不知道老先生所为何来?”
苏以墨只得把来意又说了一遍。
“老先生说笑了。”张寒呲牙一笑:“三日前,董大人在安乡墩操练家丁,一日哪儿都没去,学生便随在左右,何曾和土匪交过手?”
苏以墨一听,脸色顿时是一冷:“张寒,那也是读书人,却为何为这武将效力?”
张寒好不动怒,笑嘻嘻道:“为生计耳!”
于是不知不觉间,话题又给扯开了。
……
董策比张寒预料中来的还要快一些。
大约三盏茶的时间之后,东南方向便是传来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一行骑士策马向这边过来,越来越近,最前面那个骑着枣红马,披着黑色大氅的年轻人,不是董策又是谁人?
董策见了苏以墨,皱了皱眉,却并不停,直直的便是策马向这边撞过来。来势猛烈,苏以墨心里一颤,面色一白,不由得便是往后退了几步。苏二虎喊道:“保护老爷!”
说着便是拎着哨棒站在苏以墨面前。
却没想到,董策在距离他不足两步的距离,忽然一勒马,那马高高的扬起前蹄,希律律一声爆裂的嘶鸣,蹄子撩起来的尘土扑了苏二虎一头一脸。
董策打马一个转身,哈哈一笑:“你这厮,倒是有几分忠心胆气。”
苏二虎刚才也是给吓得面色发白,方才那马要是真个撞过来,他可是知道轻则骨折,重则毙命都是可能的。至于去攻击董策,他还真没这个胆子。
“不过光有胆子有忠心是没用的。还得有眼色。”董策淡淡道:“你那前任,就是个没眼色,让本官给打残了,现在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苏二虎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苏以墨怒道:“董二,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董策挫了挫牙,皮笑肉不笑道:“你带人欺到本官家门口来,还说本官欺人太甚?天底下哪有这等道理?”
董策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任是谁在鏖战了一个时辰一泄如注,浑身腿软手软只想昏昏睡去的时候却被人惊醒要顶风冒寒的来处理这一档子破事儿,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就算是董策这等身板儿,现在也有点儿发虚。
第245章 二四四 跋扈()
苏以墨也不甘示弱,冷笑道:“董二,自己做下的事儿,自己清楚,还须得老夫多说么?”
“愿请赐教。d——m”董策懒洋洋的拱拱手。
“好,老夫便再说一遍!”苏以墨沉声道:“四日前,有土匪洗劫蓑衣渡,而后在回程路上,遭遇了董大人你的家丁队,一番激战,土匪败走。其抢掠所得,尽数为你所获。此次老夫,便是来讨还自己那些家财的!”
他冷笑一声:“还需要老夫再说的确切一点儿么?你们激战之时,乃是申时末,结束之时,乃是酉时中。”
董策却不答话,策马到了张寒等人面前,微微一笑:“张先生,你做的很好。”
张寒行了一礼:“学生份内。”
李贵赶紧跪下请罪:“大人,属下无能。”
“诶,说哪里话来?”董策淡淡道:“起来吧,你这等事儿经的少,慢慢也就好了。”
李贵已经敏锐的发现了董策的一丝不满,不由得心中更是后悔。
董策让两人把其他人驱散,只留下几个家丁,而后策马到了苏以墨近前,一摊手:“证据!”
“证据是么?”苏以墨冷笑:“老夫自然是有证据的!”
“孙常采,出来!”
苏以墨回过头,扬声叫道。
“诶,来了。”一个没精打采的声音传来,然后便是走过来一个眼珠子乱转的中年人,他看上去有点儿蔫蔫儿的,走到苏以墨身边,抬头看了一眼董策,又赶紧低下头。
他便是当日给苏以墨报信儿的那个行商,今日又被苏以墨叫到府中,还以为有什么事儿呢,结果到了地头儿之后,苏以墨开门见山:跟我去磐石堡,当个证人!若是不去,自己思量思量后果。
孙常采自然是不愿意去的,不过却也没有得罪苏以墨的胆量,最后寻思了寻思,似乎还是苏大户更惹不起,便跟着来了。但是方才这一幕幕他冷眼旁观,在一边儿瞧着,似乎却是这位年纪轻轻的董大人更不好得罪一些。
宁惹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啊!更何况这位董大人一点儿都不穷,年少得志,定然是火气大得很,怕是会好生收拾自己一顿。至于苏大户,肯定是不会管自己的。这会儿孙常采已经寻思着回去之后定要收拾细软,出去好好躲几年再说,幸亏家里也没什么人了……
“孙常采,你来说,那日瞧见了什么!”苏以墨瞥了董策一眼,冷哼一声道。
董策也是淡淡道:“今儿个风大,说话要小心些。”
孙常采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低着头,不敢直视董策那逼人的目光,缓缓道:“那日小的运送了一批土布到阳和,回来的途中,眼见天色不好,似乎是要下大雪,便加紧赶路。结果路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听见远处有厮杀惨叫之声,小人壮着胆子摸过去看,便见在河对岸,两队人正在厮杀,一帮看那样子分明是土匪,另外一帮,则是,则是……”
“就是这些军爷这一身打扮。”他指了指董策身边家丁,继续道:“到了后来,那些土匪被杀散,小人瞧得分明,军爷们打扫战场,把那些大包小包的银子,一箱箱不知道什么东西,还有几十辆装满了大包的大车,都给运走了。”
“听到没?”苏以墨微微扬了扬下巴,面色倨傲道:“董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董策却是脸色不变,只是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孙常采,看的孙常采心里一阵犯嘀咕。
“董大人!”苏以墨觉得董策是在故弄玄虚,他的音量也拔高了:“你只需把我苏家的那些拿回来便成,剩下的,老夫一概不过问!”
“哦?”董策道:“看来你还是挺客气。”
“等到这事儿闹大了,老夫就不那么客气了!”苏以墨觉得自己占理,这件事儿,胜负已分。通常若是过去与人这般争端交锋,到了这个田地,就该识趣儿退缩了,省的闹得大伙儿都没脸。
只是他并不知道,董策是什么样的人。
董策看向孙常采,语气平和的问道:“孙常采,我问你,你是哪里人氏?”
孙常采听到他叫自己名字,吓得便是一个哆嗦,却没想到董策问的是这般简单的一个问题。他看了董策一眼,见他好像并不发怒,胆气也壮了一些,低声道:“小人,小人乃是应州人。”
“哦,应州!应州何处?”
“回大人的话,应州五里寨。”孙常采低眉顺眼儿的答道。
“可是应州城北十三里处的那个五里寨?”
孙常采一怔:“大人也去过应州?”
“我听人说的。”董策露齿一笑:“你说,你姓孙,做土布生意?”
“是!”
“那五里寨中,姓孙的,也做土布生意的,除了你,还有几家?”董策问的很细心。
苏以墨只是在旁边冷笑不语,看他能玩儿出什么花样儿来。
孙常采更加莫名其妙了:“只有小人这一家。”
“那没错儿,就是你了。”董策叹了口气,忽然一声暴喝:“来人,把这建奴奸细给本官抓起来!”
“是!”
董策旁边几个家丁大喝一声,一拥而上,立刻便是把孙常采给摁在地上,反剪了双手。
孙常采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呢,就给摁在地上了,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旋:“建奴奸细?建奴奸细?”
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建奴奸细可是要杀头的啊!”
孙常采大声惊叫道:“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冤枉啊!”
“还敢狡辩?掌嘴!”董策寒声吩咐道。
“是!”家丁们应了一句,两个家丁把他架住,另外一个抡开架式,一个大耳刮子便是狠狠的扇在了孙常采的脸上。这一下用劲儿极大,直接把孙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