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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夕颜弯腰微微行礼,“皇上叫住民女有何吩咐?”
这样冷漠的语气
慕容玄月深深喘息,才勉强压下心头的刺痛,“你我之间非要如此吗?”
苏夕颜从善如流地回答道:“民女不敢对皇上不敬,皇上若无吩咐,民女先行告退。”竟是一句话都不愿与他多言。
“朕不许你走!”朦胧的琉璃眸深深凝痛地绞着她。
还有最后一日,他就能将央染辰体内所有的毒素引出,他再也没有必要留在边塞。这一别将有可能会是永别。
明知道面前的女子对他只有恨,他却期待从她面容间看到一丝一毫的在意挽留。
被毒素侵蚀的眼睛,再也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看不见也好,他不愿再看见她面容间尖锐的恨,冰冷的笑。
“皇上已夺走了民女的一切,还有什么话想对民女说?”苏夕颜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地问道。
菱唇微动,他轻声开口:“你恨我可以发泄出来,没有必要这样压抑自己。”郁结于心,对她对她腹中的孩子都不好。
苏夕颜讽刺地牵起唇角,“发泄?皇上想让我怎么发泄出来?您贵为一国之君,民女能做什么?杀了你吗!”
“不用你动手”他同样浅浅牵出唇角,笑意凝着苦涩。白月飞霜的毒在他体内游走,他的期限只剩下短短的十多日。
苦涩?他凭什么露出苦涩的笑容!
苏夕颜笑着,心却无比的痛,“我也不想动手,慕容玄月你此生最适合的结局是孤独终老,失尽所有!”
她含笑说出的这番话,让他高挑的身形微晃,痛苦难耐般俯下身子捂着自己的胸口。
“慕容玄月你也会痛吗?我以为你这样冷情薄幸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尝到痛苦的滋味。你囚禁着染辰哥哥,不给他服用任何止痛药,不就是想折磨他,折磨我吗?慕容玄月你做到了,你让我日夜煎熬,活得不人不鬼。明日就是染辰哥哥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日,我恨你,这一世要是从没有遇见过你有多好。我不会经历这么多的痛苦!”她含泪嘶吼出声。
他的目地终于达到了,她的恨不会磨灭,为什么他会这样的难受,难受得想要去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巴,不许她再多说一句伤人的话。
他们像两只利刺相对的困兽,遇见靠近,便会将对方刺得鲜血淋漓。
“这几日你对染辰哥哥做过什么,我都知道。你在最后的时日都要折磨他,慕容玄月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她站在营帐外,偶尔能听见里面染辰哥哥的轻哼声和挣扎的声音。
“对,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魔鬼!明日央染辰一死,我就会强行带你走,让你们天涯相望,生死两隔!”失色的唇角费力勾起一丝笑容,残忍又冷酷。
前世慕容玄月那般厌恶她,对她也只是冰冷漠视而已,从未对她露出过这样的笑容,让她遍体生寒。
“慕容玄月你休想,我宁可死”她的眸漆黑里面蕴藏着浓烈化不开的恨与怒。
“你就算死,朕也会将你带走。你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他缓缓逼近,凝望着她的寒眸那样残酷冰冷。
细看之下,苏夕颜隐隐觉得他的眼睛有些不对,但此刻她所有的感官都被怒火灼烧,竟抬手重重地扇了他一耳光。
俊美消瘦的面容一偏,浮现起五道嫣红。
“你是第一个敢打朕的人。”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地拽到自己的面前。
苏夕颜淡淡一笑,迎上他愠怒的眸,“你想杀了我吗?”
他宁可杀了自己,也不会杀了她。她这样做无非是逼自己放手
情字入骨,已成了一生跨不去的咸池之劫,让他如何能放手!
他没有放手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拉入怀中吻了下去,这是最后的一个吻,让他沉沦难忘。
苏夕颜抬手不停地捶打他,他也不肯放开。任由怀中的人如挣扎的小野猫,狠狠地咬破他的唇角,血腥味在唇齿之间蔓延,他也不肯松开手!
这是此生最后的放纵,他不想亏待了自己。
许久,直到苏夕颜喘不上气息,挣扎的力气减弱到无,任由他辗转厮磨。
她身子僵直地被他抱在怀中,不给予任何回应。清泠泠的眸睁开望着这张放大的俊颜,眼角有泪无声地滑落。
这一世,到底谁是谁的劫难?为什么在她选择放手之后,他才动了心,不顾一切地去爱。
慕容玄月放开了她,将她虚软的身子抱在怀中舍不得放开。
苏夕颜唇角红肿,眼睛泪光迷离,她抬手再次朝他的面容挥去,这一次被慕容玄月握住了手腕。
闻着怀中女子身上清幽的气息,他忽然低哑认真出声,“我心悦你,终生不悔。”
苏夕颜怔住了,竟忘了从他掌心中抽回自己的手腕。
两生两世,她第一次听见慕容玄月对她的告白。五味杂陈的情绪翻涌,她流泪盯着他的容颜,不知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慕容玄月你不觉得你说这样的话很可笑吗?你心悦我,却这样地对我,折磨我!你的感情我承受不起!”苏夕颜抬手重而不留情地将他推开,衣襟下的胸膛剧烈起伏。
她的那一掌重重地打在他的心口上,她不会武功没有内力,那一下却像是将他的心脉击得粉碎。
是啊,他也觉得很可笑。白璧指尖茫然地伸出,在半空中握紧,再也无法将她抱入怀中,再也无法感受她身上的温暖。
但有些话不说,就再也没有说得机会。
第五日也是最后一日,苏夕颜等在帘帐外,一直守候着不肯离去。
浓沉苍暗的天际纯白色碎雪飘落,沾染在她的发丝间,停落在她的肩头上。
边塞狂卷的风刺骨寒冷,她固执一动不动地站着,身子微微颤抖也不肯离去。骁骑军看得出皇上对她极是在意,忍不住为她撑起了一把油纸伞挡住了风雪。
这一次慕容玄月踏入营帐之中却迟迟地都没有走出,营帐之中没有一点声音传出。
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担忧惶恐,染辰哥哥死了吗?她身子在风雪中摇晃,一闭上眼睛就是前世染辰哥哥受凌迟之刑的画面。
她紧紧地握住自己的衣袖,冷汗将手心中的袖子浸湿。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终于看见慕容玄月从营帐中走出,他的步履不稳,穿着身上的雍容紫衣何时起变得这样宽大。
发顶那一圈霜白,像是落下的碎雪。
看见苏夕颜之后,他停在了原地,用内力抵抗着体内刀割般的痛楚,唯有脸色苍白近乎透明,要与漫天的落雪融为一色。
苏夕颜看他一眼收回了目光,不顾一切地要冲入央染辰的营帐内,却被他冰凉的手指握住肩膀。
“不许进去!”要不是有内力做支撑,他怕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却没有问一句,多看一眼。白翳蒙住的眼底藏满了冰冻的哀伤。
苏夕颜用力想要挣脱开他的禁锢,用尽了全身的力量,连腹中的孩子都不顾了。
“慕容玄月你放开我!不要再碰我!”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凄厉的嗓音穿破碎雪直上云霄。
慕容玄月不住轻咳,松开了手,“朕要离开边塞了。”
他要走了?他来就是要眼睁睁看着染辰哥哥死,折磨他的吗?
苏夕颜凝望着他,等他将所有的话说完。
“苏姑娘,朕想让你将朕送到军营门前。”就陪他最后一段路吧。
苏夕颜隐约觉得奇怪,所有的称呼都变了,他用回了“朕”的自称,不再唤她“月妃”,像是彻底放手了。
清澈的眸落在他的身上,打量着这些人她都没有认真去看的细节。他瘦了,短短的几日怎会瘦了这么多?
清寒剔透的眸一直望着远处,茫然一片。
苏夕颜又听见他在风雪中咳嗽的声音,他是生病了吗?他这样的恶魔居然也会生病,真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央染辰就在营帐内,你将朕送走就可以回来看他,再没有人阻挠你。”他缓缓说道,唇角微颤,忍着巨大的痛楚一般,声音那样清淡。
“好。”站在他身边的苏夕颜,答应了他。
心中亦是有预感,这一次将他送走之后,他们两人之间纠缠了两世的缘分就会彻底割舍。
这一路慕容玄月为她撑着伞,默然无言。她以为慕容玄月会说什么,昨日还那样冷酷绝情不惜一切地要带她走,哪怕是带走她的尸首。只是一夜,他像是放下了所有,反而叫人看不透了。
边塞的风雪这样冷,这样冰锐,像是刀划过面容。他始终走在苏夕颜前面一步,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雪。
苏夕颜望着他这个举动,微微蹙着眉头。他这是什么意思,打一棒子给一个蜜枣吗?
这一路对她而言很短,对身边的慕容玄月而言却很长,将他的一生都走尽了。
在军营的门前,他转身,紫衣随风。慕容玄月将油纸伞送到她的面前,自己踏入风雪之中。
“你经不得寒凉,就算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他轻声言道,声音是那样的虚弱无力。
苏夕颜迟疑了一会,才从他冰凉的指尖接过油纸伞。
她没有转身,他亦没有离开,两个人站在漫天落下的雪帘中。这一瞬,画面定格如同永恒。
寒雪漫漫,故人将别。旧年的雪,而今的雪,故去的人,重归的人命运在此交错后渐行渐远。
他发丝间融化滴落的雪,又是谁没有落下的相思离别泪。
最后的道别由她出声,越落越急的雪织成了漫天飞舞的帘,他们遥遥相对,却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纤细的手指握紧了伞柄,她说:“此去一别,最好此生不要再见。”
她清冷的话由寒风托起送入他的耳中,他高挑消瘦的身形微怔一瞬颤抖,像是忍受不了风雪的寒冷。
她的话,才最冷酷的冬,最寒冷的雪。而今,他才知放手分别是这样的难,恍若将他装入密封的罐子中,一点点抽去他的空气,让他难以呼吸几近死去。
他转身,星眸空洞,被谁撕开了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慕容玄月轻咳着缓缓开口,只有一字,“好!”
此去一别,便是永别。
他翻身上马,紫衣华服划过利落的弧线。二十骁骑军紧跟他的左右,消失在茫茫飞舞的风雪之中。
疾驰的骏马没有驶出多远,马背上的人俯下身子重重地咳嗽,飞扬的发丝飞舞,遮住了他惨白透明的容颜,和一双看不清瞳色的星眸。
他一只手握住缰绳,一只手颤抖地从怀中掏出褪色的帕子。
帕子还未来得及掩上唇角,暗红色的血已顺着唇角蜿蜒而下,一路溅落在白雪之中,每一颗都像极了是谁遗落的相思红豆。
“皇上!”紧随其后的骁骑军发出惊呼之声。
马车上的人再也握不住缰绳,他从马背间重重摔落,溅起雾般的雪沫。紫色的锦袖划过最后一道弧度光影
雪地中白璧般的手指依旧紧紧地握着一方帕子,帕子早已用得褪色,帕子尾端的鸢尾花随风而舞。
苏夕颜走回了军营的营帐前,染辰哥哥就在里面,可她却突然之间没了勇气将帘帐掀开。
帘帐后面的会是什么?会然染辰哥哥被折磨得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