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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指了指炕桌:
“我拼好了”
炕桌上是一个精巧的七巧图,古代的玩具贫瘠,尤其在房里供小孩子玩的就更少了,无非就是七巧图和九连环等,宛若自然不觉得新鲜,可是承安却非常喜欢,每次给他一个,他能安静的摆弄半天,不吵不闹,实际上,宛若从来没见这小子吵闹过。
听他说的话,宛若低头看向炕桌,七巧图被他摆成了一个宝塔的形状,那双漆黑晶亮的眸子,带着难以觉察的淡淡期望。
宛若心里叹口气,抬手摸摸他的头:
“承安好聪明”
她觉得大人的恩怨没必要迁怒小孩子,严格说来,承安和这些一点关系没有。
王氏进来,正见她们姐弟相亲相爱的一幕,不禁目光一冷,挥挥手吩咐:
“春香带承安回房”
边上伺候承安的大丫头和奶娘,急忙应一声,承安很懂事,临行前,还不忘给王氏规规矩矩的行礼才告退出去。
看着承安消失在隔扇门后,王氏才坐在炕沿上,伸手把宛若紧紧抱在怀里,宛若甚至能清晰感觉到,王氏身上那种凛冽的恨和心底的如黑洞一般的无奈。
宛若并没有说话,就让娘亲这么抱着她,她觉得,也许自己是娘亲现在的唯一支撑了:
“宛若你答应娘,以后要小心,不要和承安走的太近了,娘亲教过你的,还记得吗?”
宛若微楞一下点点头:
“防人之心不可无”
王氏脸色和缓,摸摸女儿的头:
“嗯,时时刻刻都不许忘了这句话?你还太小,有些事你不懂,不过,你读书的事情,娘亲终是让你爹应了,娘亲也不指望你怎样,但是读书识字总是好的,多懂些道理,长些见识,才能规避忧患,娘亲希望你一生都能平安和乐。。。。。。”
宛若晚上的梦里都是王氏的话,王氏百般算计,说穿了,都是为了自己,宛若不免有几分惭愧,自己毕竟不是她的亲女儿,如果她知道亲女儿早就死了,该多伤心难过,为今之计,也只能自己尽量让她欢喜,也算尽了孝道。
三天后,苏府张灯结彩,周映雪正式成了苏澈的二房,宛若永远都不会忘了那晚上娘亲的神色。
她从娘亲院里回自己房里的时候,还看到娘亲站在廊檐外定定望着西边,那边是承安娘的院子,隐隐传来喧闹声。
其实白日里这场收房仪式是她娘亲自料理的,外人面前娘亲笑容满面,仪态端方,可是宛若依然看到了娘亲笑容下面的落寞难过。
半个月后,院子里的梨花落了,满地雪白的花瓣,蓦一看上去,仿佛一层洁白的细雪,枝桠间簪上了碧绿的叶片,反倒有了些许生机。
方子鸿也正式成了苏府的西席,府里的学堂设在前头爹爹苏澈的书房旁边,院子里也有一棵梨树,却比娘亲院子多了一个小鱼池,鱼池里落了些雪白的梨花瓣,鱼儿在里面嬉戏玩耍钻来钻去,异常欢快。
中间的堂屋很大,设了三张花梨木书案,承安坐在中间,右边是宛如,宛若坐在左侧的窗边,一侧首就能看见窗外乌骨碧叶的梨树。
虽然是姐弟三人,基本上不怎么说话,尤其宛如。宛若知道娘并非杞人忧天,不管是因为周姨娘的指使,还是发在内心的嫉妒,宛如绝对没把她当成亲妹妹看,浅淡的眸色里,敌意昭然若揭。
方子鸿随着苏澈一进来,看到这情况,不禁露出一丝讶异,但瞬间隐去,苏府里的事情,同在冀州,多少都听说过一些,几乎都知道苏大人不喜嫡妻,连带嫡女也不怎么待见,不过妻族正值鼎盛,也不会真干出宠妾灭妻的荒唐事来。
而且,说到底,北辰嫡庶分的清晰,即便王氏夫人再不得宠,所出的嫡女也是名副其实的贵女,比庶女的身份地位高出一大截。
所以方子鸿进来,不禁留意打量了一下宛若,三个孩子均生的出色,相比之下,窗下的小女孩稍差一些,不及这边十来岁大的女孩出挑,可那种气质却很不寻常,七岁大的孩子来说,太过从容。
看过来的目光,不卑不亢,不莽撞也不闪烁,毫不畏缩,这一比的话,那边五官出挑的庶女,就显得有些平常了。
说起来,方子鸿之所以答应来苏府暂充西席,也是存了一些心思的,一则为了凑一些明年去京城赶考的盘缠,毕竟清高当不得饭吃,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读书不出仕,依然是一介寒儒。
二则,他也想着借一借王家的东风。
三姐弟一起站起来行礼,苏澈微微点头:
“这是方先生,从今日起教你们读书”
说着,摸了摸承安的头:
“承安要好好习学,每天一篇大字,我要检查的,若是不听话可要打手板,记得了?”
根本不理会两个女儿,宛如不禁心里暗叹,这个爹就是个最封建的老古董,重男轻女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凭心而论,方子鸿上的课,无趣之极,就是照本宣科,亏了还是什么饱学之士,宛若觉得就是个死读书的酸儒。
不过他对自己倒是颇为照顾,下了学,宛若偷偷和娘亲说了这事,王氏夫人笑了,摸摸她的头道:
“宛若很聪明,观人于微,就能知道人的心思,这人啊!都是有所求的,他对你照顾,也是为了他自己,你就坦然受之吧!”
宛若后来想想就明白了几分,大约王家族如今正值显赫,方子鸿据说明年要进京赶考,估计要走王家的门路,这才越过承安,对她倍加好起来。
不过,从此后,轻松的日子就一去不返了,宛若每天的时间都安排的满满的,上课,念书,练字,学琴,绘画,学做女红,宛如忽然感叹,当个一个古代闺秀,其实一点也不容易。
这日午后,宛若并不困乏,便坐在屋里捻着琴弦练琴,宫商角羽徽,真是不容易,一首简单的秋风辞,被她弹得七零八落,基本不成调子。
烦上来丢开手,才发现不知何时,承安已经进了屋,就站在碧纱橱边上看着她,一双深黑的眸子盯着她,仔细看的话,里面闪烁着些许笑意。
宛若脸不禁一红,恼恨起来:
“你笑什么?”
承安眸光一闪,也不答应她,径直过来坐在她身边,抓着她的手,教她挑、抹、勾、打,的指法,他极为耐心,虽然缓慢,却一个音都没错,一曲秋风辞隐约跳出来,穿过窗棂间的碧纱,飘荡在小院中。
这小子平常不喜欢说话,可是却真对她不错,宛若知道,她娘的顾虑,可发现极难,这小子就喜欢粘着她,即便不言不语,也总喜欢跟在她身边。
也怪不得她的大丫头春梅私下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承安少爷是姑娘的亲弟弟呢?”
“弟弟?”
宛若觉得这小子一点儿不像弟弟,过于早熟,而且超级聪明,先生教的书,他甚至比自己还领悟的快。
自己是因为前世十几年的基础在,加上骨子里就是个成人,而这小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儿童,宛若总觉得他就像现代的那些天才儿童,无论学什么,都很快上手,也不怪她爹偏着他,人家不仅是个金贵的男孩,还争气。
宛若低低叹口气,抬起手来:
“不谈了,春梅把琴收起来”
站起来拧了拧承安的小脸蛋:
“你厉害行了吧,姐姐甘拜下风”
承安看着宛若,小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仿佛羞涩的笑意:
“若若才厉害”
宛若懒得搭理他,私下里,这小子就从不管自己叫姐姐。
春梅捧了茶进来,便招呼房里伺候的小丫头都下去,留这姐弟两个说话儿。
承安不知道从哪儿寻出来一个精致的九连环,递在宛若手里,宛若拿在手里,对着窗子外的光线照了照,好剔透的玉色,可惜却做了个玩意:
“哪儿来的?”
宛若爱不释手的摆弄半响。承安却没说话,就笑笑的看着她,这小子太寡言了些,不过却实心实意的讨她欢喜,平常从爹爹哪儿得来些好玩意,第一个就送到她眼前来,等她玩腻烦了,再还给他,久了,几乎成了习惯。
承安看着她细白的手指灵巧的穿过九连环的环扣,不过一会儿工夫就拆卸下来,又装上去,反复几次熟练非常。她总说他聪明,可是她就不知道她自己有多聪明。
宛若玩了一会儿,便百无聊赖,扔回给他道:
“没意思”
承安眸光一暗,忽然想起一事道:
“过几日是五月端午,城外的河上有赛龙舟。。。。。。”
他话没说完,宛若就是一喜,接着就白了他一眼:
“你说这个有什么用?你能跟着爹出去,我能出去吗?”
承安沉默半响:
“要不我去和爹爹说,让他带着咱俩一起去”
宛若眼睛贼亮,歪头瞥着他:
“这可是你自己去说的,不是我鼓动你的,对不?”
承安微微抿抿嘴,脸颊边上显出一个浅淡的小窝:
宛若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有欺负小孩子的嫌疑
5、日影偏西 。。。
“不是说南边才赛龙舟,怎的咱们这里也有这样的风俗?”
宛若有些稀奇的问。虽说历史不同,可宛若很真切的感觉到,她所在的这地方,绝对不是江南,因才有此一问。
承安把手里的九连环搁在一边,笑看着她:
“若若知道的真多,你怎知赛龙舟是南边的风俗?”
宛若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精明,遂眨眨眼含糊道:
“屈原说的啊!屈原不是南边人吗”
承安盯着她看了很久,看的宛若都有些忐忑了才道:
“听爹说如今北辰和南夏划江而治,虽看上去太平,实则不然,说不得那天就打起来,隔江而战,水兵为上,皇上因此下了旨意,让各地督抚借机练兵,使北地不输南兵,因此爹就把南边的竞渡的民俗借用过来”
宛若一愣,心里说她这个便宜爹别瞧着迂腐,倒是会钻营的很,说白了,这就是给皇上瞧的,皇上眼里你时刻都忧国忧民了,就是好臣子,肯定有钦差过来,他爹才如此表现。
忽记得前日里娘亲收的一封书信,那时节她正在娘亲屋里,瞥见信中字体娟秀,颇似闺秀之体,便好奇的问了出来。
娘亲说:
“是旧时的手帕交,未出嫁时总在一起的,如今正是八府巡按的嫡夫人,说是过些日子来咱们冀州,提前知会我个话,说起来,这一晃足有十几年不见了,如今可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儿了呢”
她娘亲难得展颜,宛若便知她极喜这位手帕交,便缠磨着问了许多话开解与她,她娘当时笑道:
“娘亲似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个别样淘气的,府里两个姐姐一个哥哥,都比我大,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