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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身体瘦削、眼眉带厉,走起路来又颇有武人风范的中年男子缓步而入。他抿着薄薄的嘴皮先挤出一个谄媚笑脸向崇祯见了礼,才直起了腰,语气体贴地道:“臣闻知贵妃去后,万岁爷跟前无人侍候,心中甚是挂牵,今从江南回来,特为万岁寻来几朵解语花,盼能稍慰圣心,还望万岁爷笑纳,勿使再为贵妃仙逝感怀忧伤”
崇祯对他微微一笑:“国舅爷有心了”
“能为万岁爷分忧,是臣所当为”田弘遇看崇祯没有一口回绝,心中欣喜,连忙将手掌一拍,回头召唤:“来啊上殿见驾”
很快,数名少女便在太监的接引下袅袅婷婷走进了武英殿,一字儿排列在崇祯案前,齐声拜称:“叩见我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那莺声燕语听入耳中,真是异样动听。
“免礼平身”崇祯微笑起来,他虽然不好女色,这一刻也觉得整个武英殿都仿佛亮堂了许多,沉闷空气为之一清。
“万岁容臣为万岁介绍一番”田弘遇感觉出崇祯心情好转,暗喜得计,连忙从头到尾的将这排美女一一指点过去。
“这位是金陵杨宛,尤善诗词这位是秦淮顾秦,舞技无双这位……”田弘遇忽然故意的顿了一顿,才面现神秘地接了下去:“……是苏州陈圆圆,昆曲曲艺名冠江南……”
崇祯本是不想拂了国舅爷的一番好意,便随意的应酬一番,可是等他顺着田弘遇的指引看到那第三位丽人时,却陡然间如遭电击,神色一变霍然起身,死死的瞪住了那名丽人。
“是你?”崇祯脱口而出,深埋心底的记忆在这一刻狂涌而出,多年前,那当街拉着小乞丐不让他涉险的美貌小厮、深宫大内,赫然成为偶人摆上皇兄案头的小美人儿、新婚在即却离奇失踪的准信王侧妃……忽然跟眼前的丽人重合到了一处“万岁爷民女,陈圆圆”丽人也怔了一怔,不明白崇祯皇帝何以独对她反应异常,惶恐的连忙躬下身去,颤声行礼。
“万岁爷万岁爷”田弘遇轻声将崇祯皇帝唤回现实,叹笑道:“想臣当初惊见此女,也是骇了一跳万想不到天下竟有貌相如此酷似之人若非年岁相差实在太大……嘿嘿臣顾不惜付两千金,方得此女进献万岁,以搏万岁爷惊奇一笑”
崇祯对他的解说宛若未闻,只是怔怔凝望着陈圆圆,思潮起伏,百感交集,好半天才梦呓般念了一句:“陈圆圆?”
“是民女在”陈圆圆心如打鼓,大气都不敢透。
“岁月如梭,那人若在,也快三十了”崇祯望着眼前这约莫才十七八岁的丽人,一颗心忽然慢慢沉了下去。
前有代嫁的田海棠,后有相貌酷似的陈圆圆,这是什么意思?这有什么用?总归不是她难道自己堂堂天子,就只配拥有这些赝品么?那正品何在?何在?她是生?还是死?她可尚在这人间某处?
心的深处没来由狠狠抽了一下,崇祯猛地拧过头去,擦着陈圆圆身旁大踏步往殿外行去,口中冷冷的道:“朕之侧妃,姿容岂是人间脂粉可以比拟她雍容高贵胆气过人,如天之凰”
田弘遇吓得一跳,慌忙跪了下去:“臣……臣该死”
“这些丽人,你领回去,朕之宫中,不留莺燕”崇祯在殿门处顿了一下,抛下最后一句,拂袖而去。
数道目光齐刷刷投注在陈圆圆身上,有惊疑、有妒恨、有埋怨……陈圆圆只感到无辜之至,她做梦也未曾想过入京面圣会是这样的结局,原来田国舅把她买来献给皇上,是因为她长得像某位侧妃?
雍容、高贵、胆气过人、如天之凰崇祯皇帝一口气竟用了这么多充满赞誉的形容词,那位侧妃是谁?为什么她竟能获得如此赞誉?陈圆圆暗生嫉妒,她惭愧地发现,这几个形容词,她真是一个也够不上。
“走吧都说你们如何如何国色天香、色艺双绝看来真是,鸡窝窝里飞不出金凤凰万岁爷看不上你们,你们也只能在本座的府上充充歌姬了”田弘遇垂头丧气地发了几句牢骚,挫败离去。
文华殿内,崇祯从痛怒的情绪中慢慢恢复过来,回忆起方才对国舅爷那般不客气的斥责,不觉轻声一叹,想了想,朝身旁太监询问:“国舅爷可曾带着他那班丽人离去?”
“回万岁国舅爷已领人离去”太监躬身回禀。
“着命宫人准备准备,朕今夜微服出宫,一探国舅爷”崇祯顿了一下,又补一句:“此举不必惊动国舅爷”
“嗻”身边一应太监齐齐躬身领命而去。
崇祯将身子靠入椅中,脑海中不觉又浮现出刚才那张美丽的面孔,虽然形似神不似,可是看着却能勾回那久远淡去的回忆,能让记忆中那张绝世的面容洗去岁月的尘埃,再度变得宛如昨日般清晰。
当夜,日落时分,崇祯换上了一裘白色轻衣,带上几个扮作家丁的侍卫和扮作家仆的太监,径直就到了国舅田弘遇的府门外边。
正要派人上去叫门,忽然不远处蹄声得得,一队兵将策骑而来,为首一人面如冠玉,身着银甲,腰悬宝剑,正是关宁吴总督府的世子,现任总兵之职的年轻将领吴三桂。
吴三桂?他怎么来了?崇祯微微一诧,闪到转角暗处冷眼旁观。
那边吴三桂并未注意他的存在,叫开了门,便被田府的管家热情地招呼着迎了进去,他带来的那些属下也都被带到偏厅安置下来。
“万岁爷咱们还要不要进去?或是就此回宫?”一名太监犹豫着凑近崇祯身边小声询问。
崇祯想了一下,从阴暗处走将出来,站定在田府门前,望望门楣上方自己亲笔御赐的田府匾额,油然一笑:“不用你上去,把门叫开朕今夜倒要好好参加他们一份,与臣同欢”
绿野篇 第二百九十章 江南艳
“春来几许,花明柳暗平分取,空中香乱群蜂舞。翠幄张天,人在深深处……声声又听催花雨,燕莺空惹闲愁绪,衔花早过东墙去,新水芳泥,莫使春风误”
优美的琴声和着柔软的曲声飘扬在花厅内外,园外小婢端汤游走,园内满席珍馐,欢声笑语,只见人间奢华享受,不见乡野黎民疾苦。
杨宛一曲既罢,彩声连连。田弘遇笑眯眯地偷眼望向座首的崇祯皇帝,心中暗笑,早知道这般放不下,日间又何必那般惺惺作态,自绝了拥美入怀的捷径?
“好词”吴三桂端着酒,难得的给了一句评语。
田弘遇呵呵笑了起来,语气之间不无得意:“杨宛之词,在金陵是无人不知啊称之当世才女,亦不为过”
吴三桂淡然一笑,不再言语,他给田弘遇面子前来赴宴,并不代表他内心就愿意跟对方亲近。
田弘遇看看有冷场的倾向,连忙对崇祯道:“万岁那陈圆圆不会说话,惹恼了万岁,臣请万岁万勿生气但这圆圆的曲子却是唱得极好,琵琶也堪称一绝,不如就让她演奏一段,以为赔罪?”
崇祯本就是想来再看此女一眼,便给他来了个默许。
田弘遇笑着冲水榭那头拍了拍手掌,小婢会意,连忙进去把个怀抱琵琶半遮面的陈圆圆给带了出来。
陈圆圆吸了口气,也不说话,只是抱着琵琶深深施了一礼,便退后落座。然而她才刚刚抬起头来,正要调弦演奏,便听得“当啷”一声脆响,座中那名年轻武将手里的酒杯竟脱手落地。
崇祯皇帝和田弘遇一齐向吴三桂望去。后者神色微变,凝住陈圆圆瞧了好一会,才缓缓吐出了一口长气:“好像”
“哈哈”田弘遇大笑起来:“若非如此田某又怎会相请吴将军?正是要将军也来辨认辨认,这陈圆圆可肖似令姨妹?”
吴三桂又望了陈圆圆几眼,勉强一笑:“形似,而神不似”
陈圆圆悄悄抬眼向这位年轻英俊的将军瞥去,心中大是有气,为什么人人都说她像某个人,又人人都看她不起?那个某人究竟有什么出奇之处,当得起雍容高贵这样的字眼?
“圆圆挑你最拿手的曲子,演奏出来”田弘遇高声吩咐。
“是”陈圆圆妙应一声,当即弹唱起来。她一面弹唱,一面却好奇的偷偷从座上几个人的神情反应间,去猜测他们对那位谁都抱着什么样的心事情绪。
微服私访的皇帝,神态间若隐若无透着不屑,下沉的眼帘埋藏着仿佛怨恨的眼神。倒是那位将军,对她没有丝毫轻慢不屑,神情间的怅惘明确表达出他正在回忆着那个谁谁。
很奇怪呀这两个人,一个君,一个臣,怎么会跟同一个女人产生了交情?嗯,难道那个谁,会是那位将军的亲人?
一曲唱罢,田弘遇叫好连连,崇祯皇帝凝望着她只是若有所思,吴三桂回过神来,难以觉察地叹了一息。
“来来来你过来,给万岁爷敬杯水酒,就当是赔罪”田弘遇向陈圆圆招手示意,又在崇祯皇帝下首位置添了张凳子。
陈圆圆把琵琶交给小婢,款款行来,先给崇祯皇帝福了一礼,才接过田弘遇递来的水酒,恭敬的呈给了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颇不情愿的接过饮了,陈圆圆便趁势坐到他下首,身为苏州的名ji,对这官场宴席上的应酬她也是不疏应对。面上带着讨喜的巧笑,美目流盼,又劝饮了崇祯皇帝两杯小酒。
田弘遇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看看吴三桂身边未免显得孤单,忙吩咐侍酒的小婢,把杨宛、顾秦都叫来同座一起吃酒。
那小婢方去,外头一名管家迎面急奔而来,身后领着一人,看服饰正是宫里专管奏折和印信的司礼太监。
田弘遇心中一凛,便听得崇祯皇帝喝问:“何事?”
那司礼太监神色张惶急急凑到崇祯皇帝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崇祯骇然色变,霍然起身,连面前的酒杯都被带得翻倒落地,摔成了粉碎。
“万岁爷?”田弘遇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崇祯黑沉着脸色,瞧了他一眼,领着司礼太监避进了偏厅。
陈圆圆便坐在崇祯下首,那太监的耳语,她也听见了几个字,黄河、关外、紧急……不由心中暗自忐忑,如今的大明局势严峻,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乱军叛党四处作乱,可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正自惴惴猜疑,忽感到对面有道关注的目光紧紧盯住了自己,抬头一看,恰好跟那位吴将军目光碰了个正着。
“哼”吴三桂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仿佛对她有甚不满。
田弘遇打了个哈哈,道:“圆圆万岁爷是客,吴将军也是客你怎可怠慢了吴将军?去,给吴将军也敬上几杯水酒”
陈圆圆应了声是,连忙含笑端起酒杯递到了吴三桂眼前,口中软语轻声地道:“奴家且敬将军一杯,失礼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手上陡然一紧,吴三桂竟是一把捉住了她端着酒杯的手,直接把她拖近自己,低头就着她手里的杯子,一口干了里面的酒,紧紧的望着她冷然道:“她若是你,就绝不会在这里陪笑陪酒”
陈圆圆被他拉得身子前倾,险些失去平衡,心中又惊又怒,官场上的男人她见多了,虽然内里男盗女娼,表面上起码还能附庸风雅,哪里会像他这样当着主人家的面,立马就动手动脚?
“将军请您自重”陈圆圆强忍着气,低声劝诫。
吴三桂哂笑一声,非但没有放手,反而一把将她揽入了怀抱,转头朝着目瞪口呆的田弘遇道:“田国舅吴某不才,对府上美姬深感钟意欲向国舅爷讨要了她,不知国舅爷可肯割爱?”
“你、你……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