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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公明道破,我就开始对此事多加留意。
一年多来,兄长每收到杞国的来书,必定亲自回復,从无间断。有时兄长收到书信之后,我就会在他的桉上看到些小事物,有饰物,有小童喜爱的草编,林林总总,不贵重,却都算得别緻。我见过最奇怪的东西,是一些毛物。它们用细毛绳製成,不知用何法织成手的模样,可将手套进去。
兄长对这些事物很是珍视,每每收到,总会露出愉悦之色。而天寒出行之时,兄长常将那毛物戴在手上,似乎捨不得脱下。
有一回,兄长外出巡视籍田的时候,我替他收拾桉上简牍,无意中看到了一卷短小的简册。那简册半掩着,上面的字迹细小而娟秀,写得很是齐整。我忍不住,将那简册细看。只见上面写的都是些稀鬆平常的小事,却很是灵活生动,我时不时被其中言语逗得想发笑。心中不无惊异,我从不知道那些用于祭告和记事的文辞可写得这般有趣,心中对那来书之人更加好奇。
一番估摸,我觉得兄长大约就是去年在成周见到那杞女。她可遣人送信,可见身位不低。而那来书用词娴熟,非有所阅历之人不可为,我觉得那杞女应当并非稚幼,少说也该与兄长年纪相当。我曾找来当时随兄长往成周的人问话。他们说只记得兄长与杞太子见过两三回,照面而已,谈不上深交,更不记得有什麽女子。
如今杞国就在前方,我探究之心又起,或许此行,我也能见到那致书之人。
正思索,身后传来一阵说话声。
我回头望去,却见兄长来了,风尘仆仆。
他正与旬伯和毛公见礼。
旬伯和毛公都是畿内诸侯。旬伯四五十年纪,毛公稍长,二人皆颇有名望。
「吾闻国君年初率师援鄂,获全胜,还未道贺。」旬伯看着兄长,缓声道。
兄长谦道:「邻人有难自当相助,余不敢居功。」
毛公抚鬚:「国君贤能,天子亦嘉赏,不必过谦。」说话间,不远处出现些火把闪动之光,我们望去,只见是天子的卫士在巡逻,为首一人,却是虎臣舆。
畿内的贵族子弟们,互相之间熟悉得很。虎臣舆走过,不少人与他打招呼,又是一阵热闹。
看到他,旬伯露出微笑。
虎臣舆也看到了这边,走过来。
「舅父。」他向旬伯行礼道,片刻,又看向毛公和兄长,亦是一揖:「二位国君。」
兄长微笑还礼:「虎臣。」
「虎臣夜巡?」毛公问。
「正是。」虎臣舆道:「此地近河,又处郊野,不可轻心。」
旬伯莞尔,道:「天子在此,自当谨慎。待到了杞国,便可稍加休息。」
众人皆颔首。
「国君可曾去过杞国?」毛公问起兄长。
「未曾去过。」兄长和色道。
毛公道:「杞承有夏,城邑宫室皆是古制。我十年前曾往出使,不知当今面貌如何。」
旬伯道:「东娄公娶于卫,与天子亦算得姻亲。去年天子大蒐,我曾见过杞太子,乃拔萃之人。」说着,他看看虎臣舆,和色道:「子熙彼时亦与杞太子有些交情。」
虎臣舆颔首:「杞太子俊杰,外甥甚幸。」
「太后亦甚为欢喜,」毛公想了想,转向兄长道:「国君可还记得,彼时不光是太子,东娄公季女亦随太后观礼。」
「正是。」兄长微笑:「才俊之人,太后一向慈爱。」
东娄公季女?我听着心中一动,不禁看向兄长。众人又说起了别的事,兄长对答着,唇上的笑意却一直未消。
我兴致起来,觉得抓住了什麽。正在此时,我的目光扫过虎臣舆,却发现他正看着兄长,似注视似深思。篝火跳耀,光照澹澹地映在虎臣舆的侧脸上,愈加显得表情不辨。
人们没有说错,往东再行两日,杞国的郊野已经在望。
时值金秋,田地裡的庄稼一望无边。大风吹来,队伍行至其中,如同置身茫茫波涛之中,成周之东地域平坦,与宗周和晋国迥异,这我早已知晓。可如今看到杞国的田野,我才觉得这风光如此迷人。
东娄公早已率国中臣子前来迎接。
我看到了顼和旬伯他们称道不已的杞太子,果然形貌俊逸,与虎臣舆相较,亦难分高低。不过即使如此,我仍然觉得兄长气度卓然,他二人谁也不及。
一番拜见,东娄公引着天子车驾往雍丘而去。
杞国本因祀禹而封,天子特地来杞国亦是为了禹祭。
雍丘城门洞开,邑内高台栉比,宫室拙朴,果有古风。我随兄长走入公宫,只见其中早已人群拥挤,却肃穆安静。
钟铙齐鸣,乐声阵阵。兄长与一众臣子身着祭服分列庭中,天子端坐明堂之上,东娄公领着夫人与众子拜见。
忽然,顼用手臂捅了捅我。
我回头,他朝我挤挤眼睛,低声道:「看那上阶的女子。」
我讶然,垫起脚朝前方张望。
越过许多人的肩头,只见殿前,一名少女正拾阶而上。她穿着宽大的祭服,遮住了身量,步态却走得轻盈,束做总角的乌髮下,侧脸精緻娴静。
「如何?」顼得意地说:「那是我表妹杞姮。看看,论起美貌,虎臣舆算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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醢,音同海,用肉、鱼等製成的酱。 巩,音同巩。
【番外】 杼的番外(三)更新日期:2011…02…06 字数:2973
「若果真是杞女,倒是好。」前些时候,王姬瑗闻得公明说起兄长的杞国来书,她如是道。
「为何?」公明问。
王姬瑗满面笃定:「原先唐国的那些旧族不是整日说周人非有夏正统麽?晋侯若是娶了杞女,正好堵了那些人的口。」
公明很是不以为然:「若只是如此,我兄长只消派遣媒人往杞国便可,这般月月传书岂不费事。」
我的想法与公明一样,而如今,更加笃定。
在杞国,我见过公女不只一回。
头一回自然是觐见当日,第二回却是当夜,她夜裡扮作寺人来看兄长,被我逮了个正着。当时看到那面容,我目瞪口呆,幸而兄长从室中出来,才化解了一场尴尬。
「杼,姮乃杞国公女,今日觐礼后,你不是曾对为兄说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女子?」他对我打趣道。
我登时觉得脸上发烧,再看向那位公女姮,只见她好奇地看着我。我左右不自在,想赶紧走开,可是兄长让我留下。
「杼不必急于离去。」他与宫女姮相视一眼,莞尔道:「为兄与公女有事相谈,你可在堂上阅卷,如有人来,勿使其入室。」
「诺。」我窘得很,嗫嚅道,扭头走出去。
夜风仍然透着凉,我坐在桉前,手裡拿着简册,却怎麽也看不下去。
转头窥向身后,兄长的室中透着些烛光,落在地上,有些微微的晃动。
四周静谧,我似乎听到些话语声传入耳中,低而细微,不甚分明。
方才兄长与公女对视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侷促再起,我索性拿着简册站起身来,走到堂前去看。
月光轻柔地落在地上,如同一层白霜。
我一边懊恼自己方才失态,一边又忍不住回头看向兄长的室中,过了会,仍旧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就藉着月光独自在庭院裡散步,兜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众人们回来。
说来奇怪,我虽惊诧,却并未生出反感。晋国也有不少女子爱慕兄长,她们总寻着各种机会向兄长示好,或是看着他「咯咯」娇笑,或是在路旁向他唱歌,或是向他抛来果子。我和公明早已见怪不怪,私下裡,公明还会拿一些人取笑。兄长却一向波澜不惊,每每遇到这些事,总一笑而过。
我知道兄长的志向,男女私情于他而言,从来比不上小臣们递来的简牍重要。
可是这一次我觉得与从前不一样。兄长与宫女姮对视的时候,那目光柔和,似乎带着笑;我冒失地撞破他们二人相会,兄长那极力掩饰之态,我更是从未见过。
「你昨夜未睡好麽?」第二天的禹祀,顼看到我的脸,讶异地问。
我讪讪地笑笑。
他猜得没错,昨夜过得溷沌,我一直在懊丧。
兄长比我恢復得快,第二日再见面时,他一如既往的平和,似乎昨夜之事果真是一场梦。我却仍然心有愧疚,时常走神,说错了好些话。
每每如此,兄长澹澹一笑,不以为意。
我又看到了公女姮。她立在杞国夫人卫姬的身后,人虽多,我却一眼就看到了她。
公女姮身着祭服立在庭中,双目一直望着殿上,神采斐然。我想起她昨夜扮作寺人时的慌张模样,心中忍俊不禁,惹得顼不时回头看我。
当夜,东娄公仍然以筵席招待东巡众人。明日就要再度启程,众人兴致高昂,天子还破例允许每人饮一点酒。
宾主尽欢,兄长心情也很好,与邻席的诸位国君对饮,笑得畅快。
我不爱饮酒,顼一面鄙视我一面不客气地把我的酒盏拿过去,饮得津津有味。
不过,我发现这筵席上心不在焉地不只我一人。虎臣舆坐在不远处的席上,手裡端着酒盏,却没有饮下。他的目光游弋,时而望向殿外,时而又收回。
未几,与兄长谈着话的毛公不知说到何处,大笑出声,引得虎臣舆也望了过来。
他的脸色一贯平澹,目光停驻片刻,似乎在看兄长。
「你不用膳,看什麽?」顼一边匕走我俎上的炮羊,一边问道。
「虎臣舆不夜巡麽?」我说。
「夜巡什麽。」顼嚼着肉,道:「杞太子邀了他,稍后要去作客。」
我讶然:「你怎知?」
「寺人来传话时,我正好在附近。」顼擦擦嘴巴,皱眉:「我那表兄也是,虎臣舆有什麽好,邀他不邀我。」
我讪笑,不理他。
我吃饱之后,想早些回去收拾行囊。兄长要与天子议事,顼仍然在吃,我只好一个人离开了。
万般出乎意料,路过林苑时,我遇到了公女姮。
她似乎已经等待了许久,看到我,面露欣喜之色。之前的相见算不得愉悦,现在再面对,我有些发窘。公女姮面带微笑,言语委婉地问我兄长在何处。
我只得如实相告,不出所料,她有些失望。
「如此,姮打扰了,公子走好。」她客气地说,举止始终温婉。
这之后再见到公女姮,就是天子车驾离开雍丘之时。
公女姮立在城牆上,朝兄长招手。阳光下,兄长抬头望着她,唇边漾起微笑,格外耀眼。
我看着他们,忽而有些遐想。
过得不久,公女及笄,想来就会嫁到晋国。当她成为晋国的夫人,兄长可会常常展露那般温煦的笑意?
回到辟雍,公明和王姬瑗迫不及待地问我杞女之事。我恐兄长责备,杞国之事不曾透漏半点。可是他二人并不放弃,公明将天子赐给他的鸁兽拿出来做赌注,跟王姬瑗约定,谁先打探清楚鸁兽就归谁。
国中的宗老却不像我们那样轻鬆。
落雪之前,我回到晋国,听到一件事。
齐国不久之前曾遣一名上卿来到,兄长当时与他相谈了许久。据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