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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噤声,春喜就算浆糊脑袋也明白过来,这是二夫人要打听事儿,可又不好直接来问,所以拐了这么个大圈子。
“苏管家都说什么了,春喜?”良辰怎么说也是丫鬟里的老大,春喜平日里尽量不跟她冲突,可是被她明目张胆的架过来,似乎是逃不掉了。
“就说春游的事儿。”
“春游又不是头一遭,她要亲自去么?”
“她还不是亲自去问了二姨太——”春喜一句话让良辰哽在那里,彩云马上跟了句,“我看苏管家和大夫人说话跟打哑谜似的,两个人都半天才一句话,不知道什么猫腻。”
良辰瞪了一眼彩云,“小心了你的舌头。”
彩云跟着语嫣多年,素来没什么规矩,这时也发觉自己措辞不当,吐了吐舌头。
“春喜,我知道你早跟苏管家认识的,苏管家为什么突然在苏家不做了,跑来我们院子,你知道些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我都好些年没回苏家了,彩云你也看到了,晓姐姐,不,苏管家她对我也是冷冰冰的,没半点旧情。”
彩云点了点头,她站在屋子外,将苏晓对春喜那番话都听去了。
“你真的不知道?”
“良辰姐,你们几双眼睛盯着我那院子,苏管家来过我们院子几次,你们自己也知道吧——我们主子早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了,现在连苏管家也看人下菜碟,我真替主子不值。”
“难道说,她就只是来问春游的事儿那么简单?”
良辰和彩云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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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管家,你就只是来问我春游的事儿这么简单?”
苏晓手中的梳子在苏子的头发中慢慢顺下,未曾有片刻停留,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女人的鼻息,春日暖了许多,阳光冲破了窗,撞碎在地上一路斑驳。
就在这斑驳之中,苏晓五根手指慢慢滑入苏子的头发,手指轻触她的头皮的刹那,苏子一颤。苏晓轻声笑了,“你小的时候就爱我这样搔,一转眼这么多年了。”
这是苏子穿越至今,第一次感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温暖,看着铜镜中有些扭曲的苏晓的影,她一时之间竟无法分辨这个细腻如水的女人和方才那个公事公办的管家谁才是苏晓的真身。
“晓姐姐。”苏子轻声一句,料想春喜和自己多年,惯常叫苏晓,该是自己也这么叫过,没想到苏晓只是一笑,“二小姐,你怎么跟了春喜叫了,我以为你还会叫我一声——姐。”
苏子肩膀一颤,苏晓快速挽起头发,娴熟的连一根碎发也没有留,“当然,你若不再这么叫了,我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主仆有别。”
“什么,你说苏管家是苏家庶族的小姐?”
良辰像是捡到宝一般,扯住春喜的衣袖就不放,春喜看着这两个丫鬟如狼似虎的,腿肚子都发软。
“晓姐姐和眉大小姐是同一年的,一个是庶族的姨娘生的,一个是苏老爷的正室生的,而且那姨娘是个戏子——”
彩云的脸色有些沉,跟着语嫣多年,一说到这出身,她也跟着神经质。
“毕竟也是姓苏的,老爷自然放心叫她管家,而且苏家老夫人也说不出的喜欢她,苏家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春喜有些黯然,“只是五六年都过去了,这次晓姐姐来林家,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哼,世态炎凉,苏老爷子去了,眉大小姐掌家,定是这五六年没少欺负她,她终于熬不住就跑了呗。”彩云头头是道的分析,“看来苏管家专门跑来林家,是来整治大夫人的,八成她也听说了下堂的丑事,特意来踩一脚!”
“晓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哟,还晓姐姐呢,人家可是不认你,吩咐你叫她苏管家。”
良辰看了看彩云,示意她少说几句,“你现在跟着苏管家了,说话注意分寸。春喜,你也知道苏管家对你家主子的态度,如果她们说了什么你听不懂,可以来问我——”
春喜傻笑着,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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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大小姐嘱咐我,林家沼泽地,要先稳住脚跟,先传出些风言风语。”苏晓将刻有苏字的金钗端正的插入苏子的发髻。“这一会儿,估计春喜正跟那些碎嘴的丫头们说,我是苏家庶族的小姐。”
苏子一想起苏眉那彪悍的作风,丝毫不意外她会指派苏晓来做戏。
“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们顾及我的身份,不会轻易把我扫地出门。”苏晓两只手放在苏子肩上,轻轻揉着,“这发髻高,端着肩会有点疼,晚上也叫春喜帮你揉揉。”
“恩。”苏子对于这么凭空跳出来的伪装的“姐”,有点不知所措。
大户人家,人情冷暖,父母儿女也许比不得一个贴身丫鬟和主子的关系吧。苏子能够想象,当年在苏家,这个苏晓是怎样一直陪在她身旁,深知她的性子,设身处地为她着想,让她放下主子的身份,叫她一声姐。
苏晓是她没有血缘的姐姐,苏眉是她没有回忆的姐姐,这两个女人给她的家庭温暖,让苏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边不再只有林少伟这一个人了。
她终于在这片荒寂的土地上生根,吸收着本不属于她的阳光水分,顽强的生长。
“那么,私下我还是可以叫你一声姐吧。”苏子握住苏晓的手,“我知道你方才对我和春喜冷言冷语,只是做戏。”
“为了你我的安全,还是不要这么叫了,现在那几个鬼灵精都被春喜支开了,包不住下次这么好运气。”苏晓扣住苏子的冷冷的手,“这大半个月我注意观察了这院子的人,谁聪明谁糊涂谁装着聪明装糊涂,我也算是摸到门路。只要你我继续陌路,我就能帮你化险为夷。”
“姐,你太过虑了,院子里折腾的欢的,不就是老太太和余韶可,顶多拉上她们屋里的丫鬟,我早和她们过招了,我应付的来。”
“二小姐——”苏晓拍了拍她的手。“其实这院子里真正厉害的角色,你还没遇上。”
苏子一皱眉,“你指的谁?”
“鼎爷,姚斌。”
——姚斌可以为了余韶可上刀山下油锅,这个我明白,可鼎爷?
——鼎爷他,知道我们苏家的软肋。
故事
三位管家一进入角色,不仅林家大院的女眷们开始养春膘,就连林少伟也养成爷了。
先前在铺子走动,一边要应付商家,一边又要和氏族的人精们周旋,累心累身。段瑞走了之后,更是连个可借力的都没有,林少伟勉勉强强支撑了些时日,已经进入全面亚健康状态。
现在,商务往来直接扔给姚斌,这跛子腿脚虽然不利落,却是个天生管账的命,如若生在好人家,那必定是首富。
和庶族的关系就直接委托给鼎爷,那些庶族的男女老少人妖鬼怪的,一个个看见鼎爷,就和林子茂那流氓兔一样开始摇尾巴,林少伟真不知道这鼎爷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药。
这一老一小天天如俩门神一般,行走在他左右,都是极不爱说话的人,又好像都和林大少有过怎样的过往,三个男人经常走上一天一句话也说不上,气氛一度郁闷。
然后,这一天,在林家主铺子里,遇上了林子业。
自语嫣那事儿以后,林子业大病了一场,一个多月没见到人。这事儿街头巷尾的都传开了,林家大院的事儿保密期向来不超过一天。
街头卖酥饼的麻二苏说,他亲眼看到林家庶族的老人用拐杖把林子业揍了一顿,因为语嫣这吃里爬外的是林子业介绍来的,现在大当家的大度不追求,可脸还是丢了,这事儿要他全权负责。
城门口推车的路人甲说,他亲眼看到语嫣走了之后林子业天天在城门口眺望,跟望夫石一般,八成这龟蛋到了现在还在盘算,那康儿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
林家店铺门外长年卧地乞讨的说,林子业那天来铺子的时候两眼深陷额头发黑,有不祥之兆,得去请高人做法,去去凶光,否则铺子倒霉,他也跟着丢了工作地点。
林少伟带着俩门神就是在这样纷纷留言中迈入了林家主铺,看见林子业噼里啪啦正在打算盘,那小眼睛一抬,依旧是人皮一张。
“当家的。”
先前没出事的时候,他都是少伟长少伟短的,行事也越发嚣张几分。现在这一声不冷不热的“当家的”,让林少伟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林少伟素来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先前评职称的时候,他这个有些诡异的专业没少给他拖后腿,要不是他实在业务太优秀,也不会年纪轻轻就破格升了教授。
看着林少伟,林子业叹了口气,手下的算盘仍旧在噼里啪啦,显示出娴熟的专业素质,那眼睛从鼎爷身上,又扫到姚斌身上,最后说了句,“当家的眼力好,找到了最得力的帮手。”
林少伟看了看身边这两位门神,心想,这心思重的林子业必然是以为自己杯酒释兵权来了,所以才一副等死的样子。
林少伟一指姚斌,“姚管家,你去替了业弟做事,我要和他谈谈。”
林子业手下算盘响亮的一个尾音,整个人像是做好上路准备一般,悲壮无比。
姚斌一跛一跛走过去,敛过算盘,几根手指就像是在波动琴弦,春日暖阳,珠子圆润,轻巧的碰撞,颇有艺术之美。
而且他只用一只手,也只需一只手,那眼睛一溜,分毫不差的从林子业停下的地方开始接手,似乎两人之间从没有过断档一般。
林子业眼睛有意无意的溜过全神贯注的姚斌,“姚管家,别来无恙。”
姚斌眼睛没离开账簿,低声说,“上次见您,我还是个全人,怎会一样。”
林子业一愣,看了看姚斌那跛脚,露出林少伟见了多次的笑容,“人啊,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过,姚家下手真的够狠。”
姚斌手下的算盘敲打出的和谐的音乐一刻未停,在二人之间漂浮的尘埃粒粒可见,那是一个林少伟不曾涉足的世界。
原来,姚斌的腿,是在姚家被打瘸的?
林少伟不动声色的接收了这个情报,大手拍了拍林子业的肩膀,“业弟,进屋说话,鼎爷也一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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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伟三人进了内屋,门没关,门帘子放了下来。
姚斌手指突地一停,仿佛在听着什么动静,眼睛却是在飞快的看着账簿,一目十行利落干脆。
过了几分钟,姚斌一手按着记忆中的账簿噼里啪啦的继续敲打,一手却将账簿向回翻去,在这个林家铺子的账房里,一切都是那般诡异的安静,似乎内屋三个男人喝茶的茶杯转动的声音都能听见。
屋子里的男人们,自然也听得到屋外姚斌的算盘声。
屋里屋外一堵墙,一边姓姚,一边姓林,这是一种古怪的对峙。
林子业像是欣赏什么曲子一般闭目倾听着屋子外的算盘声,听了半响,才终于走过去把门推上了。
转身,林子业说了句,“账目是对的,我听了,这小子没玩花样。”
林少伟直楞眼,这林子业既然这么多心眼,专门看了账簿,听着姚斌的算盘声,就知道他有没有二心。
鼎爷摸着自己的胡茬,漫不经心的说,“林家这一代,数子业最爱防人。”
林子业转身为鼎爷和林少伟斟茶,“鼎爷说的是,所以我不成气候。”
看来,鼎爷在林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