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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主要接待方,安园势必要破费一番。
上面决定把安家被没收的家产,让安以墨任选三家,作为补贴。
这对于这大半年经营得半死不活的安家产业来说,是个欢喜鼓舞的消息。
木材店的说了,安大少,安园需要休憩,您挑了我去吧,准没错。
瓷器店的说了,安大少,您府里的花瓶瓷碗的都被砸的砸抢的抢吧,小店给您补上。
绸缎庄的说了,安大少,夫人和小姐都得添点新衣裳吧,天说热就热了。
安大少摆摆手,说,当初落魄了,各位都巴不得跟我们安家划清界限,求你们借袋米都难,我如今自力更生,联合作坊有木匠,有做瓷器活儿的,有织布刺绣的,要你们何用?
挑来挑去,安大少挑出的三家,让溯源人民又一次傻了眼睛。
第一家是间客栈,早在安园还富庶的时候,这家客栈就因为地处天上人间旁边而生意黯淡,后来安家落难,没了大树,几乎要人去楼空了,堪称溯源闹市区的一景。
第二家是间信栈,由于送信送物这行当投入甚大,安园又常年只在溯源发展业务,当初安老爷子一时兴起投下的生意,基本已停业整顿多年。
第三家是棺材铺子,本就是没人愿意做的行当,可是少了也还不行,就一直在阴暗的角落里,等着客户上门,常年处于守株待兔状态。
三间铺子由上面审批下来,不到半个月就走完了程序,十分利索地批给了安以墨。吕枫本来是想卡一下这傲气十足的安大少,没想到朱湘有指示:
他开口要的都是最不济的买卖,想他也是明白人,不敢乱要,还算明理。
如此这般,入夏五月,店铺到手。
第二天,安以墨就带着一群人上闹市拆墙砸匾,好不热闹,大家纷纷来看安家大少又有何别出心裁的主意了,等了三日,终于见了分晓。
原来安以墨将客栈卖给了天上人间,做扩张用,也不要分厘,只跟老鸨谈好了,日后天上人间赚十两,有一两是姓安的。
而早已对身边的空楼垂涎三尺的老鸨也半推半就地应下来,许多年后,当春泥盘下了整个天上人间,拿了账簿一瞧,恍然才发现,这安以墨一分力没出,十多年间,足足又赚出了一栋客栈来。
至于信栈,安以墨倒是好好整修了一番,雇了百十个信使,又雇了十来个坐堂的先生。
没过几天,南通郡十二城县的来客就体验到了溯源的亲民服务,他们各自在老家享用的联合作坊的服务,在溯源都找得到。一样的模式,相仿的价钱,有安家这金字招牌的保障,又有信栈这专门的接待部门,出门在外的商人们,买个放心,也买个便捷。
若是有信要传,有货要发,又不想自己跑一趟,信栈也都包了。
多年之后,当安以墨回顾此刻建立起的“货物人马集散地”的雏形,还深深感慨到,这一步棋下的最为得当。就是因为溯源第一站的试点成功,创出了很好的口碑,日后在其他几个地方建了类似的信栈,也都一片铺开、广受好评。
最后就要说到这棺材店。这棺材店不为别的,就为了给他二弟安以笙找个打发时间的营生。
话说安以笙和煮雪正好赶在念离生产前几天回来,这两个人出去的时候带了二十两银子防身,回来却变成了二百两,一路吃喝拉撒睡,也不知是哪位神仙老祖给付的钱。
一问,才知道,他二弟出门在外,正巧赶上好几场法事,一边游玩山水,一边打工赚钱,最后竟还有了些盈余。
反而是回到安园,就像欢快的小鸟回到了鸟笼子,没精打采的。
下人们都说,安二少爷是佛祖跟前转过一圈的,和凡人的兴致就是不同,这发家致富,柴米油盐,都惹不起他分毫的兴趣。
安以墨不是养不起他,只是看着二弟从刚回来的兴奋,到现在的萎靡,颇有顾虑。
念离一边做着月子,一边还不忘提醒着他。“以墨,二弟不是个俗人,煮雪也不喜吵闹,给他们寻个非常人所能及又清闲幽静的活儿,算有点事情做,打发个时间也是好的。”
棺材店回到安以墨手里以后,安以墨就叫联合作坊的师傅们按照二弟和煮雪的设想,好好布置休憩了一番。
这外间是个茶社,中间是个香堂,里间才是棺材铺。
布置得典雅庄重,让人不由得一迈进步子就心生尊重。
平日里煮雪在外间烹茶待客,安以笙在里面以俗人之心论佛家之道,虽不是个大众的买卖,可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每天三四人,就足够赚回本钱。
至于一个月死一回人,买一副好棺材,念经诵佛,以茶祭灵,不仅赚的颇丰,还赢得尊重。
连安以墨都不禁嫉妒非常,每次见到二弟和煮雪,都不免要调侃一番:
“人都叫我奸诈龌龊无耻下流的黑商人,可你二位,却是大师,是师傅,是先生,我们安家可是祖上积德,有二位这头顶冒金光的,压一压我这歪风邪气——”
这个时候,安以笙总会不好意思一番,十分诚恳地说:
“大哥,我这不是要努力立业,好成家。”
每每此时,煮雪都像啥都没听见似的,游魂野鬼般飘过去。
可是念离总是能不经意出现在拐弯处,一下子就撞破了,煮雪那唇边扬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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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越来越安稳下来,念离却有件事情愁,那就是宝贝女儿十分黏人,天天就扒着自己,连秦妈和婷婷来换个手都不行。
比念离更犯愁的是安以墨,已经忍耐到极限的安大少多少次想直接把孩子顺着窗户扔出去——
“嘿,小娃,你咬哪里呢你!”
念离瞪了一眼相公。
“喂,你又在看哪里?”
入夜了,岚儿呱唧呱唧吃奶吃的很兴奋,安以墨深呼吸一口气,一股热流涌向丹田之地。
“我看我老婆。”
念离哪里能不知道安以墨心里在发什么骚,只是避重就轻地说:“看看都是你做的好事,给我补了那么多条鲫鱼,都一个月来还断不了奶。”
“孩子一个月自然还是要喝娘的奶水。”
“谁说的,我宫中伺候的时候,教我做事的桂嬷嬷亲口告诉我,小皇子下生半个月就要和母妃分离,一个月大就开始喂羊奶,这样才能有担当——”
“念离,你那是培养皇太子的手法,不适用在这小民身上。”安以墨这一回又站在宝贝女儿的立场上了,也不知是谁方才吹眉毛瞪眼睛地要把这小家伙从念离身上扒下来……
念离看着这在外风生水起的奸商夫君,此刻却仿佛烧坏了脑子阵营不轻敌我不分的样子,不觉失声轻笑,宝贝女儿恨绝地一啜,念离轻声叫疼。
安以墨心里又疼又痒,将那小章鱼似的小家伙一点点从娘子的胸脯子上扒下来,揣在自己怀里。
也真是稀奇,仿佛知道这是她亲爹似的,小家伙不曾像在秦妈妈或婷婷怀中那样大哭大嚎的,转身就吸在老爸身上,小小的柔软的小手张牙舞爪的,发出了惹人怜爱的笑声。
安以墨一下子就被笑的酥掉了,方才憋得硬硬的家伙顿时也软了下来,满眼都溺着宠爱。
念离故意板着脸,合上衣服,“哎,本来被你撩拨地挺有兴致的,现在岚儿又转移到你身上去了,死活也是亲热不成了,洗洗睡了。”
安以墨一张脸都快变成紫茄子了,念离心里一阵发笑,手指一点他的额头。
“喝什么奶这个我依着你,可是怎么睡可不能乱来,按照我们宫里的规矩,皇子皇女落地白天,这妃子才能侍寝呢。”
“那是,皇帝那么多女人,一百天,吹口气就过去了——哪比得我呦——”
“那你也可以纳个偏方,只是不知该叫二夫人,还是四夫人。”
坊间大户,家中妻子生养的时候,男子是最容易寻花问柳的。有许多就像安老爷那样,夫人还怀着,就把小妾领回家了。
念离故意这样逗着安以墨,没想到这男人却认真了。
“念离,我可对你有过承诺的。”
岚儿还挂在老爸身上,安以墨就这样激动地握住念离的手,“你可不要乱想。”
念离细致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才一年不到的光景,他已经变了这样许多。
从前那个男人,不肯对她说一句实话,也不肯流露半点的伤痛,连传个话都要大黑做信差。那风花雪月佯装颓废的背后,有多少不能言说的往事,如今在她面前,已经再无保留。
而且,如今他是那样小心翼翼地在考虑她的感受,这样的唯一,唯一得很纯粹,在这样的一个世道,三妻四妾实属寻常,能最后换来一个纯粹的爱着她的男人,很认真地在兑现她其实并未过高奢望的诺言。
这样的世俗幸福,叫人感动不已。
“夫君,等百天了,我们把孩子交给秦妈妈带着。”念离抚摸着安以墨的脸,一点都不害臊地说:“我们好好过。”
好好过……
娘子,您太婉约了。
安以墨狼血沸腾之际,岚儿不满老爹过于颠簸的胸膛,小嘴摩挲着狠狠一咬一吸——
还没长牙的小嘴,裹得安以墨一个激灵,配合着面前妻子娇羞的模样,安以墨捂住口鼻。
“我去洗澡。”
这一天,许久不曾有人过夜的落雨轩后院的暗室,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晚春入夜,小风一吹。第二天安以墨哆嗦得在书房醒来的时候,善解人意的娘子已经端来了汤药。
素白的瓷碗置于正中,素白的勺子置于一侧,红亮的两颗梅子在勺子里凑在一起——
“相公,药好了,可以喝了。”
一切宛若初见,只是这一次,安以墨十分自觉的将两颗梅子都握在手中,嬉笑问:“还有梅子么?”
“大男人还怕苦?”
不是畏苦,而是,溺甜。
梅子入口,化三分。
太岁驾到
这一日,念离一推门进屋,就看见煮雪正逗着岚儿玩
她还是敏感地转过了身,还来不及收敛脸上的笑意。
比煮雪本人更尴尬的是念离,还从没见过煮雪这样温柔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想到你还喜欢孩子。”
念离的眸子很明媚,闪得煮雪都有些睁不开眼,岚儿还蹭在她的身上很是享受,煮雪连推开都不能,只得转移话题,说:
“谁能想到,我们四个人之中,最先做娘的居然是你,我一直以为会是惜花或葬月。”
当初,葬月一直都和魏家那群男人走得很近,如若不是魏家那么快就倒了台,说不准葬月就嫁回到魏家,从奴才变成主子了。
而惜花也一直在做着她的娘娘梦,就算皇帝不成,那些个王公贵族得到,也都是暧昧不堪的。
如今,惜花倒是如愿以偿,只可惜她人在深宫,也不得知这如今的日子过得如何了。
葬月倒就在眼前,一去小半年,她的疯病已经好转了很多,开始认人了,只是脑子还一时糊涂一时明白的。
“我也没有想到,你出去游历这几个月,还想着帮葬月寻医问药的。”
“同是宫人,就算先前吵着闹着,甚至真刀真枪的上来了,也还是下不去手的。”煮雪有些不自在地挽了挽头发,这样温情的话,这样贤淑的形象,与她本是格格不入的。
贤淑的应该眼前这个曾经手腕最厉害的宫人逐风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