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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她是寡妇,经济独立,小有身份。虽有几分容貌,也不担心无良大户逼娶做妾。程启这样的大家族子弟,当然也不可能娶她做正妻。张歆无意婚姻,觉得自己很安全,远离了男女关系的纠葛。
另外,相识不久,薛婶在张歆面前称赞程启洁身自好,说他从不涉足烟花之地,应酬时遇到非良家,正襟危坐,不加辞色,因此被人笑话不解风情,也不在意。薛婶本意是让张歆相信程启为人,放心与他合作。
张歆是放心了,却不是薛婶期望的那样。张歆的灵魂是肠子多了许多弯弯的现代人,压根不相信男人无缘无故能守得住下半身。程启身强力壮,精力充沛,除非受过伤,不行的可能很小。血气方刚,屋里无人,在外面也不乱来,最可能是取向与众不同。中国文化其实很包容,男人只要成亲生子,龙阳断袖分桃,无伤大雅。象程启这样,干脆顶着克妻的名声不娶的,倒是少见。
没有风声传出来,也不奇怪。程启一年大半时间在外面跑,与船员在一起的时间比家人多。据说,同性的封闭环境,比较容易滋生那种风气。一船子青壮年,在海上一漂几个月,正合此道。
以程启的性情,动了感情会专一的。张歆为满心盼孙的董氏遗憾,倒也敬佩程启的忠诚和坚持。张歆自己从前没机会接触这个人群,却有一个对此颇有研究的女友,告诫过她:“一般来说,男人固有的侵略性会带给女性不安的感觉。这个人群的男性,除非附带仇恨女人,却会让女性有安全感。所以呢,如果非亲非故的一个男人给你安全感,别动心,因为,人家对你没兴趣。”txt全本小说最全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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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两辈子,遇到的男人也不少了,年纪差不多,没有血缘关系,却有安全感的,程启是第一人,又这么“洁身自好”,张歆暗地里还赞过那女友:琢磨得不错!
张歆自认为开明通达,尊重**,还挺同情他这与众不同的取向,可前提是程启的私事与她无关,更离她的孩子远远的。
那一次,忙碌一天回到借住的薛家,正看见程启在亲小强的小脸,张歆心里一沉,蓦地想起天主教神职人员那些丑事,看程启就不顺眼了。还好她不是个冲动的人,也舍不得刚刚开始的事业,没同程启断绝往来,只设法减少他见到小强的机会。
小强出事,程启表现出强烈的关心和责任感,令张歆很感激。虽然李元川并无恶意,可若不是程启相助,他们母子还不知拖到几时才能团圆。
小强对他的依恋和信赖,程启父亲式的疼爱和保护,让张歆反省了自己的心理龌龊,愿意看见他们“父子”相处相伴。程启却拒绝当“干爹”,又在下一刻向她表达心迹。
可能也是方才着了风的缘故,张歆有点头晕。这人到底有没有特别取向?难道,他竟是正常的,喜欢她,爱屋及乌地疼爱小强?还是,他确实是那种人,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看中小强,爱屋及乌地想要连她和小羊一起照顾?
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找那方面的答案。不管程启为什么“钟情”她,张歆都不想再找男人搭伙过日子。男人有用,也麻烦,离得越近,麻烦越大。往往,结了婚,就得象母亲关照孩子一样照顾他,象下级对待上级一样给他面子,象老师对待学生一样容忍他的错误,用最委婉的语气指出,还得预备对方翻脸反抗,得孝敬他的长辈,友爱他的兄弟,招待他的朋友,抚养他的孩子,还得准备好随时接受他的背叛。有研究证明,婚姻帮助男人活得长,使女人短命。
在现代,张歆没有彻底否定婚姻,是因为非婚生子在中国难以立足,一般人想要生孩子,先要结婚,拿到准生证。
如今,她已经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不靠人养,生活自主,平淡中自有幸福感,发昏了才会想要往里加个庞大的变数!锦上添花?素锦多出一朵浓重的大红花,只是毁了一匹好料子。
程启是个好人,会是个好父亲,他能带给小强父爱,更将带来男尊女卑,婆媳矛盾,妯娌相争,大家族的种种弊端。两个孩子更将成为“拖油瓶”,被人歧视。
张歆要拒绝,对着程启真诚的眼神,殷殷的期待,又说不出口。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她不想伤害这个人,更不想破坏现有的一切。
“你,让我想想。”拖吧,拖得一时是一时。也许,他自己冷静下来,会明白嫁娶对双方都没好处。也许,她能找到更好的机会,更好的办法,传达出自己的意思,又不伤他情面。
张歆不太长的沉默中,程启忐忑不安,从她的神情,已然明白,她是不愿意的。听她没有直接拒绝,才松了口气,立刻体谅起她的难处:她这些天过得不容易,好容易母子团聚,惊魂未定。自己很不该毫无征兆地就提这个,吓她一跳。突如其来,要她马上答复,也难了点。她愿意想想,就是不反感自己,就还有希望。
“没关系,你慢慢想,慢慢想。”程启慌乱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外走,走到门口想起该交待一声,又转回头:“我去看看船上有没有要帮忙。你好好歇歇,风浪大,睡着了会不那么辛苦。床头有根绳,有需要什么,你就拉那根绳。”
程启象来时那样,轻手轻脚地带上门,离开了。
张歆不是第一次拒绝男人的心意,预备着他就算教养好,态度也会有所变化,脸上也会有不虞之色。可他——
张歆下意识地抱紧小强,把脸凑在他脸蛋上轻轻蹭着,心中水样温暖柔软:“这个男人啊!”
风浪的缘故,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才回到台湾。
张歆抱着小强坐着,迷迷糊糊,时睡时醒,听见程五敲门,告知靠岸了,连忙起来,想要去拿包袱,却是腰酸腿麻,站立不稳。船体一晃,她一个趔趄往前栽去,狠狠撞在小桌上,小心护住了孩子,自己的盆骨小腹撞得生疼,忍不住抽气轻呼。
程启就在门外,情怯,不敢开口,叫程五说话,这时听见乒乓有东西落地,还有她低声呼痛,连忙推门进来:“哪里伤到了?痛不痛?忍一下,上岸就有大夫。”
小强被这么一闹,醒来了,直起身揉揉眼睛,软软地叫声“妈妈”,又趴回张歆肩上,看见程启,眼睛亮了一下,笑着叫了声:“爹。”
程启小心看了看张歆脸色,见她没有生气的样子,方才放胆应了一声,说道:“你娘抱了你好久,手酸了。让我抱抱。”
小强倒是听话,果然向他这边倒来。张歆却紧抱着,不撒手。
看来,她还是恼了。程启暗自后悔。
好容易不那么痛了,张歆猛吸一口冷气,解释说:“既然醒了,先换身衣服。方才睡得沉,尿了我一身。”
程启抽抽鼻子,果然闻见一股尿味儿,好笑地捏捏小强的红脸蛋,对张歆说:“船上还有热水,我叫人送一桶来。你们干脆擦洗一下。”
程启亲自守在舱房外,等她母子擦洗更衣。
程五走过来,轻声问:“大爷,看这天气,不能立刻回泉州,怕要过个两天,风暴才能停。你看,在哪里安置好?”
程启有些为难。来时匆忙,他爹不知道。好些事都是先斩还未奏。他擅自调了这艘跑船,他爹这会儿肯定知道了,弄不好这会儿正在别院里等着他。他自然要去解释一番,家主若在,还得到家主跟前请罪。张歆和小强该怎么安排呢?一起去他爹的别院,怕有人为难她,也怕她多心。船上不方便,休息不好。让她住到族兄家里,也不合适。
正踌躇着,他爹的贴身小厮程九上船来了:“大爷,老爷听说大爷回来了,让小的来接。小的奉老爷之命,多带了一辆车,两个妇人,请贵客一同到别院,见个面,说说话。”
流言
程启的爹在自己那房兄弟中排行第四,被称为四老爷。现任家主掌权后,对这个比亲兄弟更亲密更可靠的族弟信任有加,将台湾这边的具体事务委托给他定夺。这十多年,程四老爷常驻台湾,回泉州的次数寥寥可数。
程启长得很象爹。程四老爷也是眉眼忠厚,一脸和善,说话也和气,待张歆行礼问安后,略略问了事情经过,看也没看一进门就低头垂手的长子。
张歆猜想程启动用炮船触犯了家规,等下必有责骂,甚至惩罚。这个时代,那样的炮船就是军舰了。程家拥有这样的武装,可以威慑其它海上力量,可要被朝廷知晓,就可能是大祸。摆在那里,能不动,最好不动。
她并不准备帮程启解释说话,连提都不准备提。如何解释开脱,是程启的事。她帮不上忙,尽量不帮倒忙。只说倭寇突袭渔村,绑架了孩子,家人多么恐慌,官僚机构靠不住,求上程家,果然顺利救回孩子,对程启的高义,程家的恩德,感激不尽,云云。
程四老爷客气地安慰了几句,就让一旁的妾室江氏带她母子下去安置。
目送张歆出门,程四老爷转向儿子,点了点头:“是个聪明女子!你的眼光不错,只可惜——”
程启头也不抬,身也不动,闷声答道:“阿歆这般才貌,若是未嫁之身,早被人抢走,那轮得到我来肖想?”
程四老爷冷哼道:“说什么丧气话?愚夫愚妇懂什么?我儿子好得很!”
江氏领着张歆拐了几个弯,来到后面一个小院子,一路陪着笑脸想要聊起来。奈何她只能听懂一些官话,张歆为了藏拙,又不大懂得闽南话了,说不起来,只好不时相视一笑。
小院门口,两个丫头正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也没打伞。女子一面努力摆脱两个丫头阻拦,一面往院中探头探脑。
江氏看着不象话,厉声喝骂了几句。两个丫头慌忙跪下求饶。
那女子却是满不在乎,偏着头,笑嘻嘻地打量张歆和她怀中的小强一阵,走上来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张歆只能大概听懂夹带的几个闽南与词汇,不由好奇,仔细打量。这女孩脸庞清秀,眼睛又大又黑,清清亮亮,很让人喜欢。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梳着妇人发髻,却是一派孩子气,衣服中规中矩,却完全无视礼仪。
江氏又骂了两句,命两个丫头拉她下去,转头赔笑道歉:“老爷去年收房的一个丫头,山里来的蛮子,不懂规矩,让奶奶见笑了。”
女子看到张歆和孩子,似乎满意了,不再抗拒,笑嘻嘻地任由丫头拉走,不时回头。
山地女孩提醒张歆,她到了前世无缘的台湾。然而,此时的台湾还未怎么开发,青山绿水,与闽南多数地方也没什么区别。张歆没有游玩探奇的兴致,倒是想起了董氏。
她没有故意打听,时间久了,慢慢对程启家中旧事也有了些了解。下船之前,程启匆忙解释了一下他父亲在台湾的家庭情况,提到这边执掌后院的江氏是家主在台湾的当家如夫人的堂妹,生了一子二女。张歆也是经历过妻妾斗争的,自能从江氏的话语中感觉到那份醋意,对程启老爹的一丝好感,立刻消散,原本怀有的对董氏的一分不满,也淡了。
大约程四老爷还是很重视长子的,虽只暂住两天,江氏仍是给他们母子预备了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