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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阁外卖部,一开始只卖卤物点心,后来应客人要求,也卖主食和腌制小菜,但不提供热菜。
朱老二一开始以为这是缺口,开始外卖主食配热菜,和张歆知道的快餐盒饭差不多。没几天就做不下去了。
这时不象现代,没有没时间好好吃饭,又不能不填肚子的上班族。多半人都有很多时间很多心情,可以花在吃饭上。下得起馆子的,自然进去慢慢吃,三五个人把话聊天,追求个格调美味。
好的酒楼做外卖,就是看准那些没那么多钱或不方便进门吃的人。省了服务,外卖的价钱比堂吃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要快,免人久等。热菜,现做现卖,卖低价,人家还嫌慢,厨房里的人先受了打击。做好慢慢卖,色香味受影响,砸厨师的牌子,影响酒楼声誉。一样菜式,两样价,想进门吃的客人也改换门庭了。
吃一堑,长一智。朱老二抛开对女人的鄙视,学着张歆卖起卤物点心。他这人永远喜欢通过打击别人,来发展自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断掉福寿阁的原料来源。
且不说知恩图报之类,阿金家老二马上就是张歆的侄婿,当初借的本金还没还完呢,不怕张歆,还怕亲爹的棍子呢。他却机灵,闻到涨价的味儿,拉着小舅子抢先收购了一大堆禽畜,暂养在阿怀阿祥家和阿松的农庄。未来岳姑母大人给定的收购价可是一年不变,赔了钱,他回头拿什么娶老婆?
被他这么一抢收抢购,短期内,泉州一带,禽畜收购价真地提了。朱老二打草惊蛇,给自己涨了成本。
客如归的外卖走上正确的方向,生意却没什么起色,突然换轨,还遭非议。价钱不比人家低,味道没人好,花色花样更没人家多,也只有附近一些不愿多走路的人家,偶然照顾一下。
朱老二想出打击敌人第二招——恶性降价。
客如归打出外卖堂吃一律七折,为期半月的招牌,果然吸引了不少吃客。吃惯了福寿阁,换换口味也不错啊,还省钱。
张歆得信,干脆让人贴出通告,福寿阁对外停业半个月。
朱老二还以为人家怕他,自动躲了,正得意洋洋,被程三老爷叫去一顿臭骂。这半个月,福寿阁有两场预定的大型宴席,停了外卖堂吃,正好专心忙宴席。钱少不了几个。客如归降价半个月,不知能拉住多少客人,来客越多,赔钱越多,还不能伤到对手半根毫毛。
两场宴席,福寿阁推出两款新菜。半月之后,外卖部重新开门,客人们发现,除了卤物点心,还多了他们从未见过的精致月饼。马上进农历八月,可以开始卖月饼了。
福寿阁的月饼供不应求,一下子成为泉州人中秋走礼的最佳选择。就连程家朱家的太太奶奶小姐们都要想方设法弄一块尝尝。
判定朱老二烂泥扶不上墙,为防之前投入的大笔资金打水漂,程三老爷转开了脑筋。
首先是召唤老赵。老赵是程启通过程家找来的,与程家有亲。他一个堂妹是程三老爷堂弟的侍妾。前些日子,程三太太做主,把他一个女儿说给娘家一个堂侄做妾。
老赵不想结那门亲,可推不掉。不想走,可不能不走。有了那层关系,这边的东家更不会重用他。
他不敢去向董氏请辞。那是有名的利害女人,扫过程家大佬们的颜面不止一次。
他委婉地向张歆透露。张歆说:“你是程家找来的人,我管不了。”
他只好等容易说话的程启回来。好在,程启没让他等多久。
感念老赵这些日子对阿松的指点,做事勤快,人也还算本分,可怜他迫不得已,战战兢兢的,张歆做到为他保密,直到他当面对程启说明去意,没让提早面对旁人的侧目和怒火。
程启有些意外,却也不是太意外。这种事不是第一次遇上,知道留也无用,瞧瞧张歆对此无所谓的态度,更是心定,道声“我知道了”,就让他去找程六结算工钱。老赵来时带了两个帮手,还让他带走。
想着他因为这个酒楼,两次被亲戚用这种手段坑了,张歆还有些不落忍,出言安慰说:“别担心。酒楼生意不会受影响。”
程启当然信得过她,犹豫不决,不过在想怎么把怀里那张银票掏出来。
一波平
“这是怎么回事?”张歆一头雾水地看着手里的银票。
程启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解释:“余老夫人寿筵前,你画了样子拿去订制的瓷器,我瞧着好,让人多做了一些,拿到南洋去买,果然卖了好价钱。我们不是说好了生意获利益人一半?这是你那一半。”
顿了一下,又忙忙补充:“以后,还要请你按那个路子,再画些瓷器样子。”
这事程启预先没有告诉张歆。若在当时被张歆察知,她虽不会抗议,心里必有看法。时过境迁,如今将程启真正看作伙伴朋友,又是这么被告知这回事,满心就只有感动和感慨了。这人还真是实心眼!给人送钱,都送得这么笨笨的。
张歆爱钱,取之有道,望着银票上的数字,难以置信地笑:“卖瓷器获利的一半就有这么多?你到底带了几船瓷器去?这些钱不单是卖瓷器所得吧?”
程启巴不得能多同她说会儿话,老老实实地解说:“瓷器重,又不怕水,最适合压舱底。两艘船,都是半船瓷器。到那边都是以货易货,换黄金宝石,还有珍贵的木料香料。那些货物拿回大明脱手,再换成金银或者银票。”
“那个半船装的都是新样子的瓷器?也太冒险了些!投石问路,第一次换个一半都太多。”
程启虽然憨厚,也是要面子的大男人,不愿意被心上人看扁,加之张歆说得有见地,应该附和一下:“这回没把握,备的货也不够多,新样子只装了不到半船。”
说完瞧见张歆似笑非笑的样子,恍然明白自己被套话了,只得嘿嘿憨笑。
张歆又问了几个问题。今年购入此其花费多少,换了多少黄金宝石,最终得了多少银子?往年购入瓷器一般花费多少,最终能得多少银子?跑一趟南洋,直到货物全部出手,包括人工和船只,需要花费多少?
程启约摸明白她的用意了,却是不敢谎报一个数目。
“你一番好意,我领了。这些钱,不是我该得的,我不能收。”
程启有些着急,结结巴巴地找话想要说服她。
张歆看得好笑,想了想,计算一番,报出一个少得多的数目:“你非要说今年瓷器上获利比往年多,有我的功劳,该分我一份。我只能拿是我画的样子那部分,比其他瓷器多获利的一半。你说对不对?”
程启哪敢说她不对?
张歆将银票递回:“这一张数额太大,我找不开,你先拿回去。换成一张小额的,再给我。”
马屁拍得不大成功,好歹没拍在马腿上,想到下回送银票,还能见次面说次话,程启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程启是个宽心的。董氏心思却重,得知程三老爷和朱老二又来挖墙脚,定要生一场气。虽然说不上多融洽,张歆对董氏也有几分敬重,知道她这个娘当得挺不容易,就对程启说:“请老夫人放宽心,老赵去留,对酒楼生意毫无影响。老赵是个本分人,很知道规矩。他那两个徒弟,倒是有心偷师,可也没偷到什么。”
董氏果然很生气,发了一通脾气,骂完那些没良心没人性的亲戚,又骂程启。都怪程启心软性子黏糊,人家说什么都好,吃亏也不吭声,弄得一个两个都想占他便宜,一次两次不够,恨不得一辈子占下去,得了便宜还要编排程启的不是。害她操那么多心,受这么多气,都是程启这个不孝子的错。
程启不敢顶嘴,垂着头老老实实等着老妈发完飚,出够气,心里却不大服气。这世间,除了利益,还有情理呢。利益上吃点亏,只要情理上站住了,不亏欠什么人,心中无愧,日子过得踏实,就当花钱买安心,也没什么不好。再说,张歆都说了,这回是不会吃亏的。呃,这是张歆有能耐,好像不能算他的长进。可,当机立断,抓住有本事的张歆,难道不是他的能耐?
两三天后,老赵带着两个徒弟就到客如归上班了。董氏听说,马上往宗族里告了一状,就告程三老爷欺负晚辈,挖侄儿墙脚,抢侄儿生意。
程启劝不住,借着送银票的机会,向张歆倾诉:“这种事,宗族长老哪里会管!家主在,可能还会主持一下公道。如今家主常驻台湾,家主夫人一向与我娘不合,只会幸灾乐祸,说不定还要借机给我娘脸色看。我娘真是气糊涂了,非要找上门去寻不痛快。”
涉及玩心眼的方面,程启对自家母亲的了解,可比张歆差得远。
张歆微微一笑,安慰说:“老夫人行事自有道理。”
听她这么说,程启突然就觉得安心了,回到家看见原以为会气急败坏的娘一脸平静地分派事务,好像压根忘了有过那回事,不由暗暗纳罕。
董氏心平气和地问酒楼要不要再找一个厨子。
这个问题,张歆和程启讨论过。本地人家,男子多是不进厨房的。阿松在家也没做过饭菜,做了木匠学徒,除了学木工手艺,也是师傅家的廉价劳动力。师傅自家和近亲家里红白喜事,大办流水席。阿松做事用心,派给酒席师傅打过几次下手,虽然没有亲自操作,却明白了那些例菜是怎么回事。例菜,个个师傅做来不同,基础却是一样。正式开始学厨,又在老赵指点下,实际操作了两回。勉勉强强可以对付了。
比起另外找个外来厨子,张歆更愿意推阿松上去。不过阿松的手艺,还需要磨练。张歆一面让阿松得闲去本地出名的大小菜馆书尝体会,另一方面希望能找一两个过硬的老师傅指导鉴定一下。
董氏娘家用着一个极好的厨子,不可能挖过来放到酒楼,抽空指点一下阿松却是不难。只是——这样一来,厨房就完全是张歆的人马。万一哪一天,张歆要散伙,福寿阁就完蛋。而张歆拉着原班人马,换个地方,又是一摊。
程启认为老妈的担心毫无道理:“阿歆不是那种人!她为这个酒楼付出多少心血,娘这么想她,她是否也该担心我们过河抽板,见酒楼打出名气了,就起意甩开她?她若也像娘这般疑心,不说别的,那么些独家菜肴和点心就不会用福字寿字命名。”
董氏哑然。是的,张歆扣着“福寿”字样开发了不少新鲜菜式和点心,是为了取悦客人讨口彩,又何尝不是为了打响福寿阁?更把她自己独创的一款点心命名“福寿酥”,先对客人赠送,待有了名气,又将做法公开,随人模仿制作。那款点心又香又酥又软,老少都喜欢,现已传到福州和潮州。借着福寿酥,福寿阁的名气也已传到外地。已有外地商人来询问合作开分号的可能。即使张歆离开,福寿阁仍在,她付出那么多努力的结果,最后都是他们母子的。
董氏的想法有些改变,还有些不放心。在阿启的眼里,张氏什么都是好的对的。他的判断不大靠得住。
背过程启,董氏又与次子程放商量。
程放笑道:“这事我赞成大哥。酒楼如今挣钱全靠张氏的人手,再找一个厨子来,也没什么用。以我们程家的势力,不难请到人。可程家不止我们一房,再请的人,难保就不会同程氏其他人扯上关系,再弄出一个老赵来。我们自己找的人,怕还不如张氏的人可靠。张氏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