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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她敢笑话张歆小羊母女贫家小户,也不看看小羊身上的衣裳。他们陈家是南安数一数二的大户,也舍不得拿这么好的绸缎给小孩子做衣裳。这般别致大方的式样,细致用心的手工,有钱也难买到。
陈家老奶奶没有在意两个媳妇之间的暗流,接着又问:“你不愿缠足,不怕说不到婆家,嫁不出去?”
妈妈说过这事,小羊知道“婆家”“出嫁”都是什么意思,毕竟年幼单纯,没有半点感觉,还有些抵触,娇憨地笑笑:“我娘说人长了脚就是用来走路的,要紧的是好好做事,好好做人。嫁不出去才好,我就喜欢在娘身边,哪里也不去。”
陈家老奶奶和陈大少奶奶都笑了:“真是个孝顺的乖女儿。你娘为你们辛苦,也算值得!”
告别陈家老奶奶,回到原先的院子,陈大少奶奶又开始问这问那,就是不提买塘泥的事。
小羊着急,想催问,又开不了这个口,下意识地用手去绞裙子。
“这身衣裳,是你娘给你做的?”
“嗯,娘裁的样子,穗娘缝的。”
“袖口这只白羊,是谁绣的?好生有趣!”
小羊脸一红:“是我自己绣的,绣得难看,让大少奶奶见笑。”
陈大少奶奶撩起来细细看:“绣得不错。我女儿比你大五岁,还绣不了这样。她今日往她姑母家去了,下回叫你们见见,认识认识,好好相处。”
“是。”小羊鼓足勇气,下定决心:“大少奶奶,那塘泥——”
陈大少奶奶大笑起来:“我说你怎么心不在焉,原来惦记这个。挖鱼塘挖出来的泥,我也没什么用,有人要就拿去。你家刚买的地,忙着修整,怕是腾不出人手来挑。我让人挑过去吧。同你娘说,赏那些挑夫些酒钱就是了。”
小羊大喜过望,连忙起身万福称谢。
陈大少奶奶笑道:“你这孩子,怎这般多礼?说起来,你们一到泉州,我就同你们认得,多大的缘分。又是一个陈姓。以后常来常往,我比你娘大上几岁,你叫我阿姨吧。”
小羊毕竟年轻,只觉得陈大少奶奶和蔼可亲又大方,很有好感,连忙恭敬地答应了,叫了声“阿姨”。
倘若张歆在此,只怕连塘泥也不要了,早就寻借口带小羊告辞,落荒而逃,从此对陈大少奶奶避退三舍。陈大少奶奶那么打量小羊,分明是在相媳妇啊!张歆还没准备好嫁女儿呢。
陈大少奶奶确实看中了小羊,倒也没想马上说亲。上回顺口一句,就惹得张歆那般紧张,这会儿遣媒人上门,定是自讨没趣。再说,两个孩子都还小呢。
陈大少奶奶有两个儿子。大的五岁时,叫祖父糊里糊涂定了个娃娃亲。亲家说起来也算世交,大人孩子都是认得的。就因为认得,陈家婆媳两个都是老大不乐意,看不上!爹娘两个平庸的紧,还自视甚高,假正经。女孩儿塔鼻子小眼睛皮肤蜡黄,呆头呆脑,跟她说三句,还不定能明白一句。原来还指望女大十八变,这些年,变得只有年纪个头,还是那模样,那德性。
不乐意归不乐意,这亲定了就是定了。要是没什么变故,将来,陈家长子长媳就是那呆呆傻傻的丑丫头。
这媳妇都成了陈大少奶奶的心病了。还好老大敦厚,略微懂事,被人拿这事取笑,虽不高兴,也没抱怨出来。老二却是人小鬼大,威胁偏疼他的祖母和母亲,若是给他寻个不讨喜的媳妇,他就出海去,再不回来。
不管是为了把老二留在家里,还是为了略减自己的郁闷,陈家老奶奶和陈大少奶奶都要睁大眼,给老二找个理想的好媳妇。于是,每回出门,或者家里来客,总要留心人家是不是有年纪合适的女儿。这么留意了两三年,要么容貌不中意,要么性情不好,要么亲家不好相处,总没合适的。
小羊样样合意,唯独缠足这事上,有点异类。不过,眼前有二少奶奶,听说丑丫头家里也挺肯在脚上下功夫,陈家婆媳自是明白过日子不能靠小脚的道理。
张歆这是刚回来不久,认识的人不多。小羊长大长开,认得她的人家多了,怕是有人抢呢。陈大少奶奶决定先下手,薛伯是她阿伯不是?过年去薛家拜年,带上老二。当然也会同张歆一家见面。孩子青梅竹马,大人老交情,过几年,水到渠成了,再下定。
张歆特意给了车钱,阿松哪里舍得花?行路全靠一双脚。农家孩子吃得苦,二十多里的路,一天赶了个来回,替张歆把话带到,带回阿金汇报工作的口信,还给小羊和小强带来几个木头刻的小玩意。
这些木雕都是阿松自己平日闲时做的,送给表弟表妹玩。上回就想交给阿姨,不想阿姨被阿婆赶着,匆匆告辞,阿松也忘了。后来收拾行装也是匆忙,又忘了。这回可算记得带来。
小羊小强拿到说不上栩栩如生,却也像模像样的小猫小狗小兔子大蚂蚱,高兴极了。
小强不知什么时候吧妈妈的眉石“偷”了出来,往木头小狗身上涂,被抓住还毫无悔意,眨巴眨巴眼,跑到园子里,把薛家的黑狗拖来给众人看。
张歆仔细一看,阿松雕的小狗还真象这黑狗的样子,怪不得小强认定该是黑的。
张歆心里一动,笑问阿松:“你雕的?好手艺!还会雕什么?”
阿松憨憨地笑笑:“做着玩的,不是正经手艺。木匠师傅说我不务正业,不要我做徒弟了。”
他阿公会些木工,不如何精湛,给自家给邻居打点简单家具还是够的。小时候,阿公做木工,阿松就在边上看着,捡裁下来的废木头玩。某天,阿公顺手刻了个粗糙的小猪给他。阿松从此迷上了用木头刻东西,得了把刻刀后,没事就捡块废木头,雕刻点什么。
阿公见他有兴趣,把他送到相识的木匠那里做学徒。学了两年,阿松被前些日子被打发回来。不是因为惹是生非,不好好做活,而是师傅不满他不把心思用在正经木匠活计。见他喜欢刻东西,让他去做雕刻的细活,他又不严格按图案刻,喜欢自己发挥。
阿兔悄悄告诉张歆,木匠师傅不是真不要阿松了,只是想要挫折他一下,让他定定心,以后老实做活。
不过,阿松也许还没开窍,并不体谅师傅的用心:“师傅要我按那些图雕刻,可有些图又呆又丑,明明改一下比较漂亮。师傅就是不答应。不做木匠,帮阿公阿爹种地也很好啊。”
转天,张歆买来一堆白萝卜胡萝卜塞给阿松:“刻木头太慢,你刻萝卜吧,把你会刻想刻的东西都刻出来看看。萝卜用完了,我再去买。刻坏了也没关系,还可以做菜吃。”
萝卜是比木头容易刻,可毕竟材质差太多。阿松报废了两筐萝卜,才找到感觉。
连着三四天,午饭晚饭都是萝卜,拌萝卜,炖萝卜,炒萝卜。院子里还晒了三匾腌萝卜。晚上也是闻着萝卜味入睡。
看见阿松刀下诞生的各式花鸟鱼虫兽,大人孩子都忘自己满身的萝卜味儿,一次次欢呼惊叹后,提要求:“阿松,刻个这个吧,刻个那个吧。”
刻萝卜是比刻木头快,材料便宜,刻坏了还可以吃。有阿姨纵容,阿松没有心理负担,几天里过足了创作瘾,恍过神来发现两个妹妹在跟着穗娘学厨,一边帮忙为寿筵做准备。更小的弟弟妹妹也在做事。阿姨自己更是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只有他,不务正业,这些天光顾着刻萝卜玩了。
“阿姨,我也会做事,你让我帮忙呀。”
“刻萝卜,就是叫你做事啊。你做得很好么!对了,阿松,你用萝卜雕个孔雀再雕个鹤吧。”
听说自己刻萝卜就是做事,阿松心里好过一些,挠挠头:“阿姨,孔雀什么样?”他没见过啊。
张歆想了想,比划着说:“孔雀和凤也差不多,你照着鸡来雕刻,瘦一点,头上这样,尾巴——孔雀尾巴很大,不过你不必全刻出来,刻个尾巴尖,有点意思就好了。”
冷暖
还是那几道菜,有了阿松雕刻的萝卜点缀,换个菜名,立刻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卤水拼盘”摇身一变成了“孔雀开屏”。往盘中加近几样色彩鲜明的泡制蔬菜,白孔雀就有了彩色的尾羽。
原先被从菜单上划掉的松子炒虾仁,又被捡回来,与切合时令的咸年糕凑做一盘,中间摆上一只头顶点了一点红的萝卜鹤,唤作“松鹤延年”。
被请来鉴定的程启,薛伯,还有潘氏,叹为观止,直夸张歆好心思,阿松好技艺,真正雅俗共赏,热闹吉利,好口彩!
几个人都愿意保密,把这作为绝密武器,寿筵当天给老寿星和宾客们一个绝大惊喜。
人多是得陇望蜀,张歆也不例外。有了萝卜雕花,又想起瓜皮上刻花样字样的冬瓜盅西瓜盅南瓜盅,问阿松有没有可能做到。
阿松愣了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阿姨,我没读过书,阿公阿爹教,认得几个字,天地人君亲师日月星大中小什么的,还不大会写。嗯,我试试,说不定可以用瓜也可以雕刻点什么东西出来。”
“算了,还是刻萝卜吧。”看样子阿松喜欢刻立体的东西,想着雕刻瓜皮是充作别致的盛器,可不是想过万圣节。
阿松不忍见阿姨失望,想了想说:“大姨爹应该可以。阿明表哥应该也可以。”
“阿霞姐家里不是做石匠的么?”阿霞嫁得远,丈夫前些年被石头砸坏脚掌,行动不便,孩子大了,也要谋生做事。张歆回来日子不长,还没见过阿霞的家人,听说阿霞嫁的是石匠,立刻想到嘴巴里的石球能转动的石狮子。
“是啊。大姨夫和阿明表哥接的活很多墓碑。在石头上刻字,和刻瓜皮应该差不多吧。”阿松从自己的经验出发,猜测说。
这个?差得好像有点远。早两三个月,这些瓜易得,也便宜。这时节,不拘哪一种,要找到足够的瓜给伙计练手,再供宴席上用,不是容易的事。
张歆脑筋一转,画了个南瓜盅样子交给程启送去德化定制。
要说程启的生意关系,真是有用!程启往南洋走私的东西主要有两样:茶叶和瓷器。茶叶有他外祖家在,不用操心。他弟弟的主要责任就是在德化收购及定制瓷器,在德化那边有几家关系密切的窑。给酒楼定制几批餐饮器具,不过顺便的事。
就是张歆要的样子花色挺与众不同的,每次程启都得费一番口舌同他弟弟说明白,他弟弟再亲自跑一趟德化,掰开了,揉碎了,仔细说给工匠们听。不过,程启觉得花这些功夫值得。
憨厚的表面下,程启有着敏锐的生意头脑,直觉着张歆设计的某些与众不同的碗碟在南洋和西洋人那里,会比传统式样更受欢迎,更好卖,每一次都让弟弟按三到四倍的数量订货。订单大,虽然费些手脚,工匠们也乐意花心思去琢磨。
张歆倘若知道这个,只怕更要把他划入奸商,加倍提防。
年底农活少,大的三个孩子突然都离了家,突然清静下来,阿彩想起阿霞儿子阿兴的病不知好了没有,就带了阿樟,提了自家做的年节食书,跑了一趟。
阿兴这场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急症,硬挺说不定也能挺过去,若不好好调养一番,断了根,弄不好就转成慢性痼疾。还多亏了张歆塞的那些钱和那番话,使得阿霞把经济上的考虑放到一边,认真对待起来。
阿彩见到的阿兴又是活蹦乱跳,因为这一阵汤药调养,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