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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涵院,意外地见到院子里多了一个新成员。
一只雪白可爱的波斯猫正专注地盯着檐下的鸟笼子,跃跃欲试。
银翘蹲在一旁看得有趣,不时抚摸撩拨一下那猫,看见她们回来,连忙站起来:“月姨奶奶送来一只猫,生得倒是漂亮,就是闹得那对鸟儿不安生。”
猫?张歆的眼睛眯了眯。月桂还真是无所不用啊!
那日接了她的鸽子汤,派婆子送了两枝鲜花过去,一是客套,二是试探。倘若月桂只是因为先前结怨,害怕玉婕得势报复,接受了她的殷勤,还以好意,应该可以使她放松一点,安稳一阵。倘若月桂另有所图,听说玉婕喝了她的汤,会觉得有机可趁。假如月桂有所图谋,必要设法在她院中收买一两个人,打探消息,她干脆主动送一个给她。
果然,月桂很慷慨地打赏郑婆子,拉着问了不少话,过了两日,又送过来一盘亲手做的点心。
那点心,李嫂子仍旧没有验出什么,却也没人想吃,被黄芪和银翘拿到园子后头偏僻处喂了野鸟野猫蚂蚁。
张歆还让郑婆子过去道谢,顺便送上两张新鲜的花样子。七夕过来问好时,张歆不经意地提到月姨奶奶气色不好,恐怕并未痊愈,又操心,还要彻底根治,好好调养,才不致落下病根。
段世昌最近很忙,重阳和端午也是整日在外面跑。夫人外交的作用好比润滑剂,运转顺利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的。可一旦没了这润滑剂,不少地方就会滞涩起来,更要多加不止一倍力气。
段世昌现在压根没有精力管理内宅,听得玉婕无事就好。得知月桂经常去给玉婕请安,两下不时互赠些小东西,就觉得妻妾和睦,后宅安稳。玉婕善良温柔,贤良大方,他很放心。
府里内外管事的就是紫薇和七夕,算起来都是玉婕的人。真要想象刘嬷嬷白芍希望的那样,把月桂恶整得哭天不灵叫地不应,也不是多大难事。
只是以张歆的教育,阴损招数,暴力行为,不是想不到,实在做不来,倒是略施小计,让对方破财甚至破产,不违反她的道德准绳。况且她手中资源有限,还指望月桂能多派几处用场。
月桂如今失势失宠,支使不动几个人,要想使坏,只有用钱收买。从前,月桂打赏就是很大方的。除了月钱,月桂没有固定收入,传言属实的话,从琼芳院应该也没带出多少私房,有的都来自于段世昌,或是情浓时的赏赐,或是帮他办事多的经费。张歆估计,月桂的梯己不到玉婕的零头,大半还是不能不好出手的东西,能运用的流动资金实在没多少。
张歆的想法很简单,一边掐断她的灰色收入,一边一点点掏空她的积蓄。没钱没势,使不动人,看你还能使出多大坏!
七夕和紫薇算起来都是与玉婕师出同门,还是有点默契的。隔个三五天,七夕就会请大夫进来给大小姐和月姨奶奶诊脉开方。病去如抽丝,月姨奶奶先前的风寒头疼,本不是大毛病,只是早年亏虚,又曾流产,需要一边治一边用药调养。段府不缺买药钱,大夫开的滋补药,每回都得抓个十几二十两银子。鉴于大小姐和月姨奶奶都在服药调养,紫薇特别嘱咐厨房,这两处的饮食要小心避讳,不能有水产,少用肉和油,力求清淡,量不可多,一定要准时。至于月姨奶奶身边丫头嘴馋耐不住,私下里拿钱托人做个小菜,买些点心,紫薇倒是不管。
这一阵,月桂确实感到银钱吃紧。说起来,诊金药钱,银子哗哗地花在她身上,可她半点也摸不着。更要命的是,她生着病,就不能服侍大爷,有多少手段都使不出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大爷心上挂着孕妇,怀里搂着新欢。长此下去,大爷心里没了她的影子,觉得她身子不行了,打发去城外庄子上休养,也不是没可能。生着病,她也不能出门,起不到大爷希望的作用,也许就会被人取代,也没法找人商量帮忙。明白七夕和紫薇都向着涵院,紧盯着她,也不敢随便往外传信,只能干等着,指望哪个姐妹想起来,登门看望。
别处都使不上劲,月桂对涵院的事越发上心,请安送东西,越发勤了,指望这头能有些突破。
只是她的见识手段实在有限,心里又急迫,好容易想明白周氏从没当面吃过一口她送的东西,送来的都是不能入口,半丝挑不出错的无关玩意,终于决定改方向,不送吃的,就送来只猫。
就算不知道弓形体这回事,不知道猫毛可能引起过敏,难道不知道猫有爪子,会抓人?不知道孕妇怕惊吓怕感染?
幸亏刘嬷嬷回家了,要不然,这只可爱的小猫怕是要没命!张歆暗地盘算着怎么处理这只猫。其实,猫是张歆最喜欢的动物。也养过这种长毛波斯猫,后来查出过敏性鼻炎,又听说小孩对猫狗毛发过敏引发哮喘的事,就决定以后家里绝对不能养爱掉毛的动物。
“月姨奶奶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生怕我们不明白她的居心么?”白芍十分气愤。
黄芪和银翘这下也知道这猫不能养了,还有点舍不得:“要不,我们把猫抓了,给月姨奶奶送回去?”
那猫全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在这些人脑中翻了好几翻,一门心思仍是执著地围着高处那两只鸟打转。
张歆摇摇头,笑了笑:“先留下吧。这么多人呢,哪里就怕了个长毛的?黄芪,去把多余的那本《南华经》拿出来,叫郑婆子给月姨奶奶送去。就说这猫活泼可爱,正好给我解闷,多谢她。”
白芍跺脚气道:“主子——”
张歆捏捏她的手,安抚地笑笑:“还不到收网的时候。”
白芍恍然大悟,主子这是欲擒故纵,等着拿稳十足证据,猛一下把那妖妇打落十八层地狱不得翻身呢,连忙赞同地点点头。
张歆的用意可不是这个,不过,她们这么想最好。
把那个鸟笼盖上收起来,那猫也就安生了。黄芪和银翘抱回屋去,逗着玩了一晚上,好好过了把瘾。
次日,仙儿和兰香过来请安。
张歆仍旧坐在院里,晒着太阳接见。春末夏初,最舒服的天气,假如不下雨,张歆天天出来晒太阳吹风。
仙儿和兰香没根基,也不是很得宠,自然谦和小心,尽量不出头。早想着要来讨好周氏奶奶,一直等到月姨奶奶动了,才动。她们入府不久,同玉婕没什么恩怨,态度倒也坦然,知道这位奶奶和气却谨慎,也不过分殷勤,只求礼数到了,不叫奶奶讨厌挑错就好。
张歆每每倒会留她们多说会儿话。只因这些日子,段世昌若是回府,都是歇在她们那里,她们自然能得到一些消息。而她二人,明知越不过玉婕和月桂,倒是更留心外面的两位竞争对手,着意打探,也能知道不少。
张歆讨厌段世昌的接近,却一直小心地打听着有关他和他生意的情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天好,心情就好,想找人聊天。张歆命人给她们看座,又叫人摆上茶水细点。
仙儿兰香可是知道,月桂往这边送了不少东西,虽说奶奶每次都让人道谢还礼,却从没让她在这院里坐下过,得意之余,越发小心。
她们一进来,就看见一只雪白的猫儿在花影里打盹,两个小丫头不时上前逗弄抚摸。那猫儿懒懒的,憨憨的,被逗得极了,把自己的尾巴当对手,抱着狠狠地咬,咬下去才知道不对。好生有趣!
张歆看得发笑:“疼了才知道是自己的,咬不得,可不糊涂?”
一会儿工夫,同样的糊涂,那猫儿就犯了几回。众人都笑。
兰香不过十五岁,童心未泯,忍不住走过去与黄芪银翘一起逗那猫儿。
张歆微微一笑,望了白芍一眼。
白芍会意,才想起来似地:“难得这么好的天,也该叫那对鸟儿出来晒晒太阳。”起身进屋,取了鸟笼出来,却不立刻挂在檐下,而是放在一个瓷凳上,喂食喂水,一边引鸟儿叫唤。
原本懒洋洋的猫儿,一听鸟叫,猛地翻身起来,肚皮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向鸟儿的方向爬去,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一跃而起,把鸟笼子扑倒在地,低吼着露出尖牙,绕着坚固的鸟笼打转。
鸟食水盆翻倒,两只鸟吓得尖声鸣叫,胡乱扑腾翅膀,一派慌乱。
几个丫头连忙上去,撵开那猫儿。白芍扶起鸟笼,忙忙挂到檐下。
猫儿被赶开了又回来,两眼直直盯着笼中的鸟。鸟儿没有安全感,乱飞乱跳乱叫。
张歆叹道:“月姨奶奶好心送来这只猫给我解闷,却不知我这里已经有对鸟。这猫别的都好,就是见不得鸟。看这样子,是不能一起养着了。这对鸟,常家四爷从雏鸟就抓来,养了两年,送来给我,要是断送在猫儿嘴里,我可不知该怎么对他说。”
言罢,目光掠过垂首不语的仙儿,落在含笑望着猫的兰香身上:“兰香可是喜欢这猫?若是愿意,就将猫接过去养上一阵,如何?也算替我解难。”
兰香年轻,闺中寂寞,见了那猫已是喜欢,听她这么一说,哪敢不应。
继续闲话一阵,眼见张歆露出一点疲态。仙儿识趣地起身告辞,带着抱着猫儿满脸欢喜的兰香离开。
目送这两个目前看来确实本分的侍妾,想到月桂,张歆就有点不明白。
要论出身,月桂比这两位还要低下些。段世昌除非破产倒霉,或者脑袋烧成糨糊,不可能以她为妻,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做妾的女子,除了男人的宠爱,最盼望的不应该是位温和大度的正妻吗?如果没有别的原因和目的,就该象仙儿和兰香这样,小心守规矩,希望大夫人能容纳自己吧。
遇到玉婕这位奶奶,她们算是幸运的了。月桂自己也没孩子,为什么还要算计玉婕的孩子?就算为了她的爱情,排斥玉婕,使点小动作,离间他们的关系和感情,为自己捞点实惠,也就罢了。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像是要至玉婕于死地?段府人口并不复杂,除了她也没别人有动机,万一玉婕有个意外,她没有好下场。
玉婕不是个容易与人结怨的,又怎会同月桂结下死仇?倘若玉婕果真害过月桂,紫薇她们不可能不知道。
难道,玉婕的祸根就是段世昌对她的那点爱情?月桂的爱还真是偏执得疯狂!
陪嫁庄子
得知周璜送的那个离运河码头不远,张歆就盘算开了。
说不远,走路也要半个时辰,一个小时左右,不过,已经是极方便的位置了。
张歆对周氏家族实在没有好感。不能说周氏就没一个好人,只能说这个家族还有点良心的都没胆量没本事,缩着头过日子,没法让人看见。送玉婕这个庄子的周璜么,张歆有理由断定他是个伪君子。
兄弟不和,与家族断绝来往,不知道,因而没帮忙,正常。问题是,玉婕被常烁收养十年,疼爱如亲女,到了说亲的年纪,他一个远房堂叔祖,突然冒出来,就好意思说要把玉婕接到他家,由他来安排婚事。都说养恩大于生恩,玉婕还不是他生的。没费一天心力,没花一点银子,也好意思抢摘果实。如果玉婕长得鼻歪口斜,丑陋不堪,还粗俗蠢笨,又或者疾病在身,请医延药,要花好多钱,他还会口口声声家族脸面,要接玉婕去养么?他会给玉婕安排什么样的婚事?是不是预备拿这个才貌双全的侄孙女去做一块荣华富贵的垫脚石?没证据,可张歆以女性的直觉怀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