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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传的力量,听说,很强大。小强毫无疑问是她张歆的儿子,却是段世昌和玉婕制造出来的,容貌又很像段世昌。张歆总有些没底,不知他性子象爹几分,象娘的部分,会像玉婕,还是像她?
陈林氏怎知道这么多曲曲弯弯,直接嘲笑起来:“这话更加糊涂!他是你生的,你养的。你倒怕他长成你不想睬的人?你放心,大姆给你打保票,憨仔长大不会是那样!”
这是张歆心里最大的石头,没那么容易放下来。
陈林氏拍拍她:“你这做娘的,不如好好问问儿子,仔细看他心性到底如何,想要什么。”
程启回到家,顾不得母亲已经歇下,直接跑到董氏房外求见。
董氏也听说了有个千户跑到张氏家门口闹事,连他临走甩下的那句话都听说了,对儿子这趁热打铁的劲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养了二十好几年,头一回见他这么精明,这么抓紧。
“你拿准了人家会答应?遣媒人去求个寡妇,若换不回庚帖,这人我可丢不起。”
“她家阿姆已经应了。”
“张氏若不愿意,你以为她阿姆能逼她?罢了,胳膊拗不过大腿,你这么想娶她,我就替你出回头。可只有一回!倘若张氏不答应,你就得罢手,以后,婚事都听我的。”
程启咬咬牙:“是。”
次日一早,董氏果然打发管家去请最好最可靠的媒婆。整套程序,于她驾轻就熟,媒人很快就领命出发。
程启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患得患失。陈林氏的信誉值得相信,可张歆最终也没给他一个准信,程启心里还是没底。
这回必须一击而中!所有的筹码都得推上去。对了,还有小强啊!张歆最宝贝,最没法的,就是小强。
主意既定,程启一早行动开。匆匆吃完早饭,先跑到相熟的木匠家,拿了做好的几个小玩意,又买了一包糖果。到薛家,哄着薛伯的几个孙子去把阿福和小强叫到薛家园子玩耍。
等另外几个孩子忙着摆弄新玩意,程启抱着小强走到一边,哄诱地问:“想不想以后爹天天陪你玩?”
“想!”小强脆声回答。
“如果爹能同你娘,还有你和姐姐住在一起,就能天天陪你玩了。”
“爹同我们住。”
“这个,要你娘答应。你娘不答应,爹就不能同你们一起住。”
“我和妈妈讲,要妈妈答应。”
“嗯,今天会有一个阿婆,帮爹到你家去问这个事。”
“爹,你为何不自己去问妈妈?”
“呃,爹不会说话。爹去说,你娘会不高兴。那个阿婆会说话。不过小强最能干,一定能让你娘答应,是不是?”
“是。妈妈疼小强,妈妈会答应小强。”
“唔,真乖!你娘嘴上答应还不够,要让那个阿婆带一张写了字的纸回来给爹。这样,过些日子,我们就可以住在一起。爹天天陪小强玩。”
“姐姐会写字,我让姐姐写给阿婆。”
画蛇添足了!程启吓得一激灵,还好有陈林氏在,应该靠得住:“写字的纸你不要管,你阿婆会准备好。你只要让你娘答应,说愿意,你阿婆会把东西给那个阿婆。”
“可是我阿婆不会写字呀。”
程启决定先放开这个话题:“你看那边树上有只鸟,翅膀和尾巴好漂亮。”
小强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在哪里?在哪里?”
张歆原计划这一天去庄子视察工作,商议今年的种植计划,虽然被前一天的事影响了心情,性格中的倔强促使,她要尽量按原本的规划生活下去。
程启说今天寻媒人。可不知道媒人是否今天就会上门,陈林氏犹豫了一下,就没拦她。
才走出十几里地,张歆就被陈林氏托薛家健仆赶上:程启的媒人上门了!
张歆惊得在车上摔了一跤。那个人的手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
张歆父母双亡,又没有婆家。娘家近亲长辈只有陈林氏。
陈林氏了解她的性格,一定要从她嘴里掏出对这门亲事的“愿意”,因而一面陪媒人叙话聊天,一面让人去叫张歆回来。
董氏托的媒人是个衣着朴素,老成持重,极有眼色的,听说过陈林氏的事迹,很是敬重,满脸堆笑地坐在堂屋说着话,没有半点不耐或急迫,看见张歆进门,立刻站起身:“奶奶回来了。小人给奶奶请安!”
张歆刚要答话,小强冲了出来:“妈妈,妈妈,爹说——”
张歆连忙捂住儿子的嘴巴,止住下面的话,赔着笑说:“请稍等,我同孩子说几句话就来。”
媒人好脾气地笑:“不要紧。奶奶自便。我还想同老奶奶说说话。”
张歆在回来的车上已经想明白,从形势考虑,对程启的情意,她可以拖延,不好拒绝,情感上,她也不想拒绝,只是,这一答应说不定很快就得嫁了,心里又有点别扭,没准备好。
对着媒人,她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也乐得让小强打岔。
老老实实让妈妈拉到后面房里,一自由,小强就往妈妈身上爬:“妈妈,爹说,你同那个阿婆说好,他就可以同我们一起住,天天陪我玩。”
程启太过分了!用她儿子来对付她。张歆不豫:“小强,程叔叔不是你爹。你爹在很远的地方。等你长大,象阿松表哥那么高时,就可以见到他。”
“我现在就要爹。我要爹同我们住一起,象别人家一样。妈妈来,亲亲,抱抱。小强爱妈妈,妈妈爱小强,妈妈答应。”小强腻在张歆怀里撒娇,把妈妈平日哄他的手段学了个七八分。
张歆有些头疼:“你就是想要个爹,还是——”
“我要爹做我爹。我要爹和我们住。妈妈乖,答应。”
“你为什么要他?这个爹有什么好?比妈妈还要紧?”
“妈妈最好,最要紧,小强最爱妈妈。”小强先吧嗒吧嗒亲几口,稳定住妈妈的情绪,然后郑重地说:“爹也很好。妈妈和爹和姐姐和小强,在一起,最好。”
“告诉妈妈,爹哪里好?”
“爹对我好,陪我玩,不让别人欺负我,陪我说话——冬生的爹只会骂他,阿鲁的爹都没抱过他,他们想要我爹做他们爹,我不要。爹是我的。”
张歆慢慢的询问下,小强一点一点讲出程启的“父爱”。有些张歆原本知道,有些还是第一次听说。
每听到一件,张歆就会想如果是段世昌,他会不会这样做?结论:段世昌会盼着小强长大,继承家业,光大门楣。程启却会陪着小强成长,努力让他拥有快乐的每一天。
小孩子短见,注重眼前享受。所以,小强轻易地认定程启,认为自己有世上最好的爹爹。
张歆是个胸无大志的女人,对孩子的期盼就是平安健康快乐。
雌性择偶本就是给下一代挑选父亲。程启做她孩子的父亲,很合适。
小强没的说了,看着有点出神的妈妈,小心问:“妈妈,你答应了吗?”
“嗯。”张歆正在努力分析自己心里那点别扭是怎么回事,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小强高兴地往外跑:“阿婆,阿婆,妈妈答应了。你快把写字的纸给那个阿婆。”
她答应什么了?张歆恍然一惊,媒人还在堂屋坐着呢!
张歆赶到前院,正好陈林氏送媒人出门,转过身,笑眯眯地对她拍拍手:“换了庚帖。这门亲事定了啊。不兴反悔了啊。”
小强高兴地跑去告诉姐姐:“妈妈答应了,过些天,爹就来同我们住,每天同我们玩。”
小羊正在学刺绣,猛然听见这句话,扎到手指,还不知道疼,第一次跟弟弟争执:“不要!不要爹!”
“要爹!爹疼小强,也会疼姐姐。”
“不要!我不要爹!我只要娘!”小羊又慌又怕,哭了起来。
应下亲事,陈林氏就担心小羊的反应,就怕她反应激烈,给张歆添不自在,听见姐弟俩个闹起来,立刻赶了来。
先撵了小强出去,并警告他:“不许再嚷这个!你娘是答应了,可你要这么嚷嚷,她恼了,说不定就不答应了。你再吵闹,回头你娘你姐姐都不理你。”
小强不明白为什么,见姐姐不高兴,哭了,真不敢再嚷,悄悄溜走找阿福玩去。
陈林氏搂住小羊安慰:“乖女,别怕!弟弟说的爹是程启叔叔。他是好人,最疼你弟弟,也会疼你。”
小羊稍稍安心,擦擦眼泪问:“娘对我们不好么?弟弟为什么还要爹?”
陈林氏在她头顶轻轻抚摸:“你是女儿,你该会的,你娘都能教给你。可弟弟是男儿,他要学的很多东西,你娘教不了。南街东头那个林家,你知道吧?你想弟弟长大象他家那个娘娘腔么?”
“不要!弟弟长大会是勇敢的男子汉。”小羊心里闪过大牛的身影,只是——血!小羊连忙摇摇头,甩开。
陈林氏赞许地笑了:“对啊,男儿就要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就像你认字读书,学女红刺绣,弟弟做男子汉,也要有人教。还有,你娘一个人,很辛苦。遇到有坏人,也要有人帮忙。”
早先,弟弟被坏人抓去,是程叔叔帮妈妈把弟弟找回来。昨天,坏人上门捣乱,又是被程叔叔带人赶走。程启在小羊心里早就是英雄,保护神,接受起来并不困难,只是——“阿婆,我一定要管程叔叔叫爹么?”
“你愿叫就叫,不愿叫爹,叫叔叔也好。”程家是大家,董氏又讲规矩,小羊是继女,年纪已经大了,和程启的接触不会很多。
老夫妻
陈林氏亲自去余家,对余老夫人讲明这桩婚事的前因后果。
余老夫人还记得船上的事,明白张歆的苦处,虽然不喜,倒还能体谅,只是背地里对王氏叹说:“小强那孩子,极是聪明,若遇个好老师,蟾宫折桂是迟早的事。母亲这一再嫁,这孩子的前途生生给断送了。陈林氏的眼界到底差了点。”
王氏的丈夫便是为了“蟾宫折桂”的梦想,生生熬坏身体,早早去了,丢下她们母女。王氏心里倒是赞同张歆的选择,只是不能明说:“这也是没法子。妹妹缺个遮风挡雨的人,要把孩子平安养大都不容易。若是那个陆千户继续纠缠,闹出事体,坏了妹妹名誉,不但小强的前程受影响,母子三个立足都难。”
余老夫人想了想,只好怪自己体面不够,儿子官职不够高,又不肯尽心庇护义妹,以至于张歆为求平安,不得不嫁给一个不起眼的海商,听见余同知责备张歆心志不坚,有失体统时,就没好气地顶了回去:“你想让歆儿怎样?带着一双儿女,以死明志?才全了你的体面,合了你的体统?你若肯替他出头,先参陆千户一本,把他踢出闽地。我就叫歆儿不嫁,守寡明志。”
余同知说不出话来,只得讪讪退出来,回到屋里,又对潘氏嘀咕。
潘氏淡淡一笑:“只是娘认的义女,不是老爷亲妹子,不愿意,不来往也罢。她再嫁失贞,于老爷其实没什么影响。不过,我也觉得那个海商配不上她。只是她不肯做妾或外室,老爷又太在意清名,要不然,倒可让老爷多庇护一二。”
“你胡说什么!”余同知脸红了,却是不敢再纠缠这个问题。
程氏家族,除了少数等着看董氏和他们这一家出丑的,多是反对这桩婚事。然而,程氏是个大家族,程启怎么样,对于大部分程氏族人的生活毫无影响,最多不过出门听人提起,脸上有一阵尴尬。程启一个克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