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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就定初七。”廖奶奶把历书收起来,见孙子还皱着眉一脸气愤的样子,一巴掌拍到他头上,“你姐的事有你爹你妈,你愁啥!赶紧写作业!”
见孙子低头写起作业来,老太太起身去房里拿出几包盐干菜出了屋门,嘴里嘀咕着廖妈,“几十岁的人了,养个闺女都养不明白,真是丢人!”
老人家每年来儿子家过个年,这大院里也有相熟的老姐妹,难得过来总要过去唠唠。
到了晚上开饭的点,不用人叫老太太又背着手回了家,饭菜都上了桌,廖青梅正帮廖妈端汤上桌,廖爸在坐在厅里和廖昊宇说话,见她回来,廖爸立马起声喊妈。
老母亲一个人在乡下独居,廖爸心里担心又想念,见了廖奶奶自然是一肚子的话想问,结果老太太压根就不理会廖爸,随意应了一声后,招呼了廖青宇陪她上桌坐着,等吃饭。
廖爸,“”
一家人吃完饭,廖青梅正要帮着廖妈收拾,廖奶奶就扔出个惊天大雷。“你爹没去世的时候给二妮定了个娃娃亲,过完年就让二妮跟我回去一趟,见见她未来婆家。”
廖爸、廖妈、廖青梅、廖昊宇:“”
娃娃亲,这是啥时候的事?前世怎么一直没听说过?
廖青梅傻了,再看廖爸廖妈也是一头雾水,廖昊宇更是一口水全喷在了裤腿上,他姐也有娃娃亲?
“妈,这是啥时候的事,我和他爸也没听说过啊!”廖妈试探着开了口,心里惊疑不定,这都新时代了,早不兴娃娃亲那一套了。
再者,闺女刚刚因为方志诚的事儿廖妈看了眼廖青梅,还好闺女没有掀桌子。
廖奶奶轻飘飘地瞟了廖妈一眼,廖妈就收了声,婆婆积威甚重,廖妈人微言轻不敢再发话,眼刀子射向廖爸示意他赶紧说话,廖爸干咳了两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别瞎琢磨,就是七大队的老顾家,你们爹当年亲自定的。”廖奶奶叹了口气,目光悠悠地看向廖爸,“六九年你爹摔断腿那事你还记得吧,如果不是顾家老头把你爹从山里背回来,你爹早没了。”
“还有你爹过世的那一年,家里只有我和二妮两个,老的老小的小能顶啥用,要不是顾家出面帮着料理你爹的身后世,你爹能不能及时入土为安还不知道。”
“你们要不同意,我也不啥好说,反正你爹早没了,你们不拿他当回事,我一个入土半截的老太太有啥办法”
“妈!”廖爸心里又急又痛,他这工作性质注定了忠孝两难,他对家里充满了愧疚,特别是他爹走的时候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廖爸想起这事就心痛愧疚,眼眶通红,哪里还能说出反对的话来。
廖妈也没好再说话,六九年的时候她肚子里怀着老三,没有回老家伺候老公公,老公公过世的时候又赶上老三生了场大病
廖奶奶左右看看,掏出手绢抹了抹嘴角,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
把过世的廖爷爷搬了出来,廖爸廖妈默默地消了声,至于廖青梅,完全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而且这是爷爷亲自给她定下的
初中以前她是在乡下长大的,廖奶奶不管她,从小她就跟在廖爷爷屁股后头长大,爷孙俩感情特别深,她不知道父亲的肩膀有多宽厚,但对从小在爷爷肩膀上长大的她来说,爷爷是她幼时最大的依靠。
饭桌没人反对,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说定了,一家人心怀各异地准备着过年的事。
这时候过年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家庭孩子多负担重,生活费有限,准备的零食瓜子也大多是待客用,不过廖奶奶从乡下拎来了不少处理好的腊肉鸡鸭,大大丰富了廖家的年夜饭。
至于娱乐活动,县里的电影院通宵放电影,可惜一票难求,廖家没人想去凑这个热闹。
听说今年是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大家都听到了广播通知,大院里有电视机的家庭早早就发出了邀请,廖妈也和相熟的人家约好一起看晚会守岁。
重生回来的第一个春节,廖青梅非常用心,打扫除尘,帮廖妈准备过年的吃用,帮廖奶奶打下手剪窗花贴对联,榨油坨炒瓜子
忙得不亦乐乎的廖青梅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和方志诚今生第一次见面,竟然来得这样快和突然,她完全没有半点心理准备。
第4章 今生再遇()
年三十廖妈炒菜炒到一半才发现家里的酱油瓶空了,廖爸还在值班得晚上才能回家,廖奶奶领着孙子给老姐妹串门去了,公用厨房里倒是能找别人家借个碗底的酱油使使。
但廖妈心里有气,这段时间这些街坊邻居可没少背地里讲究她家青梅,她就不乐意借她们的东西,干脆打发了在洗菜的廖青梅去代销点打酱油。
提着酱油瓶子,廖青梅嘴里包着廖妈出门前塞嘴里的酥糖就出了大院。
家属大院在驻地和靖北厂区中间,厂区那边有供销社,货物齐全,但今天过年肯定不能营业,旁边村里的代销点就方便多了,离大院虽然稍有点儿远,但是代销点也是住家,把主人喊出来就能买东西。
这时候还没有小卖部,后来大院里有人开了家小卖部,想到那家人家闷声发大财后来买房又买车的,廖青梅在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廖妈性情温和做事却麻利,开个小卖部应该没啥难度,大院门头的房子是公家的,如果谈不下来,大院旁边还有离得近的民居可以租用。
家里有大金鹿,进货也不是难题,廖爸虽然经常要值班,但是正常的休息还是有的。
正想着事儿,前面突然响起了喇叭声,廖青梅抬头一看,是市里路过靖北的中巴车路过,赶紧走到路边等着。
这边的公路非常狭窄,只能容一辆中巴车过路,而且还要防着汽车过去溅起的雪水,没想到廖青梅一停,中巴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廖青梅也没太在意,有些家属离得远,紧赶忙赶火车晚点之类的,经常年三十才赶来大院。
“青梅!”方志诚沉着脸提着行李下来,没想到一眼就看到站在路边的廖青梅,顿时眼睛一热,她瘦了!
意外来得措不及防,廖青梅也没想到下车的人会是方志诚!
此时年轻的方志诚完全没有后来的颓然之气,脊背不再佝偻,神情因为长时间旅途显得有些疲惫,但整个人是精神的,再看到年轻时的方志诚,廖青梅心里更多是陌生和茫然。
原来,方志诚年轻的时候竟然是长这样的么?
随着方志诚下来,还有一个人也跟了下来,方志诚的新婚妻子,方青兰。
两人风尘仆仆,方志诚面容坚毅两手提着大包裹,大跨步走在前头,后头方青兰两手也满满地,小碎步跑着跟上。
此时的方青兰穿着打扮还有些土气,皮肤偏小麦色但五官长得俊俏,身材微胖,正是乡下人喜欢的媳妇模样,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在胸前,脸蛋红扑扑,见着路人打量她,羞涩地低下头,脸愈发红得厉害,脖子上还寄着廖青梅年前邮过去的红丝巾。
目光在那红丝巾上停了一秒,廖青梅了然地笑了,有些让她耿耿于怀了一辈子的东西真正地从她心里拔去,看向因为她的出现而有些怔愣的方志诚,表情平和,“方志诚同志,祝你新婚幸福。”
她以为经历了上一世,她是恨方志诚的,不,应该是恨的!只是她恨的那个自卑不作为的方志诚,而不是现在的方志诚,毕竟他们对以后的事一无所知,十分“无辜”。
“谢谢你的祝福。”沉默了好一会,方志诚才出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落在他身后的方青兰,大概是怕见生人,站在后面没动,见两人都望过去,脸上带着怯意,却没忘记冲廖青梅友好一笑。
廖青梅微笑回应过后,准备离开。
“对不起,青梅!”方志诚心里不是不痛,尤其是看到瘦了大半的廖青梅的时候,但是在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就没有了资格,他现在是方青兰的丈夫,方青兰是他的责任,他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何况,那样对青梅也太不公平,想到被寄回的东西,方志诚心底一痛,面上却半点不显。
“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会遇到真正疼爱你的人,希望你以后可以过得比我幸福,对不起!”
此时的方志诚廖青梅转脸看向他,和后来的那个男人一点也不像,甚至完全像是不同的两个人,贫穷和残疾摧毁了他所有的骄傲,也蚕食掉了他的尊严气魄。
不管他现在是因为他军人的身份使然,还是真心觉得对不起她,能听到一声对不起,廖青梅心底对方志诚乃至方家的怨念多少淡了一些。
廖青梅微微垂眸,再抬眼,眼底释然清晰可见,“谢谢你的祝福,再见。”
“再见!”方志诚驻足,目送廖青兰走远。
直到廖青梅拐进分销点的岔路,方志诚才收回目光,方青兰见着人走了,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志诚哥,她是谁啊?”
方志诚看向满心满眼只有他的方青兰,嘴角微苦,看她大包小包提得费劲,伸手去接她手里的东西,“一个朋友而已,重不重?我来提吧。”
“不用不用,很轻的,我在家几百斤的担子都能担的。”方青兰忙让了过去,方志诚手上的东西也不比她的少,反而十分体贴他。“咱们快走吧,回,回家就能放下了。”
说起回家,方青兰又羞涩起来,偷偷掀起眼皮看了方志诚一眼,发现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心底微微有些失落,很快又高兴起来,催他,“走吧走吧,今天过年呢。”
方志城点头,继续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带路,方青兰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咬了咬唇匆匆跟上前头方志诚的脚步。
打了酱油再回来时,路上已经没有了方家夫妻的影子,廖青梅无视旁人探究的视线,紧了紧围脖往家里赶。
廖家的团年饭一般都是依着廖爸的工作情况来定,今年廖爸要值班,团年饭提前了几个小时开桌。
饭菜摆上了桌,家里没神龛,但廖奶奶还是准备了祭祖的食物和酒米,摆出廖爷爷的遗相,廖青梅和廖昊宇都跪下磕了头,廖昊宇还代在外工作的大哥廖昊晨磕了头,这些事情做完后,一家人才坐上了桌,正式开饭。
吃过饭廖昊宇就出去疯,廖奶奶指挥着廖妈擀皮包饺子,廖爸则是要回去值班,临出门前叫上了廖青梅,让她送他去。
“你爸这人,真是!你快去快回,多穿点,路上别冻着。”廖妈刚想抱怨廖爸两句,耳朵不好的廖奶像是听得到似的,眼刀跟着就扫了过来,生生掐断了廖妈后头的话。
廖青梅看得忍俊不禁,别看廖奶奶对谁都冷脸的样子,儿子也不例外,但只要儿媳妇敢说她儿子不好呵呵。
廖爸也是无语,他老娘来了这些天,连话都没跟他说过几句呢,光欺负他媳妇儿去了。
父女俩一起走在院里,廖爸看着廖青梅欲言又止,方志诚回来,还带着娃娃亲媳妇回来了,这消息没多一会就传遍了他们大院。
他们这里虽然也算部队大院之一,但院里真没有高官干部,就几个老退休老首长,平时深居简出的,见一面都很难,大多是像廖爸这样做文职工作的,也有技术骨干,还有附近三线厂的一些高级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