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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穿越:勿忘-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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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刻就被她这个轻柔的小动作迷惑了。
  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从她袖笼里传出来,让我在失神的片刻已经忘记要点化她了。
  “还在生气?我再赔个不是,再不在你面前看这书,如何?”
  我摇头,说:“你想看就看吧——我又看不住你。”
  她轻声笑了起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华南经递给我。
  “你看你的,我看我的。”
  她依旧蜷缩在椅子上,裹着一条厚毯子,握着一支削尖了的眉笔,在书上偶尔写两个字。
  她身上的毯子滑落了一点,露出白色的罗袜;我才意识到我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华南经上。
  放下经书,走过去,用毯子将她的脚裹好。抬头迎上她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来我也是俗人。”我低声在她耳边说。
  (十)
  康熙四十二年时,阿离跟着我一起南巡。
  我让她与我同乘。
  前两天我在她的卧室里拣到一张小纸片,上面是她的笔迹。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没头没尾的两句。
  射白鹿。
  不是没有逐鹿之心,却不想被她这样洞穿。
  这才意识到,我真的对她太纵容了。
  想着问她那句“射白鹿”该怎么解释,想着问她到底是不是有所图。
  然而当她满足的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叹着气说:“想到你以后会有更多的女人,想到你也许以后就不再喜欢我了,又想到这也许是我唯一一次可以这么长时间一个人陪着你,所以就又欢喜又伤心。”
  她到底对我隐藏了什么一下子不再重要。我忽然就很害怕失去她。
  不论她想要什么,我都要给她。
  晚上对着灯枯坐。看书看不进去。想事情也想不了。
  只有她近乎凄凉的声音——唯一一次这么长时间一个人陪着你。
  悚然惊觉,她已经控制了我那么多的感情。
  不是不能去肆意宠爱某个女人。我曾经喜欢过福晋的娴雅,也喜欢过李氏的活泼。
  只是她们都不像阿离。
  阿离。不是让我爱。她会让我生出太多情绪。面对她的时候,我每一丝细微的感觉都会被牵动。
  如果她想要什么,我是无法拒绝的。
  如果她要天下呢?
  她安静的跪在我面前。我将写了很久才写得成形的四个字扔在了她的脸上——恃宠而骄。
  我很有刻薄人的天赋,但其实,我并不清楚我在说些什么。或者我是故意选择了遗忘。
  她依然在微笑。
  “奴婢知道了。”
  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我其实只是想惩罚自己。
  走到苏州寒山寺的时候,我碰到了一个老和尚。
  “我被心魔所困,不知有何解?”我对那个看上去已经老得走不动路的和尚说。
  他正坐在河边,微微睁开眼睛说:“施主,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住在深山中的一座小寺庙中。小和尚十几年来从没有下过山,对山下事物一概不知。这天,老和尚终于带小和尚下山了。教他辨认许多事物。见到鸡,告诉说,这是鸡,会打鸣;见到狗,告诉说,这是狗,会看门。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位妙龄少女,小和尚问,这是什么?老和尚怕他动了凡心,便说,这是老虎,会吃人。
  晚上时候,老和尚问小和尚,这一天所见之物,哪一样印象最深?
  小和尚说,其余之物,尚觉平平,唯有那会吃人的老虎,总觉得放不下心来。”
  老和尚对我说完这个故事,便又闭上了眼睛。
  我想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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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苏默止因为一个女人的缘故,留在了京城。我请他帮我。
  “我不缺钱。对做官也没有什么兴趣。你用什么来说服我?”他微笑着说。
  “我是留在京城,但只是为了小楼,我没有必要冒风险做你的食客。”
  “不要威胁我,我也不害怕威胁。”
  这样的人,我是欣赏的。
  “不是我想占有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只是身不由己。我非鱼肉,岂能任人刀殂?”
  “何况,你不想见到一位昏君坐拥天下吧?”
  自古以来,士人所追寻的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对苏默止应该是最大的诱惑。
  这样聪明的人,应该会感叹自己的生不逢时——在过于平静的时候,是无法产生英雄的。
  他一直看着我的眼睛,忽然笑起来,说:“好,三年。只能三年。三年之后,我带小楼走。你不能阻我。”
  *
  *
  “善格格是个很少见的女子。”
  有一次,我们都喝了一点酒。他这样对我说。
  我放下酒杯,说:“溢斋是个聪明人。不如你来为我解这个哑谜。”
  于是就把寒山寺的老和尚对我讲的故事,讲给苏默止听。
  “你说,那个小和尚是不是很不该?他师傅明明已经告诉他那妙龄少女是老虎,他怎么还可以放不下心?”我问苏默止。
  苏默止握着酒杯,浅浅的笑了起来,说:“妙极的故事,被你这个俗人曲解了。”
  我看着他。
  苏默止问:“那少女是会吃人的老虎么?”
  我摇头:“当然不是。”
  苏默止大笑:“那不就结了!是老和尚视少女如猛虎,这叫伪;小和尚却一片浑然天成,就算老和尚告诉他,那是会吃人的老虎,他也能觉察出少女的美好,这叫真。去伪存真——这才是我佛的境界。”
  我也大笑起来,说:“若女人真是会吃人的老虎呢?”
  苏默止静静的看着我说:“贝勒再聪明不过的人,这次如此简单的道理也看不透,是不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呢?”
  我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十二)
  年氏进门的时候很风光。她的哥哥刚放了外任。
  “怀玉。”我说。
  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玉字。
  怀玉柔弱的向我行礼:“怀玉小字又莲。”
  年又莲。又怜。
  她真是让人我见犹怜的女人。
  脑子里却想到另一个的女人的微笑。“叫我阿离,是阿离嫁给了你。”
  冬天的时候踏着厚厚的雪去看她。
  她比以往消瘦了一些。正做着账,算着份例。面容带着少有的严肃。
  “天冷,你要多穿些。”我说。
  她点点头。
  胡乱的喝茶,吃点心。想找些话来说。
  年氏已经怀孕了。坐在那里的时候,渐渐就觉得自己没趣。
  拥有一个女人的身体,让她为我生出后代,应该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是,面对阿离的时候,年氏的进门和迅速怀孕就成了我对她愧疚的理由。
  如果,我可以把阿离也当作和她们一样的人,是不是感觉会舒服一些。
  “恨不恨我宠年氏?”我抚摩着她的头发问。只是想听她的真心话。恨也好,怨也好,我都甘之如饴。
  她僵硬的靠在我的怀中,过了很久,才低声说:“你到底想听什么呢?”
  我的心就慢慢冷了下去。好象来时路上的雪——她偏要掩盖住我最想知道的那一部分。痛也好,伤也罢,她都不让我看见。似乎她很清楚该怎样折磨我。
  想大声说什么,手上却松开了她。
  听不到彼此心里的声音,靠得再近又能怎样。
  走出她的门,低低的背起一首诗。
  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
  啾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
  淅淅风吹面,纷纷雪积身。
  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注释1)
  忽然就想起这首她夏天里背给我听的诗。
  “因为够冷啊,夏天听这样的诗会觉得凉飕飕的。”她那时候笑着说。
  或许我应该告诉她,冬天才是最适合背这首诗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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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我一直希望阿离给我生一个孩子。
  可是她一直没有怀孕。
  有一次,我听到一个丫头嚼舌。
  “善格格用尽了法子都生不出来,霸着三阿哥又有什么用,又不是自己亲生的。如今一生了病,还不是要搬出去。”
  那时她正住在外面养病。
  我把那个丫头打死了。
  中秋的时候,她还没有回来。于是我便去看她。
  她的病已经好了。喝了一点酒却醉了。
  她斜斜的倚在我的怀里,醉眼惺忪的背着一首词:“浅画镜中眉……深拜楼中月……浅画镜中眉,深拜楼中月。下面是什么啊,胤禛?”
  我很喜欢她这样叫我的名字。
  “人散市声收,渐入愁时节。”我告诉她。(注释2)
  她带着一点恍然大悟的喜悦,说:“是啊,是啊。”
  慢慢便合上眼睛,睡着了。
  我依旧对着月亮,一动不动。
  “真的没有心愿么?”
  “没有,没有。那个心愿总是叫我伤心。于是我就忘记了。”
  她说这番话时,像受了委屈的小孩。
  心伤得太久了,是不是就要碎掉了。
  可是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能给的我已经全部拿出来了。
  “不要对着月亮起誓,因为它变化无常。”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忽然哼出一句梦话。
  阿离,阿离。你说你知道我的心愿。
  包举宇内,囊括四海。是么?
  我轻轻握起她的手,那是一双干净整洁的手。总是爱轻轻触碰我的嘴唇或是眼睑,猝然之间就让我温暖起来。我迷恋她的这些小动作。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从袖笼里摸出一块寿山石,上面是她刻的一个篆体的“离”字。
  (十四)
  她在自己的窗前种了一种奇怪的东西,叫绞股兰。
  别人的院子里种的,要么是芝兰,要么是桃李。她却搞些这样奇怪的东西。
  “我也种过玫瑰呀,王爷怎么光记得我种了绞股兰呢?”她微笑着照料她的花草。
  她现在总爱用“王爷”称呼我。
  我亦很自然的接受,就好象她有时候不停的叫我胤禛一样。
  “我这些天,还打算种一些扁豆。扁豆开紫色的小花,挂满一架子,很漂亮。”她对着一片空地满脸痴迷的说。好象已经看到扁豆成熟了一样。
  “最好在这边再种一些苦瓜。苦瓜是君子菜。夏天凉拌了给你吃,又清热又滋养。”
  “太素淡了也不好。再种一些凤仙花,如何?”
  她痴迷上了园艺。每天开始花很多时间布置她的花园。
  扁豆成熟的时候,我和她一起摘扁豆。她忽然说:“哎,都摘完了,我还拿什么打发时间呢?”
  那段时候,正是年氏最得宠的时候。我不是不喜欢年氏。只是,她永远不能与阿离相比。年氏让我怜惜,只是让我怜惜。
  何况,我需要她的哥哥。
  看着空了的扁豆架,微风吹过,只剩下叶子挲挲响动。我怔怔的说:“我陪你,好不好。”
  她就地坐下,掐起扁豆,说:“要是我们是两个种菜的夫妻,你说该多好。等我们很老很老的时候,还可以像这样,你这个老公公就给菜浇浇水,我这个老婆婆就摘摘菜。吃很简单的饭菜,过很简单的生活……”
  她说得越来越低,渐渐就没有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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