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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完毕之后,姐弟三人走在大土路上,其乐融融地聊着天。
闻朋紧捏着贴画,心里美滋滋的。
“瞧你乐的。”闻亮故意白了闻朋一眼。
闻青说:“朋朋,好好学习。”
“好。”闻朋答应着。
回到家后,一家人吃了顿猪肉芹菜馅儿的水饺之后,就开始讨论闻青上学的事儿。
这个年代的高中与后来的高中都不同,除了书本不用自备,其他全部自备,被子、被单、粮食、打饭的白瓷缸,衣服都自己备,没有校服,其实也是有校服,就是没人买得起,于是学校里穿校服的,也就那几个有钱人的。
提前两天,姚世玲找出家中最好的被面也就是补丁少一点,最新的被子其实也就是两年前做的被子,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包裹,不停地说着:“闻青,到了学校你性子别那么强,别人说你一句,你能忍就忍,不要惹事,啊。”
闻青收拾着书本,点头:“好。”
“说话也别冲,冲的人家都不高兴,小心同学都孤立你。”
“好。”
“吃饭的时候多吃点,别饿着自己。”
“嗯,知道了。”
“不上课的时候,就在学校里待着,别乱跑,坏人多,你又是女孩子。”
“嗯。”
“别跟男孩子走太近,影响不好。等你上了大学再处对象,知道吗?”
“妈,知道了。”
姚世玲一句一个交待,看着打包好的被子又说:“闻青,这被子薄不薄,马上就九月了,下场雨天就会凉,该不会冷吧。”姚世玲担心起来。
闻青笑着说:“妈,别带被子了,那么重,我到那儿重新买。”
“重新买多贵啊,这是家里棉花打的被子,实打实的暖和。买的都掺假的。”姚世玲说着,转身又去拿个罐头瓶。
闻青好奇地问:“妈,这是什么?”
“豆酱。”姚世玲说:“我今天听你王婶说,学生都很清苦,山湾村的有个男娃上中专,每个星期步走回家一趟说是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一回家就拎半口袋粗面饼子加一瓶豆酱去学校吃。”
闻青笑,那是清苦,不过也是因为穷,没钱吃食堂。
“我在这豆酱里拌了肉丝,要是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你就配点这个吃啊。”姚世玲说着,又拿了白瓷缸过来说:“还有这个,这个是掺了面的炒豆子,你当零嘴吃。”
“妈,我肯定一个月要回来一次,你别把家都让我搬走了,这个豆酱我拿着,其他的你都留下给亮亮,朋朋吧。”闻青笑着说。
“他们在家,啥东西吃不到?你都带着。”
闻青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整理妥当之后,闻青要带的东西比她本人还重,最后只好说服姚世玲,减了一半东西下去。但是姚世玲就是不放心,又塞了些东西给闻青。
临走的头天晚上。
闻青给了闻亮二十块钱,闻朋十块钱,让他们明天去交学费,剩下的钱,自己存着。又给了姚世玲了一百块钱,让她千万别省,吃好喝好,闻亮闻朋还长身体呢。
姚世玲眼睛通红的应着。
闻朋直接哭了:“大姐,你啥时候回来?”
闻青笑了,摸着闻朋有肉的黑脸:“我还没走呢。”
“我舍不得你走。”闻朋说。
“我一个月至少回来一次。”
“那到时候我去县城接你。”
“好。”
第二天一早,闻亮、闻朋穿了新衣裳、新鞋子,背着新书包和闻青依依不舍的告别,然后才去他们的学校报道。
姚世玲则用牛车拉着闻青的行李,送闻青去县城。
第33章
半个小时后,姚世玲的牛车停在县城四岔路口,闻青跟着在一旁等公交车。
“妈,你回去吧。”闻青肩上背着一个军绿色的大包,手上拎着一大团卷被子。
“不急,我等你上车再走。”姚世玲说。
“不用了妈,我一个人等就行了。”
姚世玲坚持:“没关系,反正我回家也没什么事,王婶都说了帮我看着牛。”
闻青只好作罢。
姚世玲趁着公交车没来,又忍不住交待闻青:“闻青,在学校里别舍不得吃,食堂有肉你就打着吃,家里的缝纫机我也会用,鞋子我每天都做着,不缺钱,你多吃点,啊。”
闻青笑了:“妈,你不是常说我就知道闭着眼睛花钱吗?我怎么会亏待自己?”
姚世玲就是舍不得闻青,以前闻青不回家,好歹有她二叔带着,她多少放点心。现在是闻青一个人去南州市,又是个姑娘家,姚世玲怎么都不放心。
“公交车来了,公交车来了。”这时有人喊。
闻青、姚世玲看过去,果然见破旧的公交车晃晃悠悠过来,不一会儿就停在路口。
“妈,我走了。”闻青拎着被子,就要上车。
看着闻青要走,姚世玲心头一酸,眼睛就红了,不由得喊一声:“闻青啊。”
“妈。”闻青已上车。
姚世玲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闻青,学习不忙,一两个星期回来一次也行,咱不省路费啊。”
闻青听出姚世玲话语中的不对劲,才刚转头。
“快一点啊,一人五分钱啊,到市里啊。”售票员催着推着,就把闻青推到车窗的座位上坐着,顺手一拽再一扔,就把闻青的被子扔到发动机上。
闻青立刻打开窗外,就见姚世玲擦着眼泪,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她心头一涩,眼泪盈满眼眶:“妈,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回去吧。”
“好,好,好。”姚世玲抽泣着答应着。
闻青没敢再看姚世玲,她觉得分别太难过了。等到车子再转弯时,她偷偷再次向后看,姚世玲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牛车旁,穿着她给她做的衣裳,巴巴地望着这里,闻青从来没想过,自己活了两辈子,还这么情感丰富,难过、心疼、不舍一涌而上,她控制不住捂着脸就哭起来了。
她也舍不得离开妈妈。
“小姑娘,哭啥,不就是去上学嘛,这都九月一号了,再过半个多月就是中秋节了,到时候学校不就放假了吗?”售票员在一旁劝。
闻青为自己刚才哭出声,而难为情。伸手擦了擦眼睛。
“哎,这就对了嘛,到了学校,好好学习,长本事了,赚钱了,在城里站住脚了,再把你妈接到城里享福,不就行了!”售票员热情地说。
闻青抬起头:“谢谢你大姐。”
“谢啥,别哭了啊,好好学习。”
“嗯。”闻青点头。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只要没人上车,售票员就会跟闻青说一些有的没的。
闻青本来还担心自己带的东西太多,公交车站距离南州市第一中学还有段距离,自己会累成狗。
结果售票员大姐说,不用走,只要五分钱,雇一辆牛车,车夫能连人带货拉到南州市第一中学门口。
闻青对售票员大姐谢了又谢,下车之后就开始找牛车,看见不少牛车停在不远处,车夫也都是南州市旁边的农民。
闻青背着大包,拎着被子问:“大伯,去第一中学多少钱啊?”
大伯上下打量闻青一眼,看闻青长得干干净净的说:“一毛钱咯。”
“我以前坐都是五毛,怎么才几天就涨一毛了呢?”闻青说。
大伯心想,这是个常客,于是说:“五分就五分吧,看你是个学生,给你便宜了。”
“谢大伯。”
大伯伸手就接过闻青手中的被子、大包,放到牛车上,在牛车上放了一个草垫子说:“坐吧。”
闻青也没客气,就坐在牛车上。
从水湾村到县城,再从县城到市里,并没有见到多少来上学的孩子,但是从市公交站到南州市第一中学这段路,闻青见了不少学生,都是高中生的样子。
“小姑娘,你多大了?”这时,牛车大伯问。
“十七岁了。”闻青坐在牛车上回答。
“上几年级啊。”
“高中二年级。”
“哦,那好小啊。”
闻青笑了,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幼儿园,没有学前班,一上学就是上小学一年级,所以学校规定学生必须满七周岁才能入学,七周岁已经不小了,但是有些家庭的哥哥姐姐有弟弟妹妹,家长会推迟哥哥姐姐上学的年级,让哥哥姐姐在家带弟弟妹妹两年,把弟弟妹妹带大一点再入学。
于是,学校里九岁十岁上小学一年级的同学不在少数。像闻青这样十七岁就上高中二年级其实才是少数。
如果闻青没记错的话,她在高一时,都有同学二十岁,还有结过婚的。
“小姑娘好好上学,上学好啊,考个大学就能包分配,说不定还能当官呢。”牛车大伯说。
闻青笑着应:“是啊。”不过,闻青对当官没兴趣。
“小姑娘,前面就到一中了,你是在这儿下,还是到门口。”
“到门口下。”
闻青到门口之后,从裤兜里摸了五个一分的硬币,交给牛车大伯,说了声谢谢之后,左手拎包右手拎被子,站到了南州市第一中学。
上次她来过一中,那是是和朋朋一起来找赵老师。
不过,今天才算真真正正地要进去上学了,再次回到学校,不是“恍如隔世”而是真真正正的隔世啊。
闻青看着学校大门头上,几个红漆狂草字体——南州第一中学,顿时心潮澎湃。
“喂,快点,快点来帮忙。”一个清脆的喊声传入闻青的耳中。
闻青转头看过去时,就见几个穿着破旧却干净的女生正在互相帮忙提书包,提被子。
“你什么时候到学校的?”
“我刚到的。”
“上学期成绩出来了吗?”
“还没有。班主任还没有来呢。”
“一会儿到哪儿报名交钱?”
“应该到各自班级,然后等班主任来,最后交钱拿新书吧。”
“那快点快点,帮我把被子书包都送到宿舍里去,我们一起教室报道,喔,对了,我从家里带来了酱菜,我妈做的,一会儿咱们去食堂尝尝。”
“好啊好啊。”
几个女生嘻嘻笑着走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纯真的笑意,与水湾村村民的精神面貌完全不同,闻青瞬间就被带回了学生时代。
她提着包和被子,走进校园。
南州市第一中学是南州市最好的高中,除了学生人数相对多一点以外,是几所高中中楼房教室最多的,连男生女生宿舍住的都是三层小楼。不过,南州市第一中学里,更多的还是瓦房。
这辈子的闻青已经快一年没有进南州第一中学了,她不知道现在高二年级的宿舍在哪儿,也不知道高二年级的教室在哪儿。
于是,只得边走边问。
每问一个人,那人就会抬眸多看闻青一会儿,回答之后,又会嘀咕一句,这位同学长得真好看。
甚至有位同学喊出:“你是闻青?”这位同学瘦瘦的,个子跟她差不多高,穿的还算整齐,至少没看到补丁。
闻青一愣:“同学,你认识我?”她不过才在南州上一学期的课,这都快过去一年了,居然还有人认识她。
“认识啊,你是高一年级时最好看的姑娘,闻青啊。”那人直截了当地说。
闻青:“……”这个年代居然还有说话这么直接的。
“你又回来上学了?”
闻青:“……”
“你去哪个班?”
闻青:“……同学,赵老师的班在哪儿?”
“啊,真巧,我也是赵老师班的,我叫侯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