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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的机会,束紧了大氅的衣领,穿着一身在风雪中略显单薄的衣裳,转身飞也似地跑了。
木瑾茗皱着眉毛目送他的身影在风雪中消失。院门口忽地探进来一个脑袋,脏兮兮的小脸上明亮的眼睛冲着她眨了眨。
木瑾茗笑着向她招手。肮脏的小丫头三步并作两步蹦跳着跑进来,站到她面前向她摊开手掌眯眯笑。
木瑾茗赞赏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做得很好。”陈府里并不是没有可收买之人,至少最底层的人认为傍身钱财远比向主子表忠心可靠得多。而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侯府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谁的手脚是干净的,官场上谁都明白的浅显道理。能捞钱的机会,不捞白不捞,光那些底层地主上门打交道的孝敬钱,她就收到手软。
放了一锭银两在小丫头的手心,小丫头目露惊喜地收了,更加卖力地刷洗桶里的衣服,并且示意她可以一旁歇着,剩下的她一个人全包了。
木瑾茗微笑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洗衣服,就刚刚作秀那短短一瞬,她娇嫩的手掌就肿成了猪蹄,不知道会不会长冻疮。陈府下人做惯的粗活,真得不适合她,这就是俗话说的小姐身子丫鬟命吧!至少陈府的人现在是真心实意地拿她当丫鬟使了。
陈盈西,他也不怕被上京的显贵寒碜死!木瑾茗冷笑。
果然,严崇跑回去这么义愤填膺地一张扬,关禁闭的莫云岫就气得头顶冒烟,恨不得行使王公贵胄的特权把陈家的祖坟都给扒了。木瑾茗虽有作秀的嫌疑,但陈府的确是待她不善,莫云岫把紧闭的房门踹得梆梆响。守在门外的亲兵愣是当自已聋了瞎了。
末了,莫云岫只得修书一封,从门缝里塞出来交给严崇,气势汹汹地说道:“把它送到陈盈西手上,就说是本小侯爷说的,木瑾茗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丝,小侯爷出来后一定要找他算老帐!”
严崇惊喜地接了,底气十足地回了府,打算再去找陈家人麻烦。莫云岫出手比他有份量多了,这点他不得不承认。
陈盈西接到信的这档口,陈府下人禀报,平安郡王的使者上门拜访。
陈盈西丢了手里的信,清淡的笑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看不出,本少爷的未婚娘子还挺让人惦记,一个两个都为她出头!”转身对着大气不敢喘的小厮说道,“请使者去会客厅。”
小厮领命离去。
连宜坐在陈府的大厅,锦袍莽带,昔日的憨厚与腼腆如同让人叹息的青葱岁月一去不复返,从他身上再觅不到一丝半点。他只安静地坐在那里,手托茶盅默不作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气势与他的主子却不逞多让。作为与平安郡王齐名的酷吏,他臭名昭著花样百出,折磨犯人的手段从来不重复,务必让犯人求死之心比求生之心更加坚决,坚决地想在他恶毒的刑罚之下只求速死,而不想苟活。
是怎么样冷情冷肺的心肠,炼就这么样一个手段残忍的酷吏?
他面容平凡,扔人堆里估计没人认得出,但是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那里,满室的富贵繁华,都抵不过他身上的阴寒。戾气仿佛是骨子里天生的,他淡淡看你一眼,似乎就是为了琢磨在你身上哪一处下刀。
酷吏的名声,在平安郡王揪扯以前的旧案,大开杀戒之时,在上京已到了止儿夜啼的效果。
陈盈西走进厅堂,连宜抬头,两人目光相触,互相都在心里估摸对方的份量。
“我来这里,看望一名故人。”连宜放下茶盅,率先说明了来意。
陈盈西明知故问地笑笑:“不知陈府里有使者哪位故人?”
连宜眼神淡淡:“本使者在逸远县的一名故人,说起来,已经有一年多不曾见到了。”
陈盈西心里嗤笑,离上次的筵席见面没有多久吧,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两人在这里猜谜似地撕来扯去,忽听门口哐啷一声,送茶水的丫鬟摔了托盘,摔了个四脚朝天。“要死了!”估计是有身份的大丫鬟,怒气冲冲一巴掌扇到闯祸的人脸上,“不看这是什么地方?摔了东西你赔得起吗?”
那名干干瘦瘦的洒扫丫头不闪不避捱了一巴掌,叭一声脆响让人听得脸皮生疼。小丫头咚地跪下了,冲着大丫鬟直磕头:“姐姐饶命!姐姐饶命!瑾茗姐姐生病了,小煤炭来求夫人恩典,请个大夫给姐姐看病!”
大丫鬟更加生气了,玉葱似的手指直戳小丫头脑门:“你是傻的还是笨的,那个狐狸精你管她干什么?就让她病死算了!还求夫人恩典,你不把夫人气死算好的了!”
“姐姐,姐姐救命!救救瑾茗姐姐!”小丫头声泪俱下,拉扯大丫鬟的衣袖不放。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还不放开!”大丫鬟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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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家事
忽然哭啼的人不哭了,吵闹的人也不骂了,院子里万籁无声。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门口那两名年轻公子身上。一袭白衣白狐裘,万千华光不及他炫目容颜的陈家公子,以及黑衣黑靴,金红色腰带目光冰冷犀利的郡王使者连宜。他们身后,二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警惕地扫视敌方阵容。刑狱出身满身血腥味存在感十足的酷吏亲卫,俱是一身黑衣,站在连宜后面就象悄无声息的死神。
院子里因为这几个人的出现,突然地安静下来。大丫鬟不敢骂了,小丫头也不敢哭了。
“怎么回事?吵闹什么?没看到有贵客在吗?”陈盈西皱着眉头问道,他本不想自降身份出来问话,但是看到连宜脸色大变地走出来,只得主随客便。
小丫头惶恐地抬头瞄他一眼,大丫鬟连头都不敢抬,这小丫头倒是有些胆气:“是瑾茗姐姐,瑾茗姐姐病了!”
连宜着急地走下几步,事关木瑾茗,泰山崩于顶都不乱的连宜也多了让人拿捏的软肋:“你说谁病了?瑾茗姐姐?是木瑾茗吗?”
小丫头怯生生地看着他:“大人,是木瑾茗姐姐,她病了,我来求夫人恩典……”
“带我去看她!”连宜丝毫没有在人家府里做客的自觉,麻利地使唤起小丫头来了。
小丫头到底还知道看主子的脸色,陈盈西微微颔首,她就灵活地从地上爬起来,全然没有悲伤过度的僵硬,快活地在前面带路。
陈盈西略一思忖,脸色微沉地跟在他们后面。至于地上瑟缩闯祸的大丫鬟,没人有时间关注她。
连宜心急如焚地跟在小丫头后面疾走。知道她在陈府受的苦越多,心里就越恨,没本事的时候得不到她,有本事的时候居然也护不住她,做男人还真是失败!
顶着陈府诸多仆役惊异的目光,连宜快步走到了一处偏僻的瓦房,入目积雪皑皑满室萧条,院门口的土墙上长出孤零零的一株野草,一切写满了萧条与败落。看得连宜双目赤红满腔义愤,陈府里随便一间下人房,都比这间屋子要上档次得多!
虚掩的房门一推就开,寒风夹杂着风雪呼啸卷入:“小瑾?……”颤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
小丫头机灵地站在一旁,把这方空间留给需要互诉衷肠的两个人。
木瑾茗端坐在半旧的木桌旁边,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乌黑的发髻没有一枝簪花装饰,发丝慵懒地垂落肩头,肩膀纤瘦,一张明显削尖的小脸,显得皮肤更加不健康地白,眼睛稍稍转动就更加地顾盼生姿。她执壶倒茶,看见连宜走进来惊讶地连茶水洒出来都没发现:“连,连宜?”
连宜看见她这样一副让人心疼的柔弱模样,心脏就跟揪住似的。他的小瑾一向是阳光的,健康的,爱笑的,什么时候这样落魄过?简直是,欺人太甚!
连宜猛转身,目光凶狠地瞪着刚走进来的陈府大公子。这笔帐,要算在他的头上!他跟他没完!
陈盈西诧异于连宜吃人的眼光,淡淡一扫装柔弱的木瑾茗,语气平静波澜不掀:“听说你病了?”
木瑾茗抬手掩嘴,轻咳一声,漠不经心地道:“没事,就是咳嗽了几声,小煤炭小题大做了。”
“咳嗽怎么是小事?”连宜疼惜的表情毫不掩饰,上前就要握她的手,“大冬天的咳嗽,要是风寒侵了肺就麻烦了,你自已也是懂医的,怎么不知道心疼自已?”
陈盈西听得嘴角直抽,他一个正牌老公在这里,哪轮得到外面的姘夫表示爱心。这人,也太明目张胆了!
“说过了没事。”木瑾茗避开连宜的手,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茶杯,“哎呀,茶倒了!”
连宜连忙效劳:“没事,你坐着就好,我来擦!”陈盈西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连宜的手碰到了桌上的盘碗,眼睛一扫碗里的饭菜,微愕之后目光随之沉了下去。“陈谏书,这就是陈府的待客之道?小瑾在你陈府就是吃这样的饭菜?”连宜努力克制着情绪,出口的声音却因为怒气微微带着颤音。
陈盈西听出他声音的不同寻常,不明白地走上前一步,看到了桌上摆放的一个小碗两个小盘。半碗黏糊糊的糙米饭,还带沙子,府里喂猫喂狗的饭都比这个好。盘子里的剩菜不外乎酸菜豆腐,本是府里最下等的仆役吃的,最要命的是那块黑乎乎的豆腐上居然还长了绿毛?陈盈西汗颜,大夫人此次整治木瑾茗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算是彻底失败了。
是他默许大夫人如此,陈府脸面等同于他的脸面,陈盈西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以对。
连宜满腔怒火发作出来,暴怒地扫了桌上的盘碗,哐啷哐啷一阵脆响:“这是人吃的吗?狗都比这个吃得好!”
木瑾茗擦汗。
“我们走!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连宜一把扣住木瑾茗的手腕,拖着就要走。
陈盈西默默拦住他的去路,眼神坚定地看住他:“使者大人,这样做不妥!”
“不妥?”连宜眼眶涨红地盯住他,眼里的风暴排山倒海:“等到你们把人整死了,才叫做妥当吗?到时候我是不是还能收一具全尸?!”
“使者大人,此事是我陈府管教不利,让底下的小人钻了空子,以为茗茗不受重视,才会如此作践!我一定会严加管教,让底下的人知道茗茗是我陈家名正言顺的少夫人!这事是我陈府的家事,使者大人实在不好插手!”
“陈家名正言顺的少夫人?”连宜眯了眯眼睛,不善地盯住他,“茗茗?叫得好亲热?”
陈盈西扯开一缕笑意,简陋的寒室仿佛照进了一缕温暖五彩的阳光,他的声音低柔婉转,目光温软多情,说出的话却叫人牙痒痒:“我与茗茗名正言顺,还有小时候立的婚书为证!”
“婚书?”连宜恶狠狠地瞪着陈盈西,又转头去看木瑾茗。木瑾茗傻怔在那里,事情的演变超出了她的预想,她只是想让处境变得更好一些,不曾想牵扯出什么狗屁婚书?真有那东西吗?连她都怀疑。
“使者若是不信,我可以拿婚书给使者过目!”陈盈西分毫不让,务必打击得情敌知难而退。
连宜冷笑一声,收敛起满身的戾气:“不必了,这是陈府的家事,我一个外人,的确不好插手!”
“使者过谦,使者大人永远是内子的大哥。”陈盈西打蛇打七寸,做木瑾茗的哥哥永远是连宜不可言说的内伤。
连宜冷嗤拂袖,临走前还不忘威胁:“下次若还让我看到这样的事,不管你家事狗屁事,我带了小瑾就走,谁也别想拦我!”
“使者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