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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连忙吩咐亲兵搀扶莫云岫回房,体贴地给他身上披了件厚实的大氅,又看木瑾茗一眼,一众脚步声走远,灯笼渐灭。木瑾茗这才长舒一口气,醉酒的莫云岫真可怕。
走出几步,还未上花径,莫云岫踉跄的脚步就站直了,挥挥手,亲兵默契地退下,管家默不吭声地走上来,跟在他身边。莫云岫冷哼一声:“胆子不小,敢威胁我!”隐隐绰绰的灯光下,眼里一片清明,看不出分毫的醉意。要知道能当上那帮不省心的兔崽子的首领,酒量也是其中之一。
嗅嗅手指上残留的香气,莫云岫皱眉:“男孩子身上怎么会带香?”又不是兔儿爷?
管家象空气一样无声无息地行走在旁侧,与暗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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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宜行动了。
认了娘舅之后,他恨不得落霞镇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亲娘舅,每天只要有空就来陪娘舅,把娘舅打扮得人模狗样,介绍所有他认识的人给娘舅认识,十足十地孝顺。老乞丐稀里糊涂地享受着,落霞镇的人也稀里糊涂地公认他有这样一个叫花子娘舅。
木瑾茗不明白连宜的用意,既然他都承认叫花子是他娘舅,她也就稀里糊涂地叫着。
这样好吃好喝将养了三月有余,老乞丐胖了一圈都不止,终于被连宜套出了口风,果然是连宜大哥雇来陷害他的。想象跟亲耳听到的心理冲击毕竟不一样,连宜一边心里恨得要死,脸上却仍是低眉顺眼,笑容甚至称得上慈祥:“娘舅,我待你如何?”
老乞丐感叹:“比亲外甥都亲。”
连宜温柔地整理他的衣裳:“如何报答我?”
混到老乞丐这岁数也不是笨蛋:“来生给你做牛做马。”
连宜凑近他:“来生是空的,就在今生为我尽点力吧!”
老乞丐:“……”
“不是想报答我吗?”
老乞丐笑笑,三个月的幸福是白赚来的,到了还的时候了:“是啊,就是叫老叫花子去死,我也是愿意的。”
连宜面相慈和,笑容温存:“不会叫娘舅去死的,只是今天晚上有件事要麻烦娘舅帮忙……”附耳过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老乞丐听得目光闪烁。
夜晚如期而至,仿佛为了配合阴霾的心情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连宜带着老乞丐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路上,夜晚的烛光偶尔闪过,照亮他比天气更阴霾的眼眸。
到了一所蓬户人家,连宜站定,指点方向给老乞丐看:“就是这家。”
老乞丐望着远方的目光略有退缩,毕竟谁都不想平白无故送死不是。
连宜摸透了他的心思,宽厚地笑道:“娘舅害怕什么?你以为外甥真得想让你去送死吗?你跟外甥相处这么长时间,应该打听过外甥的为人,我连宜,是那种人吗?”
老乞丐不是笨蛋,他的确打听过连宜的为人,落霞镇没有人不夸的,孝子,知礼,仁厚,铺天盖地的赞誉,几乎没有听过一句抵毁之词。能赢得世人一致称赞的人不简单,不是真正的胸怀大爱就是隐藏至深的奸险之徒。
老乞丐选择相信前者。连宜这面相,这作派,谁敢说他是大奸大恶之徒?
可惜他忘记了人心。人心,是会变的。
老乞丐踮着脚踏上了板凳,抛了根绳子挂在门楣上,将脖颈往打好的绳圈试了试,又不放心地眼巴巴地瞅着底下。
连宜面上带着浅笑,温声说道:“娘舅放心,我们只是做个样子,诈一下我大哥,谁叫他老是算计我。只要你缢上一会儿,我就去拍门叫人,他们一定会放你下来,要不了多长时间。”
老乞丐吞了吞口水,半信半疑,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将绳圈套上了脖子:“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连宜笑容叵测:“娘舅,外甥伺候了你这么长时间,哪次没有说话算话了?”
老乞丐决定赌一赌连宜的人品,咬牙套上绳圈,踢倒了脚凳,两手还在绳圈上攀着,到底对死亡有恐惧。
连宜慢慢从乞丐自缢的地方退开,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绳圈越收越紧,身体越来越沉重,老乞丐发现大事不妙,连宜并没有放下他的打算,一时之间吓得脸色惨白。一只手拼命向他挥舞,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得连舌头都吐出来,却呼噗呼噗说不出话来。
细雨飘摇的黑夜中,两条人影遥遥对望。一条挂在门楣上手舞足蹈,一条静静伫立在雨中,没理会缠绵冰冷的细雨,手持一盏半明半昧的纸灯笼,默默望着门楣上的人垂死挣扎。
力气到底是有用尽的时候,老乞丐舞蹈的动作越来越慢,直至无声无息,整个人如一条死鱼般僵直地挂在空中,
连宜黑沉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连分毫的怜悯都没有。享用了娘舅这个身份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付出代价吗?任何利益,都要付出相同的价钱。联合兄长暗算他的人,仅仅要走他一条性命,算是便宜他了!
唇畔浮出一丝冷笑,连宜轻蔑地看着吊死的人,手持灯笼转身。
身后伫立着一个人,仿佛融进夜色中一般,安静地看着他。
连宜的瞳孔骤然紧缩,手指无意识抓紧,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逐渐增大的雨点滑过那人的衣裳袍角,斜斜的烛光照射下,那人的影子象鬼魅般投射在地上。
“师……师傅……”
“这么晚了,你们进进出出,以为不会惊动我吗?”许老苍老的面容染上了细雨的风霜,眼里满是失望的痛惜,出口的声音嘶哑颤抖,“你谋划了三个月,就是为了今天把你娘舅送上绝路吗?”
“这个乞丐不是我的娘舅!”连宜情绪激动地指向挂在空中的人影,“这个人,是我兄长派来陷害我的!他是害人者的同谋!不值得怜悯!”
“连宜!”许老的声音颤抖得象飘摇的雨丝,“你真得是我那仁慈宽厚的乖徒弟,连宜吗?”
连宜瞬间沉默。雨越下越大,风刮得纸灯笼飘来飘去,烛光几近泯灭。
“师傅,以前那个连宜,死了。”许老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今天这事,希望师傅为我保密,不要说出去。”
许老摇摇头:“徒弟,师傅不能看着你越走越错!”
“师傅!”连宜心里蓦然一跳,快走几步抓他衣角,“师傅你想干什么?”
许老苍老消瘦的身影在风雨中骤然高大:“去向莫大人自首吧,连宜,你毕竟害死了一条人命!”
连宜脸上闪过阴鸷:“我去自首?那害我的人就可以逍遥法外了吗?”
“连宜,听师傅的……”
“不,这不公平!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坏人却可以祸害千年!”
“连宜……”
“若这世道非要乾坤颠倒,黑白不分,那我连宜,宁愿不做委曲求全的好人,也要做个祸害千年的坏人!”
第二十四章、误杀
咔嚓一声,响雷了,照亮雨夜中两张雪白的脸。
许老听到这句混帐话,怒极,在他眼中连宜永远是那个腼腆的小药童。他本能地将自已上升到家长的位置,提起拐杖就抽向不成器的徒弟。连宜反抗,抓住拐杖往后拉,惊怒交加力气用得大了,许老控制不住力道,顺着他的手劲往前冲去,怦,撞墙上了。
连宜惊慌地丢了灯笼:“师傅!”手掌触到许老软绵绵的身体,闪电照亮他满手掌的鲜血。连宜的眼睛瞬间睁大,两只眼睛满满的不敢置信,哆嗦着嘴唇,伸手试了试许老的鼻端,气若游丝,眼见难以成活。
“师傅!”悔痛交加,连宜泪流满面。为什么,连视若亲父的师傅都要来阻止他?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好好地活!哭泣的眼睛在闪电的照耀下闪过决绝的神色。
谁都不能阻止他随心所欲地活着!要活着,要报复所有压迫他的人!
“连宜——!”雨夜中随风送来救赎的声音,如一道圣光击中他阴暗的心坎。
连宜立即起身,惊慌地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急忙将许老瘫软的身体拖到砖墙的罅隙。许老额头上淌着血,苍老的面容不见多少痛苦,平静得象睡着一般倚靠在墙角,头颅斜斜歪着。
连宜内疚地看了他一眼,强忍心中的刺痛,缓缓起身,迎向救赎他的天使。
木瑾茗打着纸伞,在雨中焦急笨拙地快步行走着。因有份公文交割不清楚,她在县衙找不到连宜,在许老那里居然也见不到一个人。不止连宜,许老,连宜娘舅全部没了影,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她不顾夜路难行,一路打听寻找过来,远远看到连宜蹲在墙角,立即放开声音喊了出来。
连宜象一头出笼的豹子般奔了过来。木瑾茗惊喜地扯开笑容:“原来你在……”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冰冷的身躯抱了个满怀。“怎么了?”即使打着伞,还是被连宜抱得全身濡湿,木瑾茗皱眉,他抱的力气太大,她快喘不上气来了。
“放开!快放开!”
连宜象抱住最后一块救生的浮木一般,用抓断她腰肢的力气紧紧地搂抱。
“小瑾!小瑾,我只有你了!小瑾不要离开我!”
“咳咳!咳咳!”这个疯子!她要是就这样死了,那可要被人笑死了!用力提脚踩下,鞋底狠狠碾着他的脚背,痛觉神经回拢,连宜痛叫一声。
“疯子!放手!”木瑾茗怒目横视,“大半夜发什么疯!”
连宜的手松了松,却没有放开,一把将她推到墙上,近乎痴狂地看着她:“小瑾!小瑾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手指神经质般一遍遍描绘她的眉眼。
木瑾茗脸色煞白地看着他,眼前的连宜给她的感觉就是神经崩溃举止疯颠的神经病:“出了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搞成这样?”连宜的手指移到她柔软颤抖的樱唇上,花痴地盯着,仿佛饿狼盯着一块肥肉。木瑾茗莫名打个寒颤。
纸伞握不住地飘落在地,雨点打湿了凑在一起的头颅。连宜紧紧拥着她,用尽全力亲吻她的唇,如想象中一样甜美,甜美得象仙境的甘露,足够安抚他心底深处极度的焦虑与恐慌。师傅的事是意外!一切都是意外!若他不来阻止我……
我只是想,活下去!
“唔!”嘴唇被小兽咬了一口,连宜奇迹般地停止了疯狂。
怀里,小小少年苍白的脸涨得通红,赤红的眼眶含着盈盈欲落的泪,不知道是恼的还是羞的,紧紧咬着下唇,唇上留着他鲁莽行动的铁证。木瑾茗抖得厉害。
连宜叹息一声,全身的戾气在她无声的指控中消散殆尽。“对不起,真得对不起!”喃喃念着,胳膊环过她的腰身,轻柔却不容挣脱地搂着她,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将她的脸轻轻压在自已瘦削的肩膀上。
木瑾茗目光沉沉地落在黑暗的雨夜,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米开外的街角,黑漆漆的马车安静地停在风雨中,随行护送的两名骑兵一身簔衣簔帽,骑着训练有素的战马,四只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对面。
“大人。”亲兵向着马车禀报,“是木师爷和连文书。”
窗边的竹帘微动,似乎有人从缝隙向外窥探,明明做出感兴趣的举动,声音仍旧懒洋洋:“放工以后行动自由,本大人还管得着别人卿卿我我?”刷一声拉下帘子,“没看见本大人赴宴回来累了吗?还不快走!”
亲兵:“……”大人你确定没有生气?
车轱辘转动,马蹄踏响路面,泥尘和着水珠四溅。莫云岫在车内折断了一根结实的马鞭,脸色比天气更加阴沉,该死的连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