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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完全没有压低声音的打算,因此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一圈的山匪都愣了一下。
明曦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可是,阿姐!”
但沈如玉已经没空回答他了。
为了防止这群土匪害怕明曦这条漏网之鱼可能会找到帮手,然后回来令他们陷入危险而赶尽杀绝,沈如玉露出了有些忧伤的神色,望着明曦道,“阿娘四处经商不回,阿爹又死得早,如今后爹为了三弟能够继承家产,把我们赶了出来,这几个月来,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但以后,阿姐可能不能陪着你了,阿曦,你一个人记得照顾好你自己。”
明曦愣愣的望着她,“阿姐……”
而事实证明,只要狠得下心来,犯罪分子什么的,大部分都不过是纸老虎。
那几个又瘦又矮的土匪拿着长刀,看起来气势汹汹的朝着沈如玉冲了过去,然而还没有砍下来,其中一个就被沈如玉猛地一脚踹翻在地,然后回身一个力度凶狠的肘击,另一个从侧面扑上来的土匪顿时也立扑在地,其中过程她甚至没有用上剑术——直到最后沈如玉才一剑刺出,只是在瞄准第三个土匪的心脏时略一犹豫,便剑锋一挑,只向上挑散了她的长发。
以一敌三的初战告捷,沈如玉似乎也终于有了一点自信心。
……不过,也有可能是这群土匪武力值太菜的缘故,以及她的衣服广袖长裙,十分占便宜,经常一抬手就能糊人一脸袖,跟暗器一样。
但无论如何,包围着他们的一圈土匪终于在后方暴露出了一个短暂的空缺,沈如玉回身拽过白马的缰绳,朝着那个缺口拉去,急声催促道:“走!”
“阿姐!”明曦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些哭腔,听见他情绪有些不稳,沈如玉抬头朝他微微笑了笑,“哭什么,我得保护你嘛。”
白马好像明白了沈如玉的心情,不等她再做些什么,立刻撒开长腿,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沈如玉便将抬到一半正准备刺一下白马后臀的长剑放了下来,看着明曦骑在马上渐渐跑远,应当不会有人追的上对他不利后,终于稍微放下了心来,她正要转身再战,然后寻找时机逃走,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破空之声,然后手腕处陡然一紧,一阵巨大的力量将她往后猛地拽去,沈如玉顿时重心失守扑倒在地。
她这才看清缠在她手腕上的正是土匪头子的黑色长鞭,此刻一击已成,长鞭犹如活物般的收了回去,沈如玉正要趁机起身,就又听见一声清脆的鞭响,她甚至都没有看见鞭影,就突然感到手上一阵火辣,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了疼痛,她握着长剑的手顿时忍不住一松,精铁长剑霎时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永远也不要放开你的武器。
沈如玉为自己居然忘记了战斗时绝对要遵守的第一准则的懊恼不已,她正要立刻起身,刚才被打趴下的几个土匪却哪里肯给她这机会,立刻一拥而上,瞬间把她绑了个严严实实。
那土匪头子慢条斯理的将长鞭缠回自己的手腕,然后气势不凡的慢慢走了过来,她捏住沈如玉的下巴,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满脸横肉的笑了起来。
“好!好!”她评价着,就像是在集市上挑选货品似的,“长得不错,又有担当!看起来是个读书人,身手也不错,不过灵活有余力量不足,而且实战经验也不够……只是那不重要!”
沈如玉警惕的望着她。
“不错,不错,”土匪头子越看越满意的说道,“而且还挺心软!”她笑着瞄了一眼刚才差点被沈如玉一剑捅穿心脏的那个女匪,“行,就她了!姐妹们,把这个姑娘带回去!”
一众土匪顿时“哦!!”的哄笑了起来。
“小哥儿的媳妇有着落啦!”
等等……
沈如玉似乎觉得这种套路有些熟悉——这种被女土匪掳走的读书人的情节——
☆、第二十七章
明曦骑着马冲到巨鹿郡的时候;他已经在路上好好的哭过了一次。
他先去了驿站;在驿站门口翻身下马的时候差点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但让他松了口气的是;王子君他们并没有像在恒山郡那样和仆从们分开;自己另外去寻找客栈,而是一起呆在了客栈里,似乎在等待他和沈如玉的归队——这省了明曦不少时间。
而在看见明曦出现的时候,温明看了看他的身后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顿时显得有些生气,“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如玉呢?”
但王子君从明曦苍白的神色中看出了不对;她端来了一杯茶让他握在手里好好镇定一下;语气平和的问道,“怎么了?明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曦呼吸急促的看着王子君;过了好半晌,才终于恢复了镇静,“如玉阿姐她……”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她被一群土匪绑走了。”
巨鹿郡的郡守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简直差点当场就晕了过去。
这年头有土匪并不奇怪,虽然说杀官算重罪,但许多地方的官道上,赴职上任的官员被杀的案件每年都有许多。
往往是因为调动军队来消灭这些土匪,有些小题大做,然而依靠地方官衙的兵力,又无能为力,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不见心不烦的当做不存在,井水不犯河水的共存下去。
用县衙的这么一点兵力去对抗那伙山匪,无异于以卵击石,白白损伤不说,说不定还会遭到事后报复,再说了,不去管她们,还可以粉饰太平,一旦出兵,她的上头反而会觉得她的管辖区内居然出现了土匪,治理不力。
这种赔本买卖,谁也不肯干。
况且,那群山匪只要钱财,很少害人性命,也从没听说过抢人上山的。
怎么这次随便一抢,就抢了个那么厉害的人物呢!?
巨鹿郡的郡守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那可是沈如玉啊。
不说洛河沈氏世家大族,有多少人在朝中为官,就单说沈如玉吧……年青一代的文坛之星,才名远播也就算了……关键是!整个大姜!谁不知道!沈如玉!是皇帝陛下看中的女!人!啊!!
俗话说得好,不想成为宰相的县令不是好郡守,作为一个政治生涯并不想止步在一郡之守的位置上的官员,巨鹿郡郡守非常关心京师的一切动向,所以她清楚的知道沈如玉究竟是为何而出京师……
沈南风让她回洛河去修缮祖宅。但这个看似漫不经心顺理成章的理由在多少官员面前换来了嗤之以鼻的一声冷笑,只恨自己生不出一个沈如玉一般的女儿,让皇帝挂念的食不下咽,想要升官发财的时候,不经意的安排她出个远门啊,提出的条件就啪啪啪的给你满足好了。
不过显然那位年轻的男帝也并非是任人宰割的,他给她安排了一个代天巡视的职责,几乎已经是光明正大的在和沈家抢人了。
说来奇怪,沈如玉明明是沈家嫡女,但她的名气几乎都是才名,而很少涉及政治。这让人们在政治范围内想到她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这是皇帝陛下看中的女人,而不是,这是沈家的女儿。
因此,皇帝和权力*越来越膨胀的沈家明明是对立的关系,他却给了沈家嫡女代天巡视的职责。
这样看似一点也不合理的事情,在明白那个人是沈如玉之后,却莫名的能够被所有人所接受。
但现在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巨鹿郡的郡守哭着摊开了奏折,手腕颤抖的开始写要递交给京师的禀报情况的奏折,顺便写完之后,她还得同时写一封请罪奏折,然后除了这两封奏折,还有许多要寄给她的老师,同窗,同朝为官的亲戚,同乡的信件,好让她被夺职查办的时候,能有些为她求情和留有转圜余地的帮手。
到了现在,已经不是会不会因为治理不力而政治前途受损,无法升官的问题,而是害的沈家嫡女,皇帝陛下看中的女人被土匪绑走,会不会直接被内卫抓入诏狱的问题了。
等到这些都写完之后,巨鹿郡郡守突然一拍脑门,发现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没有通知——河西道兵府的折冲将军。
大姜的军队实行府兵制,军队以府兵为主体,分管各个区域,最高指挥官为折冲将军。而巨鹿郡,恰好就在河西道兵府的统辖之下。
只是军政分权,没有皇帝的谕令,巨鹿郡的郡守也无法调动一个士兵。
……那位将军碰见这种事情,大概也要头疼一阵子了。
这对于沈如玉来说是很难想象的事情,因为最高领导人喜欢的人被抓,一省的省长要引咎辞职,还可能被抓入狱,军区的司令为此可能会出动军队,来围剿一群……黑社会。
……但在古代,皇帝就是一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帝的意志就是他们生存的意义。
而做完了这些事后,巨鹿郡的郡守依然闲不下来,她出动了所有的衙役,开始沿着官路,地毯式的对官道边的山峰展开了搜索。
但此时,沈如玉却早已不在那附近了。
被绑住之后,她被好几个土匪看压着,夹裹在她们的队伍之中,朝着山上走去。
她们对山头非常熟悉,也十分自信——甚至并没有为了防止沈如玉记住路线而蒙住她的眼睛。
而事实证明,那是因为这条山路的确非常复杂,沈如玉努力的记忆,但在绕过无数次看起来完全没有区别的地方时,她终于放弃了这个举动。
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是怎么分辨的路线,看起来目的十分明确的绕来绕去,就在沈如玉以为她们要绕一整天的时候,她们压着她钻进了一片茂密的灌木丛。
当沈如玉眯着眼睛以防那些无法用手剥开的枝桠打到眼睛,低着头从灌木丛中钻出来时,她抬起头来,却看见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水泊。
天高水远,风淡云轻,芳草萋萋,眼前的景色美的就像是一幅意境绝佳的水墨画。
——如果水泊中再加两只仙鹤的话,就更美了。
但比起这些风花雪月的雅事,沈如玉此刻更关心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毕竟这关乎她的人身安全。
——她们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山上下来了。
这让她忍不住有点忧郁的回头望了身后的山头一眼,担忧的想,不知道明曦找来的人能不能看破这个障眼法。
这时,她身边的一个女匪朝着空阔的水泊中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很快,一艘小船就慢慢的摇进了她们的视线。
“哟,义姐回来啦?”船头的船夫是个身材健壮的男人,他皮肤黝黑,年纪不大,笑起来显得颇为爽朗,似乎和这群女匪经常打交道,有些谄媚的一一打了个招呼,那首领模样的女人似乎就是“义姐”,她握着长鞭,朝他眯着眼睛笑了笑,“我们回来了!”
她们们压着沈如玉上了船,船夫这才发现刚才被一群女匪挡在了身后的沈如玉。
直到她们一一在船上做好,船夫开始向着水泊中心划去,仍是忍不住好奇的再三回头,打量着沉默不语的沈如玉,试探的问道,“义姐……不知这位姑娘是?”
但也不知道他是哪句话说错了,话音刚落,就引起了女匪们的一阵哄笑。
“李招妹,你从哪里学得这酸溜溜的戏文里的话,这么文绉绉的?”其中一个矮小黝黑的女匪尖刻的说道,“‘不知这位姑娘是?’,直接问这丫谁啊不就行了么,我们还不知道你,字都不认识几个,说话装什么风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