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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这才松开我的手腕,却仍将我圈在他怀中。从来不曾和一个男人挨得这般近,我不禁心跳加速,呼吸有一丝紊乱,于是赶紧清了清喉咙大声告诉他:“在下华显贞,是个男人!”
那男人的唇边却逸出一抹冷笑,用阴冷的眼神盯着我的脸,断然道:“你不是男人!”说完,钳在我腰间的手还轻轻一掐,加重了力道。
“啊——你别乱来啊!”
敢情,我是遇到传说中的登徒子了?我的脸涨得通红,怒火中烧,却不忘死鸭子嘴硬:“我是如假包换的男人!你从哪里看出我不是男人了!”
那男人邪邪一笑,伸出右手猛然揭去我的人皮面具,我尚未反应过来,他已捏着我的面具往我眼前轻轻一晃:“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伪装?哪有男人像你这般娇小,声音又这般轻细?”
看着他脸上戏谑的表情,我恼羞成怒,气呼呼地瞪着他:“既然知道我是女人,你还不赶紧放手?!”
“这么漂亮的女人,我为何要放手?”他俊眉一挑,邪邪一笑,“软玉温香在怀,这可是十年难得一遇的好事。”
“你——”估计这男人真的是个变。态,否则怎会大半夜跑来这种偏僻的鬼地方游荡,还这般动作轻浮、言语轻佻?
我心中害怕,一颗心跳得厉害,身子也忍不住微微发抖,他似乎察觉出我的害怕,松手放开我的腰,却仍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放心吧,我不会轻薄你的,只不过,你必须告诉我你是谁,深更半夜地来这里做做什么?”
“我——我叫华显贞,来这里——来这里——来这里散步!”我情急之下随便编了个谎,编完才觉得这谎特没水准,鬼才相信!
第57章 疑云()
“你姓华?”那男人眼神深沉起来,将我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明亮的月光下,我看到他的眼中似乎有一丝欢喜,唇边渐渐溢出一抹浅笑。
他一把松开了我的手腕。
我皱着眉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腕,收好我的九尺白绫,这才伸手向他要回我的面具。他却故意刁难,将我的面具紧紧攥在手中,趁势问我:“你和华凭是什么关系?”
“花瓶?什么花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假装听不懂。
“哈哈——”听到我的回答,他非但没有生气,却忽然放声大笑。
果然是个疯子!
他的笑声响彻夜空,然而月光下,他的侧脸却这般好看,好看得快都快赶上我师父了。
哎,长得这么俊,谁知却是个疯子,真是可惜了!
我心中正为他惋惜,他却忽然把手中的面具扔给我,幸亏我及时伸手接住,否则我的面具就要掉地上了。
我拿到面具后转身就跑,那男人依然在笑,似乎并没有追我的意思。我跑出了好远,还听得到他诡异的笑声,响彻云霄。
哎,估计明天茶楼里说书的人又要讲说华府的废墟上半夜有凄厉的鬼哭了。
我一口气跑回客栈,咕噜咕噜灌了大半壶的凉水,这才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心中的慌张和惊恐渐渐散去,一团疑云笼罩过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知道百丈岩和霓裳羽衣,他看得出我是女扮男装,他认识我阿爹,他说我的声音和眼神像谁,到底是像谁?
这一切,我都无从知晓。
于是,我躺在床上疑惑猜想了许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一夜长梦年少事,绵绵不绝——
深秋时节,天地萧瑟,窗外的刺桐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将天空熨帖得斑驳。
“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王孙何许音尘绝,柔桑陌上吞声别。吞声别,陇头流水,替人呜咽。”
长姐的嗓音虽及不上我娘美,但听起来还是清丽的,将一首忆秦娥唱得缠绵凄婉,只是怕被发觉,她故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低低的歌声在房中徘徊,我躺在我娘的榻上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听着长姐和我娘学唱曲儿。
门猛然被推开,房间登时被午后的光线照得澄亮,晃得我睁不阿开眼。
“娘——”
“夫人——”
听得出长姐和我娘言语中的惊慌,她们赶紧领着一屋子的丫鬟仆妇毕恭毕敬地向大娘行礼。我虽小小年纪,却已隐隐懂得来者不善,心中一惊,一骨碌从榻上爬了起来。
大娘的脸色着实难看,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提得高高的,斜眼将地下跪伏的一屋子人扫视了一番,不悦地睥睨着我娘,厉声道:“谁许你教静儿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静儿可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不是教坊里的歌女!”
“娘,是女儿”长姐抬起头怯怯地出声,似乎是想为我娘辩驳。
“你给我闭嘴!”大娘厉声打断长姐的话,“还不赶紧给我回烟柳园去?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许你踏出烟柳园半步!”
第58章 夜笛()
长姐噙着泪水起身,在丫鬟仆妇的簇拥下离开了房间,临行前,她还不忘回头偷偷看我一眼,眼中满是歉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长姐。此后,她果真再也不曾来过我们这厢。
那天,长姐离开后,大娘将我娘狠狠训斥了一番,已记不清大娘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我娘只是唯唯诺诺地垂首低眉,不敢言语。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心中害怕得紧。
此后,我再也不曾听我娘唱过曲儿,于是,失去歌声的日子一日日无趣起来,噤了声的娘一日日无精打采起来。有一次,我央求娘给我唱首小曲儿,娘却沉着脸训斥我,说我是丞相府里的三小姐,不能沾染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
我许久不曾在府中听到歌声,人说音乐和美酒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两样好东西,没有音乐熏陶的日子着实平淡而孤寂。直到一个深秋月夜,寂寂的夜空中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吹的正是那天我娘教长姐唱的曲子,那么熟悉的曲调和旋律。
那天晚上,我在桂花的香气和缠绵哀婉的笛声中沉沉入睡。此后,夜深人静时分,经常可以听到那幽幽的笛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我很好奇吹奏出这般美妙笛声的是何许人也?
我长姐擅长音律,然而她只懂得调弄琴和筝,并不懂吹奏笙箫笛之类的管弦。而那笛声吹奏的是我娘谱的曲子,那曲子,我娘只教过长姐!
寂寂的夜空中传来若有似无的笛声,那笛声在梦中听得那般真切,仿佛就在耳边回响,缠绵凄恻,不绝如缕。许久,我终于在那笛声中睁开眼来,只见满目流光,窗外,幽幽的笛声声声入耳,一点都不像是在做梦
第二天我早早便醒过来,洗漱后到楼下用早点。步下楼梯,正要寻个地方入座,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我华公子。我吓了一大跳,心想难道是我师叔,他老人家这么快就找来了?!
转过身去,却看到一个身着湖蓝色锦袍的男子正笑笑地看着我。我定睛一看,竟、竟是昨天晚上那个变。态!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他不巧也住在这家客栈?
我只装没看到他,赶紧找了个离他最远的位子落座,刚叫了份小粥和包子,那男人却已来到我身边,径直在我对面坐下。
“华公子,莫非认不出在下了?”那男人笑吟吟道。
莫看他穿得那般齐整,锦衣玉带,衣冠楚楚的,谁知是不是真的是个疯子?文疯子!
我并无意搭理一个疯子,因此淡淡瞟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他似乎看不懂我这是有意冷淡他,依然定定地坐在我对面。
半晌,我的早点送了上来。昨天晚上一番闹腾,如今我着实饿得慌,于是自顾自地埋头喝粥。那男人许久都未出声,我估计着他已经识趣地离开了,谁知他却忽然问我:
“你和端木勋是什么关系?”
我心中一惊,差点没将口中的粥喷出来:“你、你怎么认识我、我师父?”
话刚出口,我直接就想去撞墙。
第59章 卢凌()
“哈哈——”那男人似乎很开心,笑得忒欢,“这么说,端木勋是你师父?我只知道他有一个徒弟,谁知竟然会在这里遇见。”
“你认识我师父?”我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若眼前这男人是我们百丈岩的仇敌那我就惨了,喜的是若他真是我师父的友人那就万事大吉了。
谁知,那男人却故弄玄虚起来,一味笑着看我,闭口不回答我的问题。我急了,赶忙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师父?”
“何止是认识!”许久,那男人含笑道,“我和端木兄虽说不上是生死之交,但也算得上是至交了。”
这么说,眼前这男人是个善类喽?
我稍微有点放下心来,然而并未完全卸去心中的防备。师叔说“出门在外,防人三分”。因此,我怎么可以随便相信一个陌生男人的一面之词?
吃过早饭我便出门去,在街市上漫无目的地溜达。谁知,那男人却一直跟着我,我走他也走,我停他便停。我终于忍无可忍,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两眼,他却不知悔改,死活跟着我。
路过一间青。楼时,我灵机一动,转身就往青。楼走去。那男人却疾步追了上来,一把拉住我的手,似乎颇为着急:“娴静,你这是要干什么?”
娴静?
他为何会知道我长姐的闺名?难不成,他把我看做我长姐了?想起昨夜,他说我像“谁”,那个“谁”原来是我长姐?
莫非他、他就是当年那个让我长姐以死相殉的少年?!
“娴、娴静是谁?”我的声音有一点抖,心中的猜测待定。
“不好意思”那男人松开我的手,眼中的失落那般清晰,“一时口误罢了,华公子莫要见怪。”
“你到底是谁?”我的眼神沉了下来,定定地盯着他漆黑的星眸,“为何三更半夜去华府的旧地?为何跟踪我?为何认识我长姐?”
“长、长姐”那男人的眼神凄切起来,低喃道,“声音和眼神都这么像,我多么希望是她回来了,原来,你是她妹妹也罢,其实我也猜到了三分”
“你到底,是谁?”我紧紧盯着他的眸子,继续追问。如今,我已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少年,那也该对我据实以告了吧?
“在下卢凌,齐国人。”他凄然一笑,淡淡道,“十三年前,与你们华府有过一段不解之缘。”
不解之缘
如此说来,他确是那少年无疑了?
我心中动容,也想进一步知道他和我们华府到底有什么样的不解之缘?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少年?
于是,我便扯着他的衣袖往青。楼里走。
他一脸惊恐,不可思议地望着我:“你、你要干什么?”
我笑得不怀好意,对他挤眉弄眼道:“去青。楼还能干什么?怎么,难道卢兄没有去过青。楼?”
他微微发窘,低声道:“去、去倒是去过,只是、只是从来没有和女人一起去过。”
说完,他伸手就要将我的手拂去,我倒主动放开他的衣袖,转身径自往青。楼走去:“如今,我可是个男人!”
“”
第60章 娓娓()
三杯两盏淡酒下肚,卢凌便将往事娓娓道来。
他和我长姐的故事,和我在茶楼里从说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