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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响,她见卫沨不说话,知道他是默认了。她从他怀里钻出去,走到床榻边,抱起床上的柿蒂纹锦袍塞到他怀里,道:“雪竹已经将你的衣服缝补好了,你自己看看合不合心意吧。”说着便绕过卫沨身边,往屋外走去。
她的不高兴表现得这般明显,卫世子又是何等敏锐的人,自然是发现了。就见他低低一笑,拽住苏禧的手腕,将她抵到紫檀亮格柜前,抬起她的下巴道:“幼幼,你是不是吃醋了?”
苏禧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别开头道:“不是。”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卫沨凝视着她,似是要将她的心思看穿。“你不是在意雪竹替我缝补衣裳吗?”
苏禧抿着唇。
卫沨又徐徐道:“幼幼,你什么都不与我说,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少顷,苏禧回头看着他,明亮澄澈的大眼睛会说话似的,饱含着许多种情绪,最后她垂了垂眼睑,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她不喜欢雪竹替他缝补衣裳,也不喜欢他喝雪竹冲泡的短舌匹菊茶,更不喜欢雪竹贴身伺候他更衣洗漱。
卫沨揉了揉她蔫耷耷的小脑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若是不喜欢,日后便不让雪竹缝补衣服了。晋王府有专门的绣娘,或是幼幼愿意亲手替我缝补衣裳,我自然荣幸至极。”
苏禧掀眸看他,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想说的话。
在卫沨眼里,这件事就跟一件衣服一样,不值一提。可是对她来说却不仅仅如此。她想要的不是从此不让雪竹给卫沨缝补衣服那么简单,她想让雪竹离开晋王府……离开卫沨身边。
可是这怎么开口?雪竹在他身边伺候了十来年,自己忽然开口说要撵走雪竹,岂不是太无理取闹了吗?这样只会引起他的反感吧。
苏禧柳眉微蹙,一阵沉默,小脑袋瓜里一会儿便想了许多东西。她推开卫沨,意兴阑珊地往外走道:“听雁方才说药煎好了,我去外面喝药。”她的风寒虽好了,但是周大夫说还要再接着喝一天药。
这姑娘素来是最怕喝药的,每回喝药便像要她的命似的,今儿竟然破天荒地主动喝药了,委实稀奇。
卫沨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今日一整天她都不大对劲。
他垂眸,看向手中的这件雨过天青色柿蒂纹锦袍。就见别的地方与往常无异,唯有袖口那里,是刚刚缝补过的模样。雪竹的绣活精湛,往常他什么东西破损了,都是交给雪竹缝补的。
卫沨目光定住,落在袖口那片绣金暗纹的竹叶上,竹叶旁边,有一片不慎起眼的雪花。他目沉如水,古井无波,盯着那两样东西看了片刻,旋即放下了锦袍,往外走去。
*
次日苏禧醒得晚,她起床时,卫沨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洗漱完毕,坐在圆桌后面用早膳。环顾一圈,没有看见雪竹的身影。
第110章 和好如初
这头,书房。
雪竹穿一袭雪青色缠枝莲花纹襦裙,微垂着头,站在紫檀翘头案对面道:“雪竹一心服侍世子爷,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求能继续留在世子爷身边。雪竹这条命都是世子爷救的,倘若夫人容不下雪竹……雪竹日后少出现在夫人面前就是。奴婢服侍了世子爷十多年,出了府便不知往哪里去,求世子爷留给雪竹一条活路……”
雪竹身子轻颤,这身衣裳衬得她益发柔弱,如蒲柳般可怜。雪竹万没有想到,昨日还好好的,早晨她还给卫沨冲了一杯短舌匹菊茶,今日一早李鸿就来跟她说,世子爷让她离开王府,并将卖身契还给了她。从此她去哪儿,都与晋王府无关了。
雪竹自认没做什么错事,唯一一件便是昨日那件衣裳被苏禧瞧见了。
雪竹以为是苏禧向卫沨告状,所以世子爷才打发自己离去的。毕竟世子爷对夫人的重视,她们丫鬟都看在眼里。倘若夫人到世子爷跟前闹,世子爷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殊不知苏禧什么都没说,就连卫沨要打发她这件事,也是毫不知情。
卫沨坐在翘头案后面,手里翻阅着资料,头也不抬道:“与她无关,这是我的主意。当初你与雪晴一道进云津斋时,我便说过,你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如今你僭越了,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也不留着你。”
雪竹抬头,眼睛已经红了,蹒跚半步道:“雪竹是不应该在您衣服上绣东西,倘若因此惹了夫人不高兴,奴婢日后不再给您缝补衣服便是。奴婢会一心一意服侍世子爷和夫人,求世子爷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卫沨终于停下手边的动作,倚着椅背,指尖轻轻点在案面上,少顷才道:“不是你惹了她不高兴,是我不希望她有任何不高兴。”昨儿那姑娘因为雪竹的事情,差点又让他睡地铺。后来他洗漱完毕,她已经倒在榻上睡着了,他才得以上了榻。他重新执起笔,不欲多言道:“下去吧,让李鸿送你下山。”
可雪竹怎么甘心,这儿是隆安山别院,他甚至不等他们回到靖王府,便要将自己打发走,世子夫人在他心中就那么重要吗?她站着不动,仍在做最后的挣扎,“世子爷,奴婢伺候了您十多年,您对奴婢……当真没有一点情分吗?”
卫沨一动不动。许久,也不见他回答。
雪竹的心一点点下沉,就在她要转身时,卫沨开口道:“我不会对除了苏禧之外的人动情。”
雪竹僵住,最后一点希冀被打破了,再也没有说服自己继续纠缠下去的理由。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书房,回屋收拾自己的东西。李鸿已经备好马车了,就在院外,她今日是“非走不可”。
雪晴站在门口,大约知道了怎么回事。便是没人告诉她,她那般懂得察言观色,肯定也能猜到。她将自己攒的一部分首饰银钱拿了出来,送给雪竹,道:“将来你在外面,有许多用得着钱的地方,这些你拿着吧,有备无患。”
雪竹却摇了摇头推拒了,没头没脑道:“你留着吧,说不定将来你也用得上。”
卫沨不想让苏禧多想,打发了自己,雪晴与自己一样是贴身丫鬟,只要苏禧一句话,她们两个谁也留不了。雪竹坐上下山的马车,回头看了一眼晋王府别院,想起自己这些年待在卫沨身边伺候的光景,不由自主地便红了眼眶,她放下帘子。车外李鸿喊了一声“驾”,马车辘辘下山,往山下驶去。
*
雪竹走后一个时辰,苏禧才从听鹂口中听说这件事。
用早膳的时候雪竹不在跟前,苏禧以为今日不轮她当值,便没有放在心上,目下听说是被卫沨打发走了,她楞了一下,第一反应是:“为什么?”
听鹂没她想得那么多,天真道:“定然是雪竹做错了什么事,才被打发走的。奴婢听说雪竹走之前,是从世子爷书房里出来的,这就肯定是世子爷的意思了。”
苏禧沉默片刻,将手里的针线笸箩塞到听鹂手里,趿拉着软缎绣鞋走下暖塌,顾不得披上外衣就往书房去了。
外面正下着雪,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多,一场接着一场,搓绵扯絮一般,下得院子里铺了厚厚一层白。雪花随风飘到廊下,落在苏禧的脖子里,冻得她一个机灵,人也清醒了许多。她走进书房,见卫沨正泰然地坐在桌案后头看书,努努嘴,默默地往他身边挨去。“你为什么把雪竹打发走了?”
卫沨抬眸,就见她只着了一件粉蓝色纻丝薄裙,腰上系了一条两掌宽的腰带,益发显得那腰肢不盈一握。他皱了皱眉,将她揽入怀中,裹进自己的披风里,“怎么穿的这么少?风寒刚好就瞎折腾。”
卫沨的披风暖和,带着他的体温和独特的檀香。苏禧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蛋,她道:“屋里烧着炭盆。”说完想起这不是自己来的目的,又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把雪竹打发走了?”
卫沨将她转了个身,让她跨坐在自己腰上。两人身上裹着同一张披风,披风下头,他在做什么,谁也瞧不见。
他低头亲了一口她的小嘴,道:“你昨天跟我闹了一天,不正是因为她么?”
苏禧心思被揭穿,目光游移,有一丝丝窘迫。
卫沨掌心往上,握住她的绵软,轻轻揉捻。“嗯,幼幼?你是不是因为她吃醋?”
苏禧身子扭了扭,脸颊泛红,有点口是心非道:“……不是。”
卫沨低低轻笑,却也没有强迫她承认,晓得她就是这样口是心非的性子。“我将她打发走了,上回那件事,不要与我生气了,好吗?”
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那件事是指哪件事。苏禧的身子好几天没被他碰过了,眼下他一撩拨,她便浑身娇软无力。她咬着下唇,道:“只要你日后不再那样……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闹了这么多天别扭,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卫沨俯身,含住她粉嫩的唇瓣,闻着她身上甜甜腻腻的香味,一发不可收拾。他活像饿了几天的野狼,终于找到心仪的美食,既想一口拆吃入腹,又想慢慢地品尝。
俩人亲得难分难舍,苏禧肺里的空气都被他吸走了,舌根儿也被他吮得发麻,想扭头呼吸两口空气,他却不放过她,紧紧地扣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动也不能动。
过了许久,久得外面雪都停了,不晓得过了一刻钟还是两刻钟,又或者更久,卫沨终于放开了她,意犹未尽地用薄唇轻蹭她的唇瓣,呼吸粗而沉重。
苏禧脸蛋潮红,倒在他的胸口,小嘴微张,气喘吁吁。她攒着他胸口的衣裳,掀起长长的睫毛,看了卫沨一眼。就见他乌目幽深,含着闪闪狼光,正望着自己。她忙扭头埋进他胸口,只露出一对通红的耳朵,细如蚊讷道:“我还有事跟你说。”
卫沨这时候却想不了那么多,抱起她往书房里面走去。里头装了一个碧纱橱,是供他偶尔休息的,他将苏禧放到矮榻上,紧随而上,抵着她的额头,“幼幼,你现在有多在乎我?”
他眼眸漆黑,仿佛藏着深渊与沟壑,轻而易举便能将人吸引、沉溺。
这个问题勾起了苏禧的回忆。当初两人尚未确定情意时,卫沨就这么问过她,当时她说只有一点点。眼下,苏禧觉得他真狡猾,他们才刚和好呢,他就问这个,她抬起双手捂住脸颊,只露出一双水亮亮的大眼睛,半响才糯糯道:“比以前多。”
卫沨道:“多多少?”
苏禧从分开指头缝隙瞅着他,想了一会道:“以前是一块窝丝糖,现在是一碟花生酥、一碟玫瑰凉粉、一碟龙须糖和一碟翠玉豆糕加起来……”她停顿了下。
就知道吃,卫沨正想堵住她的小嘴,却听她又道:“都比不上你。”
卫沨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一块糖?”
苏禧放下小爪子,一本正经地说:“……因为糖很甜。”
卫沨怔了怔,旋即低沉沉一笑,将她的双手反压到头顶,与她十指相扣,“没有你甜。”
她哪里都很甜。
……
这一场云雨,从晌午到暮色四合,方才停歇。
苏禧大冬天里汗涔涔的,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她不知昏迷了几次,但都被卫沨给弄醒了。眼下娇软无力地坐在卫沨怀中,由着他给自己系上桃色的肚兜,外头天都黑了,她肚子饿得咕噜噜作响,早就想回屋用膳了。奈何卫沨不放过她,她的力气又没有他大,那点儿反抗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的,一直到了这会,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