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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绍为人圆滑,一向人缘极好,争权夺利之心也不是那么炽盛,更重要是,他也明白唐朝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能不能打赢荆襄这一战,关系到大唐王朝的前途命运,在临走前,皇帝李渊也特地和他深谈过,让他全力支持李孝恭打赢此战。
柴绍知道李孝恭其实已经有了方案,只是对自己客气一点罢了,他便笑眯眯道:“俗话说强龙不敌地头蛇,更何况我对荆襄局势一无所知。哪里能谈什么意见,殿下尽管安排,我遵命就是了。”
李孝恭又看了一眼杨恭仁,他知道杨恭仁文武双全,不容小觑,不敢轻视他,李孝恭见杨恭仁正注视着沙盘沉思,又笑问道:“杨尚书有什么想法?”
杨恭仁拾起木杆指向沙盘上的宜昌县。“殿下。我有点不太明白,隋军已经占领了夷陵道,扼断通往巴蜀之路,后果相当严重,为什么不派兵把宜昌县夺回来?”
李孝恭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并非我不想去攻打,实在是太不便利。且有很大的苦衷。”
李孝恭接过木杆,指向定蜀城道:“原本这里有一座铁索桥,连通长江南北。但现在铁索桥已经被隋军断了,我们过不了江,而北岸通往姊归的栈道被毁。需要耗用大量人力,至少半年以上才能修好,时间上来不及。”
李孝恭又将木杆指向江陵,继续道:“虽然从江陵可以乘船过江,但要攻下夷陵县和宜昌县。没有五六万的军队是办不到,现在荆襄局势危急,我怎么可能把兵力耗在夷陵郡,只能等荆襄战役结束后,再考虑夺回夷陵。”
杨恭仁点点头,歉然道:“是我不了解情况,殿下,很抱歉!”
“这没有什么,不知者不怪嘛!”
李孝恭笑了笑,便把思路转回了正题上,又对众人缓缓道:“我考虑了很久,我们的优势在哪里?隋军的劣势在哪里?我觉得隋军不利之处就在他们兵力分散,他们兵力虽众,却分散在四个地方,而且很难汇聚,所以我考虑,我们应该集中优势兵力,将隋军各个击破。”
杨恭仁沉吟一下道:“从大方案说,各个击破确实不错,不过殿下准备先从谁着手?”
李孝恭的方案得到了杨恭仁的支持,他精神一振,拾起木杆指向江夏郡道:“从兵力上的强弱来看,应该是原来的萧梁军战斗力最弱,但萧梁军在江夏,距离稍远,而且兵力在江南,我们渡江不便,所以对付萧梁军不太现实,而杜伏威军在永安郡,和我们还隔着安陆郡和竟陵郡,距离足有五百余里,长途跋涉,我担心后勤补给不上。”
说到这,李孝恭的木杆向北一挥,指到了南阳郡,“相反,徐世绩的军队离我们只有数十里,他的四万军队就如襄阳脖子上的一把刀,以至于隋军从东面两路进攻荆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占领永安郡和江夏郡而不敢支援,所以,我认为应该集中兵力,进攻南阳隋军。”
杨恭仁笑了笑,“殿下,我倒觉得应该先击弱,攻打杜伏威的军队,然后南下打萧梁军,只要我们坚守襄阳城,徐世绩的军队就进不了荆襄,殿下,先破东面两路军,南方的大局便成,这个时候,徐世绩的军队也就不战而退了。”
李孝恭沉吟片刻,他也承认杨恭仁说得有道理,不过杜伏威也不是木头,不可能呆立在那里等自己打。
“不知杨尚书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大军向永安郡进兵,杜伏威军队极可能会南下,或者江夏隋军北上,不是那么容易,相反,徐世绩的四万军孤立无援,正好围而歼之,只要我们出其不意,雷霆出兵,徐世绩就来不及撤退。”
李孝恭话音刚落,便有士兵奔上堂禀报:“启禀殿下,新野斥候最新情报,新野四万隋军开始向北撤退了。”
李孝恭等人面面相觑,难道隋军有千里耳吗……南郡江陵城曾经是梁朝国都,是荆襄地区除了襄阳城以外的第二大城,城池周长近四十里,三万八千户人家,二十余万人口。
江陵城同时也是第二驻兵重地,有两万唐军驻扎,江陵城位于长江北岸,在唐朝攻打荆襄时,在江陵俘获了三百余艘萧梁战船,便使得江陵也成为唐军的水军基地。
江陵城的守将名叫卢祖尚,是一名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将领,使一支方天画戟,重一百三十斤,武艺超群。
他原是洛阳隋将,王世充篡权时,他逃出洛阳,投奔了唐朝,跟随李孝恭驻守荆襄。
李孝恭极为欣赏这位年轻勇猛的将领,封他为南郡将军,率两万军驻防江陵,加上卢祖尚水性不错,率领过水军作战,李孝恭索性又将三百艘战船交给他。
卢祖尚这段时间心情也不好,他刚投靠了唐朝不到一年,便发现唐朝大势岌岌可危,前景黯淡,而且他的家乡弋阳郡成为了隋朝疆域,这让卢祖尚不免有些懊悔,他年轻冲动,一时没有考虑清楚,便将自己的前途断送了。
本来他也想过,做个无名之将,无声无息离开唐朝,去投靠罗士信或者徐世绩等名将,以他的武艺谋一个前途不成问题,只是李孝恭对他极为恩重,倒令他不忍背叛唐朝了。
夜晚,卢祖尚执戟站在城头,远远凝视着远方黑黝黝的江面,江面上波光粼粼,夜色太浓,看不见任何船只。
卢祖尚的目光又回头向西望去,忍不住叹息一声,隋军竟然已经占领了夷陵县和宜昌县,断绝了荆襄和巴蜀的联系。
他心中多少有点愧疚,说起来他有责任,隋军是从他的军辖地过境,而且在紫陵县被发现,他通报了荆王,但还是晚了一步。
其实按理说,应该是他率军前去追击隋军,或者他率军去攻打夷陵,他也做好了出征准备,不料荆王却不批准他离境。
理由虽然没有说,但卢尚祖心里也明白,凭他手中的两万军,就算能攻下夷陵县,也攻不下宜昌县,只能白白去损兵折将。
卢祖尚心情很沉重,荆襄大战在即,不知道这一次将鹿死谁手,唐朝能不能扳回这关键的一局。
就在这时,一名报信骑兵从远处疾奔而至,奔至城门前大喊:“卢将军可在?”
卢祖尚手执火把,探头问道:“发生什么事?”
“启禀将军,公安县李校尉送来紧急情报,江面上发现了一支可疑船队,足有百余艘之多。”
这个消息令卢祖尚吃了一惊,居然有一百多艘船只,这是什么,商船队吗?还是隋朝的水军。
他连忙又问道:“是什么船队?”
“李校尉说船体颇大,不像是商船队,也不像运兵船,李校尉怕打草惊蛇,不敢靠近检查。”
卢祖尚心念一转,他忽然明白了,这一定是去夷陵郡的隋军补给船队,他们是想趁夜偷偷过境,却被公安县的水面巡哨发现了。
他心中兴奋异常,当即喝令道:“全军出动,去江面拦截船队……在离江陵县十几里外,一直由百余艘大船组成的船队,沿着南岸无声无息地向西行驶,这只船队正是谢映登派去夷陵的补给船队,从江夏出发,一路平安行驶了七八天,抵达了最危险的江陵城一带。
其实长江上像这样的大型商船队也有好几支,但一般都在江夏以东行驶,荆襄一带并不多。
领船队的船老大也清楚危险在哪里,船老大姓陶,在长江上行船三十年,经验极为丰富,也知道该怎么躲避危险,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威胁,只有江陵郡有唐朝水军,想躲开水军,只有利用夜色掩护,在晚上过境。
江陵城一带江面宽阔,宽达十几里,船队沿着南岸行驶,在夜幕的掩护下,江陵城根本就看不见,船老大逃税躲避检查,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船队缓缓在江面上行驶,黑沉沉的江面上看不见任何危险,一般这个时候唐军巡哨都不会出船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船员指着前方大喊:“陶爷,有船来了!”
只见前方江面上忽然出现了数百艘战船,黑影曈曈,如一座座小山一般拦截在江面之上……()
第三十八章 风起南郡()
隋军的粮船被缓缓逼停,卢祖尚兴奋异常,长戟一挥,喝令道:“登船抓人!”
这时旁边副将刘方智低声劝他:“卢将军何苦为自己找麻烦呢?抓了隋军的粮船,必然会遭到隋军报复,南郡可就多事了。”
卢祖尚大怒,狠狠瞪一眼刘方智,“你若再敢胡言,我拿你人头祭旗!”
刘方智年约三十余岁,也是萧梁降将,就是江陵本地人,从军十余年,在荆襄一带资历深厚,他一直不服年轻的卢祖尚骑在他的头上,今天本是好言相劝,不料却被卢祖尚威胁要杀他。
刘方智也被激怒了,他后退两步,对卢祖尚怒目而视,卢祖尚哼了一声,手按剑柄上,冷冷道:“你是想纵敌吗?”
刘方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自己理亏,恐怕再多说一句话就要被卢祖尚趁机杀掉,他只得把这口咽下,躬身道:“卑职不敢!”
“哼!谅你也而不敢。”
卢祖尚目光又转回隋船,发现隋船竟然在向南岸驶去,不由大喝:“截住船队,不准它们靠岸!”
数百艘战船一齐向隋军粮船驶去,箭矢齐发,射向隋军船队。
隋军粮船上有一千隋军士兵看押,平均每艘船有十名士兵,为首将领名叫袁嵩,也是一名经验丰富老将,他就在第一艘大船上。
当他听说前面有唐军拦截时,立刻命令船队靠岸,并在桅杆上点火,向后面的船只发出警告。
一百多运粮船首尾约二十余里,黑暗中,一团火烈火在江面上异常清晰,这是前方的首船发出了警报。后面的船只纷纷向岸边靠去。
江面上开始混乱起来,一艘艘大船轰然相撞,隋将袁嵩向船舱内飞奔而去,黑暗中,他在一只架子上摸到了铁笼,这是一只信鹰笼,里面有一只从江夏城带来的信鹰。
他们一路顺利,没有用到这只鹰。但在此危急关头。袁嵩找到了这只鹰笼,黑暗中,鹰的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冷光,就在袁嵩打开铁笼之时,却被鹰喙狠狠一啄,手背顿时流出血来。
袁嵩已顾不上流血。他一把抓出信鹰,将一卷纸条塞进鹰腿上的信筒里,冲出了船舱。一扬手,将信鹰向天空扔去,信鹰展翅翱翔。盘旋几圈,向东方飞去。
袁嵩一颗心放下,这时大江上已是喊杀声一片,后面的船只纷纷向南岸靠去,而前面的数十艘大船被唐军船只拦截。无法靠岸。
无数隋军士兵索性跳水向一里外的南岸游去,唐军士兵奔至船头放箭,密集的箭矢射向江水中的隋军士兵。
袁嵩奔向船尾,船身却剧烈一晃,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船头被一艘唐军战船撞上了,数十名唐军冲上首船,挥舞着横刀大喊:“所有人统统跪下!”
船老大和十几名船员吓得纷纷跪倒,一名唐将发现了袁嵩,指着他大喊:“抓住他!”
十几名唐军士兵挥刀向这里扑来,袁嵩已奔到了船尾,随手抱起一根浮木,纵身跳进了大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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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军水师在江陵段袭击隋军运粮船的消息,以快的速度传向襄阳和江夏,虽然在这次事件中,隋军损失了两万石粮食和二十万担干草,并有近三百隋军士兵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