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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元庆的这句话使卢豫一下子跌进了深渊,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崔弘元果然背叛自己了,难怪杨元庆要请自己赴宴,原来他已胸有成竹。
“难道真的保不住了吗?”卢豫心中无声地呐喊。
杨元庆却淡淡一笑,“我和崔相国已达成了妥协,崔相国不会干涉御史去河北查案,全力支持朝廷对张北冀的处罚,作为回报,如果案子涉及崔家子弟,我也会网开一面。”
说到这里,杨元庆又笑着对卢豫道:“我希望和卢相国也达成这样的妥协。”
卢豫当然明白杨元庆的意思,要卢家也和崔家一样,放弃外围家族利益,保住卢家子弟。
卢豫只觉得自己已被逼到了角落。他不喜欢这种被逼迫的感觉,而且杨元庆还在外面杀气腾腾地排列的几十名刀斧手,更是带有恐吓的意思。
尽管卢豫不愿意,但他已经没有了选择余地,崔弘元的背叛使他变成孤军作战,他不会是杨元庆的对手。
万般无奈,卢豫只得叹了口气道:“既然崔相国已妥协,那我卢豫特无话可说,卢家会全力支持殿下,支持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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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宫外之音()
卢豫的最终让步是在于他失去了博陵崔氏这个同盟,使他独木难支,也在于卢豫意识到了杨元庆清洗河北官场的决心,他无力和强权对抗,更在于杨元庆的让步,承诺在清洗中不触及卢氏子弟。
妥协是一门艺术,不知妥协的人最终只会变成孤家寡人,而不会掌握妥协的度,那就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
而一个会妥协的人,首先是要明白自己的原则,在原则上不让步的情况下,适当做出一点让步,给对方一个台阶,尽量不要碰对方的核心利益。
卢家的核心利益是卢氏子弟,杨元庆给了卢豫承诺,这就是妥协,如果没有这个妥协,那么卢豫就会害怕杨元庆的清理扩大化,波及到卢氏子弟。
当然,妥协的前提是实力,如果杨元庆没有强大的实力,没有足以毁灭卢氏家族和整个河北官场的能力,那么任何妥协也换不来卢豫放弃抵制。
妥协也是一种技巧,如果没有事先瓦解崔、卢联盟,如果没有抓住魏郡太守赵本章纵容家人违规多占良田的事实,将卢豫逼到墙角,卢豫最终也不会被迫答应让步。
下午,紫微阁在半圆堂召开了杨元庆回京城后的第一次廷议,廷议的内容就是关于义仓粮食的清查。
“这一次房子县义仓案只是一次巧合,是我偶然遇到,一个小小的县令竟敢贪污六千石粮食,尤其在粮食缺口极大,朝廷上下都为之节衣缩食之时,我相信这件事会让每一个人都愤怒。”
半圆堂内,七名相国身着紫袍,头戴高冠。正襟危坐。包括崔弘元也前来出席了,不过座位变得有些微妙,原本是他坐在卢豫身旁。而现在卢豫却远远坐在另一边,崔弘元的背叛使他们之间的联盟彻底决裂,河北系也随之烟消云散。
卢豫虽然被迫向杨元庆让步。但他心中的怒火并没有平息,他不敢招惹杨元庆,却把所有的怒火都对准了崔弘元,他认为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崔弘元的背叛。
自始自终,卢豫都yīn沉着脸,没有看崔弘元一眼,更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杨元庆此时已经完全掌握的主动,他把所有的反对障碍都清除了。接下来,紫微阁的决议就必须按照他的思路走。
“我一直在考虑,为什么房子县县令有这么大的胆子。就是他一人有这个问题吗?显然不是!”
杨元庆取出张北冀的供词。对众人晃了晃,“这份供词想必大家都看过了。虽然还没有确认,但上面揭露的各种事情却令人触目惊心,赵郡十一个县,有七个县的义仓有问题,难道这还不足让各位深思吗?”
杨元庆的目光向众人一一望去,又缓缓道:“我终于想通了,为什么房子县县令的胆子有这么大,就是因为这里面有漏洞,他可以借口战乱,把烂帐栽到窦建德身上,可事实上,窦建德并没有动义仓粮食,连窦建德都懂得收买民心,我们更不能赖帐,所以义仓这笔帐我们得认,这个民心我们不能失去。”
这时,杜如晦接口道:“殿下,义仓粮从十几年前就有,如果清查时间太长,真的会是一笔糊涂帐,而且人工时间也耗费巨大。”
“我知道,所以从一开始,我就说以两年为限,我相信民众也能理解。”
杨师道迟疑一下,举起了手,“殿下,这样其实还是一笔糊涂帐,两年前粮食又该怎么办?还是存在有漏洞。”
杨元庆清查义仓粮食当然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目的是为了清洗河北官场,但这话不能说,还得光面堂皇地说义仓粮之事。
“战乱年代死了这么多人,很多死去的人也还有粮食存在义仓,所以帐是不可能算清,我也不可能要求地方官个个清廉正直,一尘不染,关键是不要过分,让我们能给民众一个交代。”
停一下,他又道:“清查义仓粮食,我可以给一个期限,就在今年年底之前,各地官府必须做到帐实相符,如果真没有了粮食,或者粮食出现亏损,那么可以专门上奏户部,把原因说清楚,只要不是因为失职或者贪渎所致,朝廷可以把欠缺补上。”
半圆堂内鸦雀无声,只听杨元庆果断而严厉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前朝灭亡就在于失去民心,教训不可谓不深,我们绝不能再重蹈覆辙,要想得民心,首先要吏治严,从现在开始,我决定扩大御史台,将御史人数再扩增一倍,使监察御史在各地的巡查成为一种制度,每一个渎职犯罪的官员都必须接受相应的惩处。”
三天后,张北冀案件以大三司会审的方式定案,卷宗移交紫微阁,紫微阁经过协商后判处张北冀死罪,最后上报楚王杨元庆,杨元庆核准了紫微阁的定罪,下旨将张北冀斩首。
随即十六名御史各带侍卫分赴河北各郡县,核查张北冀所招供的各条线索,第一场清洗河北官场的风暴开始掀起,消息迅速传出,不等御史到来,便有九名县令弃官潜逃,魏郡太守赵本章也闻讯逃往长安。
随即,各地清查义仓粮的旨意正式下发,传遍了河东、河北、中原及关北各郡县,责令各地官府在年底前清查完毕,上报朝廷。
二十名巡视御史也分赴各地,聆听民声,监察义仓粮食的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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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一辆马车在数十名侍卫的护卫下缓缓驶进了晋阳宫启辉门,启辉门也就是晋阳宫东门,一般宫人进出宫门和大臣觐见皇帝太后,都是从这里出入。
马车停在台阶前,几名宦官已事先等候在这里,车门开了,一名侍女扶着楚王妃从马车出来。
“王妃当心!”侍女小心地提醒裴敏秋注意脚下。
裴敏秋点点头,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几名宦官连忙迎上来,一名年老的宦官躬身施礼,“老奴奉太后之命在此迎接王妃,请王妃随我们进宫。”
裴敏秋微微笑道:“麻烦你们几位了,那就走吧!”
几名宦官在前面引路,贴身侍女抱着一只匣子跟在身边,在裴敏秋身后,两名贴身女护卫手按刀柄,一左一右,jǐng惕地注视两边情况,跟着裴敏秋向内宫走去。
一直走到萧后所住的寝宫,宫内女侍卫自然不敢有任何搜查的举动,直接领着裴敏秋进了养心殿。
刚走进大门,萧后便迎了出来,满脸堆笑,“王妃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让侍女来说一声便是了。”
虽然裴敏秋此时已是母仪天下,早已成为大隋臣民公认的国后,在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但礼不可废,萧后毕竟还是太后。
裴敏秋盈盈施一礼,“给太后请安!”
萧后连忙挽住她的胳膊,笑道:“我们之间就不必多礼了,就随意一点,就当是朋友见面一样。”
萧后的谦卑使裴敏秋想起了当年她第一次入宫见萧后的情形,那时杨元庆被封为县公,她成为最年轻的一品夫人。
光是进宫前,便有女官来教她习礼,足足教了三天,后来进宫时,她便觉得自己成为木偶一样,一举一动都在注意礼节该怎么做,以致于萧后说什么,她都没有注意到,还差点惹恼了萧后。
时移世易,今天她再次进宫,却宛如一种居高临下的探望,让她不得不感慨世事难料。
但裴敏秋是一个低调且极有教养的女子,就算是萧后已经落魄,她占据权力的上端,但她也并不居傲,依然保持恭敬有礼的姿态。
“一直想来看看太后,只是事情实在太多,抽不出时间,最近佩华又生了孩子,更是忙得昏头胀脑,失礼之处,请太后见谅。”
“王妃没有失礼,我理解的,管一大家子的事情,真的不容易,楚王忙于公务,家中的一切都要由你cāo心,哎!真是难为你了。”
萧后很会说话,曲意奉承裴敏秋,双方的关系立刻变得融洽起来,萧后当然知道裴敏秋是为什么来,前几天她送出一件珍宝作为贺礼,就是为了让裴敏秋上门。
萧后极为热情,请裴敏秋在偏殿坐下,又命宫女上茶,两人就像拉家常一样,在一张坐榻两边面对面坐下,裴敏秋命侍女把象牙盒拿来,放在桌上,推给了萧后。
“多谢太后给佩华的贺礼,她还在坐月子,不方便出门,只能由我代表她表示谢意,这是我的一点回礼,请太后笑纳。”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给她贺礼,是我做长辈给孩子的一点心意,她怎么又拿来回礼,哎!这怎么说呢?”
裴敏秋笑道:“这其实是楚王给太后之礼,是一支玛瑙笔,虽然谈不上贵重,但也是楚王的心爱之物,太后收下吧!”
萧后听说是杨元庆的心爱之物,顿时觉得有了面子,便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
裴敏秋又打量一下宫殿,问道:“太后生活上有什么需要之物吗?若有不足,尽管告诉我,我会命人送来。”
“多谢王妃关心,我不缺什么,朝廷每月拨五千吊钱给我,饮食起居,衣裙用具都及时配备,照顾得无微不至,又准宫女出入,若有什么需要,我会让宫女去采办。”
两人正说着,忽然殿外传来一阵叫喊声,“丹阳是我大隋公主,无亲无故,住在楚王府里算什么?想要谋她就明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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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萧后心机()
裴敏秋一怔,这是谁?说这话什么意思?她疑惑地向萧后望去,萧后气得脸sè发青,低低骂一声“这个畜生!”
她站起身道:“王妃稍坐,我去去就来。”
萧后快步向殿外走去,只见殿外台阶下,长孙杨倓双眼通红,满身酒气,似乎要冲进来,被几名女侍卫死死抓住。
他口中依旧大喊:“让我进去,我去和她讲道理,他已经占了我一个皇姑了,我绝不允许他们再打丹阳的主意!”
萧后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上前便是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指着大骂:“滚!滚回你宫里去。”
杨倓捂着脸,充满仇恨地盯了萧后一眼,狠狠一跺脚,转身狂奔而去,萧后望着他的背影,恨得一阵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