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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陉关内所有的石屋都拆除了。城头上的木制城楼也拆下。隋军要里面的十几根木柱和大梁,锯成一根根滚木。
倾盆大雨中,四百三十名隋军无处避雨,他们静静地站立在雨中,没有人说话,山道上传来了突厥军进攻的战鼓声,鼓声透过雨雾,传到关前。
在数百人的默默注视下,郎将武致远将装满了将士们遗言的竹箱放进深坑。两名士兵用土掩埋了它,武致远将一杆大隋的赤旗深深插在泥土上,他抬起头。缓缓看了众人一眼,声音嘶哑道:“如果我们都阵亡,就让这面旗帜见证我们的勇烈,我们用自己的鲜血捍卫了大隋的土地。”
“将军。敌军杀来了!”
武致远蓦地回头,注视着校尉张平凡,一字一句道:“我若战死,你就是主将,要血战到最后一人!”
张平凡默默点头,泪水从他眼中奔涌而出,武致远微微一笑,“大丈夫能战死沙场,何其快哉!”
“我们走!”
一百名隋军士兵手执长矛和战刀,跟着武致远向城头奔去,其余士兵目送他们远去,谁也没有说话,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悲壮之色。
武致远带着一百名勇士借助绳索,从城头滑下,快速向山道奔去,滂沱大雨中,弓弦变软,隋军失去了弓箭这个犀利的防御武器,使他们只能用血肉之躯和突厥军厮杀。
有了白天的教训,武致远决定将战线前移,他们在距离关城七十步的山道上构筑工事,准备了上千块大石和百余根木头,每一块大石都重达数十斤。
这时,透过雨雾,隐隐可以看见黑压压的敌军向上涌动,武致远对众人傲然道:“敌人的弓箭一样没有用,今天我们要让突厥人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五千突厥军仿佛一条长长的黑蛇在山道上爬动,开始接近了隋军,军队中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杀啊!”
突厥军陡然加速,向隋军猛冲而去,武致远注视着敌军越来越近,已经到了二十步外,透过雨雾甚至可以看见他们狰狞的面容,武致远下令道:“杀!”
一块块巨石跟着雨点向突厥士兵砸去,翻滚而来的巨石,将突厥士兵砸得惨叫连天,一片片士兵被巨石砸翻,滚落山崖,片刻间,便有三百余人死伤在山道巨石下。
突厥士兵随即举盾冲击,盾牌也挡不住巨石的冲击,一批批士兵滚翻,又一批士兵冲上,反复鏖战,一个时辰后,山道上躺满了血肉模糊的尸体,这时雨势已经变小,但细细密密的小雨依然飘打在身上。
而隋军的石块和木头已经砸完,面对嗷叫着冲上来的突厥军,武致远回头看了一眼手下,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露出决然之色,没有一个人退缩。
“很好,跟我杀上去!”
武致远一抖长矛,大吼一声,率领百余隋军迎战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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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西山脚下,隋军陌刀重甲军的优势渐渐发挥出来,六千铁甲近卫军被杀得节节败退,死亡惨重,损失近半,而重甲陌刀军也有近五百人的伤亡,但他们依旧队列整齐,在黑暗中,在倾盆大雨中,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向突厥铁甲骑兵杀去,渐渐的,隋军离山道口只剩下不到六十步,只有这一条路,从别的地方都无法上去。
杨元庆望着黑漆漆的山顶,他什么都看不见,但对方的援军也没有过来,这说明西陉关还在坚守,他可以想象山顶之战的惨烈。。。。。。
“总管,敌军已经顶不住了!”一名士兵紧急来禀报。
“半个时辰内,给我杀退敌军!”此时,杨元庆已经看到一线希望,他默默祈祷,但愿山顶的隋军还能坚守到最后一刻。
山顶上的恶战已经到了最惨烈的时刻,武致远的一百士兵已经全部阵亡,数千突厥军疯狂冲上,他们抬来简易梯子,搭上城头,杀红了眼向城上冲击,校尉张平凡率领最后三百名士兵和突厥军鏖战,面对敌军的疯狂进攻,隋军将士用矛刺、用刀砍、用拳头砸、用牙齿咬,和敌军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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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突厥军杀进关内,隋军士兵死伤惨重,只剩下不足百人,张平凡浑身浴血,这时他似乎听见了山腰传来的号角声,那是他们无比熟悉的号角声,是隋军的号角声。
张平凡拼尽全身力气大喊:“兄弟们,援军到了,让我们坚守到最后一刻!”
隋军们纷纷怒吼起来,他们用尽最后的力气,向数以千计的突厥军杀去。。。。。。
天渐渐亮了,杨元庆走进了尸横累累的西陉关,伤势沉重的校尉张平凡在天亮前咽了气,至此,八百名守军全部阵亡,只有一杆孤零零的大隋赤旗,依然矗立在巍巍的关隘上,这是坚守西陉关的最后一名隋军。
杨元庆在这面大隋赤旗前缓缓跪了下来,所有将士都跟着他一起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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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十一年八月,四十万突厥大军围攻雁门县,因粮路被断,只得被迫北撤,而西陉关以西的八万余突厥军粮食断绝,仓惶北撤,被杨元庆率四万丰州隋军衔尾追杀,八万突厥军大败,隋军追杀近百里,斩首六万五千人,加上和隋军鏖战阵亡的一万余人,这一场战役,丰州隋军杀敌八万人。
但这一战,丰州隋军也付出五千余人阵亡的惨重代价,尤其是八百名斥候隋军,他们死守西陉关,杀敌近七千人,最后全部壮烈阵亡,正是他们的死守,使十万关西突厥军无法得到援助,也无法顺利西撤和主力汇合,最后粮食断绝,被丰州军全歼。
八百隋军勇士为丰州军的大胜立下了最辉煌的功劳,杨元庆将他佩剑赐给阵亡的郎将武致远,一同埋葬在勾注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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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臣的要求()
天渐渐亮了,雁门城外已是一片空旷,大军压境,营帐密布的情形已经不见,空旷的原野里只有孤零零的几顶帐篷,突厥军北撤了,城头上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大街上,数百侍卫簇拥着一辆马车向城头方向奔来,杨广也听到了欢呼声,他隐隐猜到了几分,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赶来城头视察,百余名官员也骑马跟在他的车驾之后。
这时,右卫大将军史祥奔上来,单膝跪下道:“陛下,突厥大军已撤退!”
“好!干得不错。”
杨广心花怒放,十几天来压在心中的大石在这一刻被搬掉了,他心中感到轻快无比,笑道:“宇文将军呢,怎么不来见朕?”
“回禀陛下,他率三千军前去查看情况,很快就会回来。”
话音刚落,城头上有士兵大喊:“宇文将军回来了,还抓了战俘!”
城门开启,宇文成都率三千骑兵返回雁门城内,在队伍中夹杂着三百余名战俘,宇文成都老远便看见了杨广的车驾,他翻身下马,向车驾处奔来
“臣宇文成都参见陛下!”
杨广远远看了看三百余名突厥战俘,笑问道:“果然退却了吗?”
“回禀陛下,杨元庆断绝了突厥粮草,突厥大军被迫北撤。”
杨广脸上有些不自然,他不希望因为是杨元庆,突厥才被迫撤军,他不愿意欠杨元庆的人情。良久,他问:“那杨元庆的军队呢?”
“臣听战俘说杨元庆的军队在西陉关西面和十万突厥军大战,他的一支斥候昨天夺取了西陉关,使突厥主力无法去支援。”
“嗯!”
杨广极为勉强地答应一声,他也没有心思再上城去巡视。便吩咐一声。“回宫!”
杨广心情有些复杂回到行宫。突厥退兵固然使他欣慰,但如何处理杨元庆却让他有些为难,杨元庆的救驾之功他不否认,但杨元庆自立丰州却让他心中极为不爽,也无可奈何,本想趁这次北巡收拾他,没想到自己却差点丧命在突厥人手中,裴矩也被突厥人掳走,生死不知。
杨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女儿杨芳馨声音,“父皇。北虏撤退是好事啊!父皇为何叹气?”
杨广回头,只见女儿的眼睛里洋溢着喜悦的光彩,这个灿烂的眼神使他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他呵呵笑道:“父皇没有叹气。也很开心,准备今晚好好庆祝。”
“父皇,我听说这次是杨元庆率军解围,逼退了突厥军,父皇可要好好封赏他,不能让天下笑话父皇。”
杨广听到女儿毫无心机的话,他心中苦笑一声,便道:“怎么封赏他,父皇心里有数,你去找母后吧!父皇要和大臣们开会了。”
“女儿告退!”
杨芳馨施一礼,退了下去,退到房间外,杨芳馨想到自己不用再嫁给那个凶恶的突厥胡酋,她竟欢喜得跳了起来,像一头快乐的小鹿,一蹦一跳向后院跑去。
正好杨恭道、萧瑀、裴蕴和樊子盖等四人走来,看见了公主孩子似的顽皮,他们对望一眼,皆会意地笑了起来,突厥退兵,连公主都这么欢喜。
四人走进临时御书房,片刻,宇文述和虞世基也来了,虞世基这两天有点感恙,头脑昏昏沉沉,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又怕说错话,引来圣上不悦,索性他一言不发。
杨元庆看了一眼众人,缓缓道:“突厥军北撤了,朕打算等候南方援助之军到来便返回京城,找各位爱卿来,是想和大家商议一下,该如何处理杨元庆之事,朕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房间里一片寂静,谁也不知杨广的心思,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是萧瑀为人正直,他上前躬身道:“陛下,臣认为这件事是好事,如果处理得好,便可以缓和杨元庆和朝廷的矛盾,让他慢慢依附朝廷,最后彻底消除丰州隐患,所以臣的意见是承认他的功绩,安抚为上。”
宇文述冷冷道:“他来援助圣上,不就是想求大义之名吗?如果再承认他的功绩,那岂不是遂了他的心意
。”
裴蕴有些忍无可忍,也站出来道:“宇文相国,话不能这样说,杨元庆来救圣上,是他因为一直认为自己是隋臣,隋臣来救驾,是天经地义之事,如果他不来救驾,那他怎么向天下人交代?所以他必须要来,他也来了,如果不是他迫使突厥人北撤,恐怕宇文相国此时应该被囚在突厥大营内,而没有机会在这里冷嘲热讽。”
&nbs点!”
宇文述有些恼羞成怒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圣上也想听听反面意见,难道所有人都一味对杨元庆歌风颂德,那才叫忠心之词?”
樊子盖笑呵呵道:“宇文相国,并不是不能说反面意见,而是话要言之有物,圣上想知道,怎么处理杨元庆之事,那你的反面意见是什么呢?是不承认他的功劳,还是趁机出兵把他剿灭,还是哄进雁门城一刀宰掉?你都没有说,只是说他沽名钓誉,这可有点玄虚,其实,宇文相国如果没有想到,可以缓一缓再说,用不着这样争抢。”
这是樊子盖的特点,喜欢踩着别人向上走,他倒不是专门针对宇文述,而是他发现,唱反调的只有宇文述一人,宇文述气得满脸铁青,半晌说不出话来,裴蕴是当面给他一记耳光,而樊子盖却是背后捅了他一刀子,更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