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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也曾绝望悲伤过很长一段时间,但现在他已经从自己的生死中解脱出来,如果他的去世无法避免,那他一定要给自己的三个儿子留下点什么。
杨昭的三个儿子,长子杨倓被封为燕王,次子杨侗被封为越王,三子杨侑被封为代王,三个儿子都是他的希望,是他血脉的延续,如果让齐王登基,他们必然都会被齐王所杀。
杨昭在深思很久之后,他决定要将太子之位留给长子,即使他去世,他也要让父皇立皇太孙,而不是立齐王为嗣。
半年来,他一直在寻找支持,只是杨昭不敢过于和朝臣接触,怕引起父皇的猜忌,半年多来,他接触的人并不多,皇姑杨丽华对他表示了支持,韦阀因为是太子妃娘家,也对他大力支持,而裴阀则含蓄地对他表示了一定程度上支持,像关陇贵族,他还不敢接触。
今天一早,他接到皇姑的口信,一起去杨府为杨元庆撑腰,他这才知道杨元庆回来了,杨元庆年纪轻轻便升为丰州总管,假以时日,他必将成为军方重臣,这是他无论如何要拉拢的心腹。
这时,杨元庆已渐渐从拜祭祖父的伤感中恢复,他见杨昭一直愁眉不展,便笑问:“殿下一路忧心忡忡,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胡思乱想。”
杨昭现在还不想对杨元庆说自己的病情,他笑了笑问道:“元庆,你现在住在哪里?”
“卑职住在丰都市,一个粟特朋友的店铺里。”
“那你就搬到我的京城别府吧!房子很大,一直空关着。”
一般太子应该住在东宫,起居出行都很严格,但杨昭却是住在西京长安的东宫,洛阳新都没有他的宫室,他只能像亲王一样住在京城别府,丝毫没有享受到太子的待遇,这一点,杨元庆在五原郡也有所耳闻。
他摇摇头笑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卑职明天去给祖父祭墓,后天就要返回边塞,最多只住两晚,就不想再搬家,怕麻烦。”
“好吧!”
既然杨元庆后天要走,杨昭也就不勉强,他又笑道:“那你明天晚上到我府上来,我设一个家宴,我们叙叙旧,可不准你推迟。”
杨元庆想了想,明天晚上也正好没什么事,便点头答应了,“卑职明天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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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善度圣意()
第十章 善度圣意
今天是七月十五日,传统的盂兰盆节,今天朝廷休朝一日。
虞世基在吊唁完杨素后,并没有回府休息,而是直接去了皇宫,今天在杨府门前发生的一些事情,他认为有必要让圣上知道。
虞世基曾是陈朝著名的书法名家、文学家,他的文采和书法深受同样酷爱文学和书法的杨广欣赏,使他仕途一帆风顺,并做到了内史侍郎的高位。
但他最终成为内阁七贵之首,虽未明言,但实际上就是隋朝七名宰相,他以内史侍郎之职行宰相之权,专典机密,并不是靠书法和文学,而是靠他的另一样本事,揣摩圣意,他揣摩圣意的本领可以说满朝文武无人能及,几追当年的杨素。
作为一个皇帝,很多事情都不能说出来,心中所思所想,不能让大臣知道,但皇帝又希望有人能猜到他的心思,把一些他想做而无法开口的事情替他妥妥帖帖做好。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如此,历朝历代善于揣摩圣意的能臣也是层出不穷,登峰造极者如萧何、杨素、魏征、李林甫等人。
虞世基无疑也是此道的绝顶高手,他知道隋帝杨广对现有的选官制度深恶痛绝,所以他才敢收受重贿,利用职权卖官晋升,打压异己,他知道只要是他肯打破九品中正制的禁锢,他就能深得圣意,至于卖官报复之类的小事,圣上不会放在心上,水至清则无鱼,做官太清廉了,会让圣上觉得他无把柄可抓,反而不敢用他,这和当年萧何侵占民田,自毁名声如出一撤,做事情要稍微留点把柄给上位者,才是高明之举。
虞世基能读懂杨广心思的第二件事便是杨家,杨素病重期间,杨广三天两头派宦官去探病,这不是关心杨素的病情,而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甚至连封杨素为楚国公也是杨广听了术士之语后的一种诅咒,隋有分野之灾,分野之地在楚,所以改封杨素为楚国公,就是要把分野之灾转嫁给杨素。
虞世基从杨广厚死人薄活人便可看出他对杨家的忌讳,他便决定第二次去杨府吊孝,好像是对杨府的敬重,实际上他已准备对杨家动手,以迎合圣意。
而杨家和杨元庆的内斗,以及太子和乐平公主双双去为杨元庆撑腰,他相信这件事圣上一定会很感兴趣。
虞世基的马车迅速驶进了端门,端门是皇宫的主门,相当于长安的朱雀门,端门中轴线两侧分布着朝廷的各个官署。
端门继续向里走便是宫城,虞世基的马车停在了宫城应天门前,等候着圣上宣召他入内。
宫城大门叫应天门,主要的议事大殿都位于宫城内,乾元殿是宫城第一大殿,也是每天早朝的地方,而杨广日常办公之地在宣政殿偏殿,位于乾元殿西北角,是一组占地数十亩的建筑群,这里离内史省和门下省很近,杨广可以随时传召内史拟旨。
杨广登基已经两年多,他已渐渐稳固住了自己的帝位,下面该是他大幅改革各种制度的时候了,杨广已经将所有的计划都排定好,首先就是出巡江南,向长江以南昭示大隋皇帝威严,凝聚江南民心,这也是大隋皇帝第一次巡视江南,对南方民众归心具有重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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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济渠已经在去年挖掘完成,邗沟也疏浚完毕,可以乘船从洛阳直通江都,半年前,杨广便下令工部侍郎鱼俱罗制造数万艘大船,此时大船已经制造完毕,内部装饰也进入尾声,很快他便要启程江南,开始他登基后的第一次出巡。
今天是盂兰盆节,杨广刚从洛水边的法华寺参加完水陆法会回来,已经休息了片刻,他正在地图前研究他即将开始的江南之行,他曾在江都坐镇十年,对江南充满了感情,这次出巡,他颇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令他心中充满了期待。
正思虑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虞侍郎来了,等候召见。”
杨广知道虞世基这时候找他,必然有什么事,而且他也正想让虞世基写一篇告江南书,以告南方各州父老。
“宣他觐见!”
“陛下有旨,宣内史侍郎虞世基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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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旨,宣内史侍郎虞世基觐见!”
侍卫的一声声高喝传了下去,片刻,宦官带着虞世基匆匆走了进来,虞世基走进御书房,躬身行礼,“微臣虞世基参见陛下!”
“虞爱卿免礼!”
今天杨广参加了法华寺水陆法会,兴致不错,便笑道:“朕刚刚想到要找爱卿,爱卿便来了,可谓巧矣!”
虞世基听到杨广要找自己,他便不说自己之事,躬身道:“请陛下吩咐!”
“是这样,朕已决定不日出巡江南,需要向南方写一篇告父老书,爱卿曾久在南方,应知南方民意,这篇告南方书就由爱卿来执笔吧!”
虞世基心中一跳,圣上要出巡江南,虽然黄河边在造船,可大家都以为南巡是明年之事,没想到圣上不日将南巡,这倒是一个重大的机密。
他不敢表露出知晓机密的兴奋,立刻躬身道:“臣遵旨,不知陛下几时需要?”
“不急,三日后写好即可。”
这时,杨广瞥了虞世基腰间一眼,虞世基腰间的革带上挂了一块极品玉佩,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他忽然想起世坊间的一个传言,便笑问道:“虞爱卿,听闻你兄弟家贫,市坊多有传言,说你富而忘兄弟之义,不肯周济,这是何故?”
虞世基兄弟虞世南也是当世书法大家,兄弟二人关系极为友爱,声名卓著,在江南被称为‘二虞’,与西晋二陆齐名。
但虞世南为人清高,不愿为官场规则屈膝,至今只得一个秘书郎的小官,俸禄低微,家境贫寒,与兄长虞世基位高权重,家境巨富形成天壤之别,虞世基也从不周济兄弟,偏偏两人关系十分友爱,虞世基便被世人讽为‘假义’,连杨广都听说了。
虞世基躬身答道:“臣和兄弟之爱在于情,不在于钱,况且,臣今日之富,全是圣上所赐,以世南之才,他若想富,也是轻而易举,非他不为,而不愿也,虽世人讥讽,臣又焉能将圣上所赐随意予人,就算是兄弟也不能
。”
虞世基的回答深合杨广之心,他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说得不错,兄弟之爱在于情,不在于钱,是朕失计较了。”
停一下,他又问:“虞爱卿,你要见朕,有事吗?”
“回禀陛下,臣今天去二祭杨司徒,倒发现一件有趣之事,臣觉得有必要告诉陛下。”
虞世基提到杨素,杨广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淡淡道:“你说,什么事?”
虞世基便将今天在灵棚内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了杨广,杨广一怔,杨元庆回京了吗?他怎么不知道。
虞世基察言观色,从杨广的表情,他便知道杨元庆是擅自入京,并为奉召,虞世基叹息一声道:“元庆虽然年轻,但毕竟也是手握重兵之边臣,不可随意进京,更不可不让圣上知道,臣觉得有必要告诫他,让他明白自己肩负重任。”
虞世基可谓用心良苦,他在杨广面前告杨元庆擅自进京,其实并不是针对杨元庆,他的剑指的是太子杨昭,他是在告诉杨广,杨元庆和杨昭关系密切,而杨元庆又秘密进京,这里面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他把故事勾勒出来,让杨广自己去联想。
这也是虞世基的高明之处,丝毫不提杨昭,却剑剑指杨昭的要害,杨昭滞留京城不归,而杨元庆又未奉诏密归,这本来是两件事,但虞世基却巧妙地将它们联系在一起,他相信自己已经说得足够清楚,圣上应该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杨广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似乎不为虞世基的话所动,只是笑了笑道:“元庆祖父病故,他要赶回送七七,若等报批后再回来,可能灵棚都拆了,这是为孝所致,若是朕,也会如此,此事朕不会怪他,虞爱卿多虑了。”
虞世基心计深沉,杀人于无形,但他今天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并不是真正了解杨元庆在杨广心中的位置,他忘记了杨广曾赐杨元庆天子剑,杨广压根就不会相信杨元庆擅自入京有什么企图,奔丧罢了,他的提醒反而让杨广想起他最近和齐王走得很近,这便让杨广心中对他有点不悦,完全抵消了他今天的优良表现。
杨广的表态使虞世基有一种一拳打空的感觉,他心中不由有些惊慌起来,他不敢再多言,连忙道:“是卑职想多了,不该对圣上说这些无聊之事,臣有妄言之罪!”
“没什么,你能及时向朕禀报就是很好,只是以后要就事论事,不要联想太多,加入个人的度测。”杨广含蓄地警告了他。
虞世基连连认错,告退了。
等虞世基走远,杨广又沉思片刻,对身边老宦官道:“去告诉杨元庆一声,让他回去之前来见见朕,朕有话要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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