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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烟儿,果然出事了。
凌云凑近一步,看一眼那封血书,急切问道:“皇上,信中都说了写什么?”
风离御紧紧捏住那团纸,几乎要将它揉的粉碎,神情恨恨道:“可恶!是慕容成杰!他提出三个条件,一是交出燕州与越州两城金印;二是下御诏一卷。封他为两州郡王,世袭罔替;三则是赐他免死金牌。”
“什么?!”凌云大惊道:“慕容老贼,区区逆贼反臣,简直痴心妄想,口出狂言。”
风离御唇边漫出一缕凄凉的苦笑,“可是……烟儿在他的手中……”
凌云双目圆睁,“皇上,你不会真的答应他罢……事关重大……”
风离御抬起一手,制止了凌云说下去,只问道:“皇后怎会落入慕容成杰的手中?不是下令封城了么?会不会他们还没出城?”
凌云拱一拱手道:“皇上,慕容成杰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定是已经出了这晋都。这封信便是在城门口发现的。还有,似有人看见皇后娘娘去了客来酒楼。”
“客来酒楼!”风离御几乎是惊喊出声,天,是他大意了,收复晋都之后,他政务繁忙,竟没有在第一时间铲除昔日慕容傲的暗藏据点,锦绣坊以及客来酒楼。他本盘算着,按兵不动,借此两个据点查探慕容成杰的下落,不想招来今日之患。
悔之晚矣……
风离御俊脸一点一点的惨白,直至丝毫无血色。
周遭凉风徐徐吹起,落叶簌簌,凄凉委地,扑簌簌如折了翅膀的鸟,了无生气。
他好不容易才知晓了她不是自己的妹妹。
可她却又,不在身边……
半月后,按照慕容成杰一步一步派人送来的联系书信,最终约定在了越州城外怒云江上的铁索桥交换人质与城印。
怒云江横亘整个风晋皇朝的东部,发源自夏北国境内的高原雪山,汇合了急湍飞奔的大小金川,自北而南,千回百转,水流如箭。
到了越州境内已有劈山裂岸之势。怒浪声震十里,像群山呐喊,更像大地狂拨刚劲的琴弦。
河流最窄之处,两旁是山隘,悬崖陡壁,怪石蹉跎,一架铁索桥横亘怒云江上,名唤“天桥”。真真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此桥桥身约有一里光景长,是用粗的铁索挽成,铁索上面铺着一块一块的木板,由于年久未修,木板铺得并不整齐,中间还露缝。
自从兵败之后,慕容成杰一直暗中纠集原是慕容傲的残部,悄悄会集于越州城郊,而此刻更是守候在了天桥东侧。
慕容成杰已是带着烟落先一步走上了铁索桥,行至桥中,方才止住了脚步。
十一月的天,已是有了几分冬意的萧索,江面之上更是狂风猛作,烟落略显单薄的衣衫禁不住在冷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彼时正值夕阳西下,巨大的落日仿佛就在身侧,触手可及。一片斜晖,映照河面,有如将河水镀了一层黄金,落潮正一阵一阵的迅速退去,一滚一滚的浪头都被夕阳镶上了一层金鳞。
滔滔浪声,震耳欲聋,烟落低首自桥缝中望去,只见底下江潮怒卷,如擎天猛兽,从天而降,只是瞧着便让人觉得腿脚发麻,头昏眼花。
转眸望向身侧的慕容成杰,烟落在心中将自己怨了千遍万遍,无尽的痛悔燃烧着她的心,焚至灰末,犹嫌不够。
都怨她自作聪明,害怕风离御知晓她是司凝霜的女儿,轻信了青黛,进而落入了慕容成杰的圈套之中。也都怨她没有细想,慕容成杰曾经效力于风离澈,后来更是掌握了风离澈手中绝大部分的权势,那这些联络点,慕容成杰不可能不知晓。
可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
如果真的让慕容成杰得逞,占了越州与燕州,那她,便是风晋皇朝的千古罪人。
正想着,只见眼前白光闪动,窄小的铁索桥已是轻微晃动起来。烟落猛然抬眸,不由怔住。
是风离御!
修长俊美的身躯之上,一袭白色蟒袍,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闪动着银光。彩玉织就的腰带,绚烂夺目,墨玉为冠口那样的美,在一瞬间便夺去了她的呼吸。
是的,他是天生的王者。他可以不着龙袍,不着铠甲,只是这般闲散的姿态便能散发出强大的冷冽的气势。明明生的是玉面芙蓉,行事却雷厉狠绝。明明是清润恬淡的嗓音,却蕴含着千军万马奔腾驰纵的杀气。
不知缘何,看见了他,烟落的心中却没有半分的喜悦。
他的沉静,反衬着她的冲动。他的睿智,反衬着她的蠢笨。他是一国之君,他的纵横天下,运筹帷幄,反衬着她这徒有虚名的一国之母的狭隘。
那一刻,明明是近在眼前,可她却觉得他已是远在天边。是她配不上他,是她总是拖他的后腿,她,从来只是他的负担而已。
风离御在离慕容成杰十步远处停了下来,负手而立,眸光自烟落身上巡巡扫过,平静如寒冬冰封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旋即望向慕容成杰,淡淡开口道:“朕来了。”
慕容成杰阴鸷的双眸中幽幽跳动着两簇火焰,突然高高举起右手。
只见,刺眼的夕阳下,一阵金光,划破长空。即刻,战鼓雷雷,号角连天。刹那间,数百支银箭齐发,铺天盖地,席卷而下,瞬间便没入滔滔汹涌江水的暗潮之中。其气势,有如千军万马,齐头并进。
风离御却只是闲散一笑,并不将慕容成杰放在眼中。转眸看向身后的凌云,开口道:“慕容成杰,朕是守信之人。你要的东西,朕都带来了。朕知晓你必定在江东暗藏部署,你无须提醒朕。”
凌云近前一步,凑在风离御耳边小声道:“皇上,这慕容成杰真是一只老狐狸,我们身处江西,悬崖峭壁无法部署兵力,即便是埋伏,羽箭射程也不够远。他倒好,径自在江东布下人马。皇上,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风离御神色一凛,蹙眉示意凌云不要多言。今日,哪怕是阴曹地府,他也只能闯上一闯了。
凌云颔首会意,一步上前,将手中明黄色的包裹徐徐打开,露出两枚硕大的虎头金印,以及一枚金色令牌,朝慕容成杰大声喊道:“慕容成杰,这是你要的越州与燕州的城印以及免死金牌。”言罢,他又“刷”地一声,展开手中一卷明黄色诏书,震声道:“还有你要的世袭罔替的诏书!东西全在这里,你且先放人!”
慕容成杰满是深刻皱纹的脸,闪过老辣阴险的笑容,声音犹如鬼魅,道:“人,我已经带来。这条铁索桥只这么长,近在咫尺,你还怕她跑了不成?”说话间,他已是屈起两指,抵上烟落的背脊。
凌云一见慕容成杰还是不放人,不由得怒火中烧,大怒道:“慕容老贼,皇上一言九鼎,你还要耍什么花招。”正一步欲上前,却被风离御一臂挡下。
风离御冷锐的双眸微微眯起,直射出欲要噬人的寒光,几乎是咬牙切齿,喝道:“不可轻举妄动,慕容成杰身经百战,武功不容小觑。且你没见他以两指擒住烟儿背后致命椎骨么,只消轻轻用力,便会命丧黄泉。”
凌云陡然收紧双拳,双目满含不甘,向后且退一步,犹剩一双长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几欲将慕容成杰烧穿。
风呼啸着,自耳边穿梭而过,冷冽若片片薄薄的刀刃,刮得风离御英俊的脸颊生生疼痛。晚霞映照着底下的江流,仿佛是一条宽阔逝去的火的长带。
他屏住呼吸,强自敛下心神,寒声道:“慕容成杰,你的三个条件,如今朕都满足了你。你还想怎样?”
慕容成杰仰天长笑,喉咙里满是撕裂般的沙哑,冷声道:“风离御,这天下本就该有我的一半。当初你的父亲风离天晋不过一介草民游勇,空有一身蛮力而已。我贵为草原羌族族长,论兵力,论实力,哪一点输于他?凭什么由他坐得皇位?他坐得皇位便罢了,还要分释我手中的兵权。我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我佯装浸淫酒色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着推翻风晋皇朝的一天。你!都是你!破坏了我二十多年来的苦心经营!”愈说愈是激动,他神色变得厉害,一阵青一阵白。不断阴沉冷笑着,一股子戾气从他的胸腔之中喷薄而出。
他一手揪住烟落背部的脊骨,另一手突然扯住烟落长长如瀑的黑发,手中极是用力,几乎能硬生生扯落一片。
烟落疼的钻心,痛的睁不开眼睛。只是死死咬住下唇,咬得发白,咬得发紫,却并不哼一声。这样的对候,她不能再让他担心了。
风离御俊脸之上肌肉微微一跳,双拳已是握得“咯咯”直响。哪怕心中再是清楚,他越是表现的在乎烟落,烟落便更多一分危险,可他已然无法再自持下去,苍白的容颜早就出卖了他心中无尽的恐慌与担忧。
“哈哈……”慕容成杰直笑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在飘渺汹涌的长河之上不断旋回着,仿佛四面八方皆有着这样阴鸷可怖的笑声。他松开了烟落的长发,陡然捏住她纤细柔嫩的手腕,眸中凶光毕露,道:“风离御,你看她的手多细多白嫩?只消轻轻一捏,就会‘啪嗒’一声断了。”
慕容成杰猥琐的眼神,徐徐在烟落身上打转,直欲教她恶心的要吐出来。
烟落勉力看向风离御,咬牙说道:“御,你别管我。慕容老贼出尔反尔,必定不会守信。都是我不好,自已跑去客来酒楼,落了他的圈套。若是你拿江山去换我的性命,即便他放了我,我也无颜苟活于世……啊……”突然,一阵锥心刺骨的痛袭遍全身,冷得她齿间瑟瑟发抖,再说不出一个字。
空气之中,格外宁静,似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她的右腕被硬生生地拧断了。
“轰”的一声,风离御一直隐忍掩藏的情绪在一瞬间彻底崩溃,原本犀利的眸光已是被满满的惊惶代替。滔滔江水滚过,渐起无数细碎的泡沫,越发显得他容色惨白。颤着声,他急道:“慕容成杰,你放开她,你究竟还想怎样?”
慕容成杰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深沉如赝,一道眼光流转,闪过阴狠道:“风离御,你挺会演戏。枉我一直以为你心仪梅澜影,哪知你竟是设下局中局,害我兵败,落至此等地步。”他恨得齿间咯咯直响,觑一眼已是容色惨白的烟落,冷笑道:“想不到,你真正的软肋在这!怎样,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两条人命。我手中的筹码还不小罢!”
风离御心中万分着急,早已不复冷静,示意凌云赶快将三件东西运内力送至慕容成杰的面前,忍气吞声道:“你要的东西已经给你了,还有什么条件,你只管开。”
慕容成杰看也不看地上的东西,只甩手丢给风离御一枚襄袋,另一手仍是钳制住烟落,并未松开半分。
风离御凝眉打开,但见一枚乌黑的药丸赫然躺在了锦囊之中。
凌云一眼瞥见,顿时勃然大怒道:“慕容成杰,你竟想毒害皇上,居心何在?”
慕容成杰阴鸷一笑,冷声道:“放心,这不是毒药。若是毒死了他,那我要的这三样东西岂不是成了废物?这只是一种蛊毒,你放心,不会很痛,只需每年服一次解药。风离御你为人狡诈,我怎能不防?若是你耍什么花招,复又出兵攻占燕州与越州,我岂非白忙一场?你放心,只要你保证我的荣华富贵与权势,解药我自会年年准时奉上。”
“混蛋!”凌云已是暴怒,额上青筋毕露,震声大吼道:“堂堂风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