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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全力配合钦差杨院使,又将三班衙役尽数拨去,听候杨浩差遣使唤。
一时间杨浩坐镇泗洲府衙,榜文一张张地贴出去,五个城门,三条入城水道,乃至大街小巷,沁州四郊乡里随处可见。
“今上遣魏王德昭、三司使楚昭辅、开封府院使杨浩南巡于江准,查访余购粮米事宜,察细州地方有不法粮伸,趁机屯粮提价,胁迫朝廷、兼并地方,行种种不法之事以牟暴利。开封府院使杨浩,奉钦差正使魏王德昭之命,于细州府衙许人陈告,但有循私枉法、与不法粮伸私通款曲之官吏,主吏处死,本官除名贬配,仍转御史台科察。其所贪墨,不论多少,尽数支与告事人充赏。此榜公示之日,主吏自首者免罪,既往不咎,粮伸有不法之举者亦可赦其旧罪。”
榜文一出,轰动了整个细州城,小小细州城中不过一万四千家人。,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子,几乎尽皆知晓此事。茶楼酒肆之中,都在谈论不已,谁也不知道这位钦差搞出如此大阵仗,会在这细州城中掀起一番怎样的风雨来。
但是事实上,什么风雨都没有来。
天还是那么热,连一丝风都没有,路边的柳村条儿都有气无力地垂着,行在树下的人也是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油州府衙门口一字排开接受陈告的官差们早上还齐刷刷地站在那儿,挺胸腼肚,威风八面,现在全都跑到大门洞里,坐在齐膝高的门槛上,让过堂风吹着乘凉去了。一条大黄狗趴在石狮子的阴影地里,耷拉着舌头呼呼地喘气。
大堂上,杨浩也坐得乏了,午后天气更加闷热,知了不眠不休的叫声叫得人晕晕欲睡,从大堂里向大门口望去,半晌儿才见三两行人慢慢走过,那百姓向府衙中看来,远远的看不清五官模样,杨浩却分明感觉到了一种嘲笑的意味。
“罗班头,把刘牢之跟我唤来。”杨浩坐的不耐,向堂下吩咐道。
那个班头儿拄着水火棍正在打瞌睡,杨浩一叫,他立马醒了过来,赶紧一擦嘴角口水,答应一声便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守在大门。的刘牢之赶了进来,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这刘牢之是刘向之的兄弟,四十六七岁年纪,也是邓知府夫人的娘舅,靠着邓知府的关系,在这油州府做了捕头儿,不是甚么干吏,但是平素做事还算勤勉。
杨浩郁闷地道:“刘捕头,告示已贴遍街巷了吧?”
刘牢之道:“大人,不止街巷城门,就是乡镇村庄,也让乡官里正们领了告示回去晓谕百姓了。”
“嗯”,杨浩无奈地道:,、始终不曾有人赴衙陈告么?”
刘牢之笑得也有点苦:“大人,没有。”
这时罗班头叫道:“钦差大人,知府大人到了。”
杨浩抬头一看,就见邓祖扬正向衙中走来,旁边有一个五旬左右的员外,便连忙离案迎了上去。
府衙附近的街巷中,一些闲汉三三两两的蹲在树荫墙角下乘凉,高声谈论着钦差重赏陈告的事儿。
“粮伸老爷咱们惹得起?人家有权有势,在这沁洲一亩三分地儿上,那是多大的势力,钦差待上几日就走了,到时谁为你撑腰啊,真要得罪了那些粮伸老爷,倒时候,这泗洲城你还想不想待了?得了失心疯的才去陈告口……
“就是说,粮神老爷们跟发运司、转运司的官老爷们都有来往,说白了,官府里头都有人,漫说告不倒,就是告倒了,倒霎的还是咱们平头百姓,老话说的好:‘止打死不告官’为啥咧?就算让人逼死了,父母双亲老婆孩儿至少还有条活路,告官?你一家老小可就都没了活路了。”
“可不,谁要是真犯了糊涂,自己好好想想下场吧。嗫,你,说你呢,往哪儿去?”
一过推着车梨子的小经纪赶紧站住:“喔,我往东二坊去贩梨子。”
“贩梨子?”一个帮闲摇摇晃晃地走过来,顺手从车上拿起几个梨丢给仍蹲在那儿的几个朋友,自己拿了一个“,喀嚓”咬了一口,冷哼道:“白老六啊,你瞧瞧你,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不懂事儿呢。钦差老爷可是正张榜等人举告呢,你从那衙门口儿一走,我们看见你是去贩梨的,可旁人不知道啊,这要真是哪位粮伸老爷叫人给告了,还不得疑心到你头上去?到那时你还想不想在细洲混了?”
“啊?”
“啊什么啊,我点拨的还不够明白?你换条道儿走啊。”
“喔,多谢指点,多点指点。”那白老六擦了把汗,陪着笑脸推起小车拐进了一条巷弄。那帮闲望着远处冷冷清清的衙门口冷冷一笑,又咬了。梨子,走回树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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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酒楼,二楼墙角临窗坐着一个白衣少年,这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目柔媚,因为天热没束头巾,一头长发梳成马尾,额头系了一条镶翠玉的带子,往窗口一坐,颇有玉树临风之感。
窗外就是一条河,此处有习习微风,水光鳞鳞映上楼来,把他那明玉一般的肌肤映得忽明忽暗,仿佛玉冻冰雪一般剔透。
在他外面那间桌子,张十三独自据占一座,要了满桌的酒肉,正在埋头大哄,这时一个青衣削瘦的汉子蹬蹬蹬地跑上楼来,张十三只抬头向他看了一眼,便低头饮酒“洗若不识。
青衣汉子上得楼来左右一张望,便绕过张十三到了那白衣少年桌前打横儿坐下。白衣少年伸手翻过一个细瓷杯儿,提起酒壶为他斟了杯酒。青衣汉子坐得笔直,并不接杯,只是望着细细一道酒液注入杯中,低声说道:“细洲府已蓄购了四成粮草,至此再收不上一粒粮食了。钦差魏王爷很是焦燥,看样子还要在细洲停留几日,钦差副使杨浩已张贴了布告,悬重赏要细洲百姓陈告检举。”
“布告,我已经看过了。”白衣少年俊脸的脸蛋上那线条鲜明迷人的嘴唇轻轻一撇道:“杨浩此人,倒是常有迥异于常人的想法,发动民众揭发检举地方豪伸?他不晓得那些在官府眼中不堪一提的地方豪神,在百姓们眼里就是一方的土皇帝么?举告,“哼!异想天开!这种主意,待大宋掌控天下三五十年之后,若天下安泰、吏治清明,倒也未尝不可。如今么……,是行不通的,就算有人举告,也是不痛不痒,难以撼动那些粮伸。”
“正如小姐所料。”那青衣汉子轻轻地笑起来:“那八大金刚往门口一坐,又有哪个百姓敢靠近了去?府衙本来平日还有人击鼓鸣冤打打官司的,如今为了避嫌也没人去报官了,知府衙门的大门口儿清静的都可以去捉麻雀了,这个杨浩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官儿的,真是一个大大的草包,据说他在开封纤时就是有名的愣头青,也亏他……,
“啪!”酒案被那白衣公子素手一拍,发出一声脆响,那青衣汉子一呆,忙住了。抬头看去,就见那白衣公子眸中露出一抹愠怒,明玉般无暇的俏脸也沉了下来,冷若寒霜地斥道:“就算是一条蛟龙,困在泥沼里也要被草蛇戏弄,就算是一只猛虎,落于平阳地上也要被恶犬相欺口不义粮伸投机取利,自古使然,诸般手段不可胜数,这个痈疾,还没有哪位明君贤相、地方干吏能够根治的,赵官家用了个猪一样的三司使替他管家,结果本姑娘略施小计,不就整得他焦头烂额?杨浩人地两生,孤掌难眠,还能有甚么好办法,怎么就成了草包?你说!”
那青衣汉子被她斥责的莫名其妙,连忙惶惶称是,心中忖道:“杨浩若是无能不正趁了小姐的心意吗?我说他一句草包,怎么小姐老大的不开心?”
坐在前边一席,无形中将他们与其他人隔开了来的张十三已隐隐约约知道自家小姐往昔的情事,听那兄弟被小姐一通教玉,嘴角不由勾了起来:“杨浩再如何不堪,小姐可以说得,旁人可说不得,要不然……可是捅了她的马蜂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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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大煞风景
折子渝呵斥一番,青衣汉子只是唯唯喏喏地应是,折子渝这才敛了怒容,惋惜地一叹道:“趁着粮荒人心不稳,李煜若是此时起兵,也还是来得及的。只要唐兵一发,对宋国目前来说就是雪上加霜,开封民心动摇,赵匡胤必不敢孤注一掷再对汉国用兵。
汉国危局一解,天下形势顷刻变化,这盘棋,他赵匡胤又得花上七八年光景重新布局了。可惜,李煜此人空负男儿之躯、帝王权柄,却沉耽享乐,胸无大志,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还不及我一个妇道人家!”
青衣汉子犹豫道:“小姐,咱们府谷若走出兵呢……?”
折子渝摇头道:“西北诸藩,唯图自保不被吞并而已,并无与宋一较长短的实力和雄心。如今中原,能与宋国一战的唯有唐国,唐国若出兵坏了宋国吞并汉国的大计,虽是触怒了宋国,但是反而会安全了。
可我府州不成,府州不过一州之地,如何能与宋相争?况且,外受诸羌牵制,李氏坐拥五州之地,也只想当他的草头王罢了,如果府州不自量力,主动对宋用兵,说不定夏州会抢在宋军之前攻占府州,捡一个大大的便宜。”
她思索一阵,说道:“我们在中原只有一些探马细作,济不得甚么事,如今局已经摆下,能否解局、如何解局,已经不能我们所能掌控的了。李煜此人鼠目寸光,不是一位雄主,让他出兵断然不能,林虎子坐拥七万雄兵也是徒呼奈何,不过,要他帮点小忙还是成的,我修书一封,你立即去一趟镇海,要他大江练兵,加剧江淮一带的紧张气氛,如此,赵德昭欲平息此事,或可再增几分难度。”
“是!那小人退下候命。”青衣人颌并领命,悄悄起身退子出去。
折子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阶梯处,一双黛眉轻轻地蹙了起来:“本以为,就此与你山水相隔,再无相见的可能,谁晓得你阴魂不散,偏是又生这许多波折。我为宋国设这一难,最后居然是你跑来解局,你解得了么?”
她把眉梢一扬,不无幽怨地道:石,亡命奔逃于广原时,助你出头的是我们折家;把你置于芦岭,内忧外困,险死还生的是赵家,给予你援手,助你风光无限的还是我折家;功成之后,夺你之权、欲害你命的仍旧是赵家,也不知他赵家有甚么好,你就这么死心踏地的为他卖命。”
她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大宋官场上,你异军突起,算是一个异数了。文官里头,你是异类,武官里头,你还是异类口不管是官家、晋王、还是宰相,三家势力中,你都算不上嫡系,就算立了这桩功劳,毫无根基的你站在风口浪尖上招摇,那也是自蹈险地。这一遭你被细洲奸商设计,若是果然失败,未必不是你的福气。杨浩,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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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员外如今又筹措了多少粮食?”
杨浩关心地问道。他得邓知府介绍,才知道与他同来的那位五十出头的员外就是刘向之,泗州一大粮伸,邓知府夫人的娘舅,此人对泗州粮市必然是相当了解的,所以三人到了二堂,闲谈几句,杨浩便直奔主题。
刘员外五十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