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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眉头一挑道:“木老,我想不通,你为何一定要我认你做义父,为何一定要我做他们的少主。你
要知道,我是朝廷命官,未必就能留在这府谷,也许明天圣旨一下,我就得异地为官,那时……你这数千
族人怎么办,难道跟着我一起走?”
李光岑呵呵小道:“草原上的汉子,就象桀骜凶狠的狼,他们可以自己觅食,并不需要他人的照料。事实上,这么多年来,我也常常抛了他们独自在外。可是五匹狼就要有一匹头狼,一百匹狼就要有一个狼王
,狼群呼啸山林,出没草原,所过之处,天地为之变色,缺不了一个大智大勇大仁大义的带头人。如果你想
做官,那你尽管做官去,我只希望,我身死后,你能负起照顾他们的责任。老夫一己私心,希望我的族群
能够保留下去,而不是融入这数万百姓之中,百十年后,无痕无迹,子子孙孙俱都做了普通的农夫。”
杨浩心中踌躇难决,他并不介意唤这老人一声义父,只是尽管李光岑有意遮掩了一些该说而没有说的话
,他还是隐隐感觉到事情并没有他所说的拜一个义父那样简单。然而,解除这数万百姓的后顾之忧,正是他
现在最大的心事,而且是他无法解决的一件心事。如果木姓老人真的能解决,那么自己要不要答应他呢?
李光岑忽然长叹一声,有些然地道:“杨浩啊,抛开你想拯救这数万百姓,我想为自己数千族人托付一
个可靠的主人这些功利之外,单单是我这孤苦伶仃的迟暮老人,想要认下一个义子以慰老怀,你……就不能
唤我一声义父么?”
那声音无比辛酸,抬头看时,李光岑满脸胡须,头发花白,满脸的皱纹刀削斧刻一般,眼中蕴含着乞求与伤感的味道。初见他时,他盘膝坐在一辆车中,虽在逃难之时,却给人一种泰山苍松、东海碣石的感觉,孤傲、挺拔。现在,是什么让他放下了身段,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杨浩的心头一热,脱口而道:“木老,让我遵你一声义父不难,不过……我不想改杨为木,这姓氏……我希望保留下来。若木老答应,杨浩愿认木老为义父!”
那时节的义子与后世的干儿”
杨浩沉声道:“杨浩一诺千金!”
李光岑的嘴角慢慢绽起一丝笑意,那笑意就像是看着了一头猛虎落入了他的陷阱的猎人,很有几分得意:“呵呵,好,老夫便应了你。老夫祖上本源,乃是黄帝后裔,是为姬姓。”
后改拓跋,魏孝文帝时又改元姓。魏亡,复姓拓跋,至唐初,得赐李姓。老夫为避人耳目,如今又姓了木姓,这姓氏改来改去的有甚么了不起,便是我的族人从此姓杨又如何?
杨浩听得一头雾水,没想到这木姓老人的来历这般复杂,他细细思索片刻,总算理出了一点头绪,不由吃惊地叫道:“拓拔氏、李姓?木老你……你是哪一族的少主?”
李光岑轻咳一声道:“我儿,你如今……该叫老夫一声义父了!”
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175章 鸭子
当杨浩一声义父”,勾起了李光本陈封多年的慈父之情,让这老者喘嘘落泪的时候,大宋开封府禁宫之内的皇仪殿上,赵匡胤仍在烛下伏案处理虑囚事宜。
西北党项羌再度扯旗造反,夏州李光睿生病,府州折御勋出兵的消息一一传来之后,他就明白西北三大藩镇这是有意要联手对抗他的削藩之举了。此时要对西北动武,时机远未成熟,他的大军又不能久驻手地方,无奈之下只得挥师东返。
此时他回到开封没有几天,因为有大量的奏表需要处理,每日的作息排得非常紧凑。每天清晨薄明时分。他就在垂拱殿视朝听政。与百官商议各地民生经济小军国大事。
朝议之后返回内廷用膳、更衣后再登延和殿视朝,接见负责评政小议政的“台谏官”。以及作为皇帝顾问的“侍从官”,还有相当于廉政公署的“走马承受”口插空还要过目一些需要马上处理的奏折。
下牛要开‘经延”,听学士们讲学。这,经延”并非军国大事,原本暂停几日也没甚么,但赵匡胤深知能上马打天下,未必便能下马安天下,治理天下,还是得靠学问。如果只有一身武力。只能是对外穷兵默武。对内经济无方,闹得民不聊生。所以一回京城,这经筵便立即重开,不肯稍停一日。
由于需要处理的奏表太多,挤占了大量时间,‘经筵”也顺延的更晚。这样他每天下午的虑囚”就只能挪到晚上了。
所谓虑囚,就是对判了死刑的案子进行终审判决。自唐朝中叶以来,死刑复奏制度成了一纸空文。杀人在当权看来说已是形同儿戏,以致纲纪败坏,草管人命之事比比皆是。如今这项制度重新执行起来,朱笔一勾,便是一条人命,赵匡胤怎敢大意,所以他对所有的案卷笔录、供录,都看的十分认真。
看看天色已晚。内侍都知张德钧蹑手蹑脚地走出延和殿,站在阶上招手唤米一个小黄门,吩咐道:“官家正在批阅刑囚卷子,马上就要休息。速去吩咐御膳房准备。”
是,小的这就去。”那小黄门答应一声,一溜们地去了,略德锋转身正想进殿。就见一个小黄门头前掌着宫灯。后面一人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来,正是开封府尹赵光义。
大宋开封是一座不夜之城,四城城门不关,百姓日夜经营,这禁中的规矩也松懈,锁宫门的时间极晚,有时甚至不封门上锁,一此重臣近臣。晚上也可出入禁中。
赵光义这几步路走得实在是太沉稳了,真是一步一顿,俨然学究。其实他也不想这么走路,可他大哥亲手发明的这大家官帽比较特别,官帽两边一边一个帽翅,官越大帽翅越长。一走急了帽翅就忽闪忽闪的半天停不下来,若那样去见官家未免有失礼仪。
酬张德钧见他来了,连忙殷勤地迎上去道“见过府尹大人。,赵光义对皇帝身边的近侍一向礼遇恭敬,哪肯等他拜倒,早已一步上前将他搀起。微笑道:“张都知无需多礼,官家在做什么?,。
“官家正在批阅死囚卷子…既是府尹大人来了,咱家这便为您通禀一声。”
赵光义连忙拦住,笑道:‘不急。不急,等官家看完案卷再说,至时再劳张都知告知官家。”
张德钧连忙道“咱家省得了。那,…,……就劳府尹大人稍候片刻。咱家还得八殿侍候官家。”
“都知自去,自去。”赵光义拱拱手,便在殿柱下恭恭敬敬地站定。虽是皇帝的兄弟,却谨守着君臣的本份,宫门旁侍立的两吓…小黄门见了不禁满脸敬佩,瞧瞧人家这作派,那可是官家胞弟啊。当今宰相赵普赵相公哪次来了不是直接进殿连通报都不需的,可人家开封尹那可是皇弟,却这么守规矩。
其实大宋的官儿最初很少有懂规矩的。赵匡胤刚称帝的时候,每逢早朝,朝臣们在大殿上连座位都有。这些大臣当初和赵匡胤都是同事同僚。彼此熟得很,哪谈得上什么敬畏。尤其是其中大多都是粗鲁武夫。大大唰咧毫无规矩。每次早朝。大臣们什么坐姿都有,还有翘着二郎腿的,一一个个交头接耳,那大殿不像大殿。倒像乱烘蜘的土匪山察聚义大厅。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赵匡胤看着不成样子,便撤去了百官的座椅。可是百官站着还是一样管不住嘴巴,照样挤眉弄眼交头接耳。赵匡胤又想了一个办法,改草官帽,把大臣们的官帽两边都加了长长的帽翅。这一来两个大臣彼此之间有帽翅隔着,至少得有两三尺远,不要说交头接耳不方便,便是站姿不标准,那帽翅歪歪斜斜的都特别难看。
到了这一步,哪怕再粗心的大臣也明白了官家的意思,渐渐的也就守起了规矩。
赵匡胤对这些老同事很少用帝王之命强令他们做些什么。而是常用这种温和的暗示手段促使他们改变自己。做为亲兄弟,赵光义最知大哥心事,于是就率先垂范,只要在公开场合,言谈举止就特别的规矩,从不以皇弟身份自矜。
赵光义这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大殿上,赵匡胤批阅完了最后一份刑囚的卷宗,搁下朱笔,伸了个懒腰道“啊,总算批完了,晚膳可曾准备得齐全?,张德钧连忙趋着禀奏:官家。膳食已经备好。呃…,……还有,开封尹在殿外恭候多时了。”
哦?”赵匡胤浓黑如刀的眉锋一扬,喜道:,光义来了?怎地不早早禀报于联,快快富他进来。”
赵光义得到传报,举步走进殿来,还未施礼,赵匡胤已笑容可掬地道:二哥来了,正好与我一同进膳。来来来。坐下、坐下。,说着上前,把着兄弟手臂。亲亲热热地同去El厂川上棍拜二“德钧啊,二哥喜食蒸羊羔肉。你,……,去膳房吩咐一声,速速准备上来。”赵匡胤犹豫了一下,才吩咐道。
赵光义忙阻拦道:,算了,今夜若令御膳房匆匆宰杀羊羔,明日起为求准备周全则御厨里必然天天杀羊以备夜用。积少成多,所费几何呀。此例不可为臣弟而开。,赵匡胤素来节俭,每日膳食都有一定之规,不肯多做一些浪费掉。
如今见他二弟来了,才想吩咐膳房加一道菜,待听了赵光义的回答,赵匡胤十分喜悦,赞道:‘二哥真知我心也。来。同坐。”
赵光义有三十出头,长得与乃兄有七分相似,都是方面大耳,浓眉阔。,肤色微黑,身材魁梧。可赵匡胤做了近十年的皇帝了,举手投足、一帮一笑,那种雍容尊贵的气度,可不是乃弟可以比拟的。
斩晨恢谨匿最恢二人就坐,先有内侍奉上茶水,片刻功夫。御膳房做好的酒菜也流水一般呈送上来。这酒菜比起寻常人家自然是好的。可作为宫廷来说。倒也寻常。赵匡胤盘膝坐在榻上。先为兄弟斟一杯酒。问道:
‘二哥…今夜怎地入宫来了?”
赵光义忙取出程德玄那封秘信呈给赵匡胤,简单地叙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赵匡胤目光闪动,沉吟半晌并不打开信来阅读,只道:为兄尚不知他们西返竟有这样大波折。折御勋既把那数万百姓安置在三方交界之处,显然是提防着朝迁,二哥。你觉得朝廷上应该如何决断才好?,赵光义见他不提杨浩,略有此意外,但还是顺着他的思路说道兹事体大,还须大弄做主。兄弟只是做个建议,依兄弟看来。大哥可做出对其用心不曾察觉的模样,遣一忠心于朝廷的流官治理万民。
折御勋若对朝廷有所忌惮不敢对他们下手。则必自乱阵脚。若他横下一茶心来牺牲这数万军民,那么」…」”
他身形微微前倾,沉声说道:‘来日朝廷发兵讨伐府谷,咱们便多了一条征讨他的罪名。”
赵匡胤静静地听着,挟了口竹笋炒肉,咀嚼着道:‘如此不妥,这样一来,那数万百姓都无辜受害了,他们如今俱是我大宋子民,你让我与心何忍。得民心难,失民心易。此举一行,得不偿失。”
赵光义听了他的话,不以为然地道:“大哥欲谋天下,便不可怀妇人之仁,你若放手,那数万百姓必成折御勋囊中之物,来日一曰兵戎相见。他们就要成为折御勋的兵车来源。我们的损失不知要增加几何。”
赵匡胤皱了皱眉头。轻叹道:此事,且容后再议。来,请酒。,赵匡胤举杯就唇,一口酒还没喝下去,便听一个少女声音欢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