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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叹息她听得再耳熟不过了,就像年小蝶听见某人咳嗽一般,女人天生的灵敏向来不会在这方面出错。
允禩又一次开口。只不过这回,他把嗓门压得很低。
“十弟,你知道隆科多来作什么?”
允誐摇头。
“我告诉你,”看了老十一眼,允禩垂下眼皮,低头假装看了会儿跳跃在火盆里鲜艳的火苗,反复着手心手背又烤了会儿火,一个字一个字极慢地说道,“大事就要上演了!”
允誐一惊,问是什么事。
允禩朝他竖起三根手指,说道,“在宫廷的宴席上,老四当众宣布,说是三日后,将在法华寺置办一场佛事,预备为心采和年羹尧祈福。到时,老四会亲临寺庙,与法华寺的主持,咱们的老朋友觉明,一起主持佛事!”
“此话当真?”允誐如兔子般跳起老高,站好好把允禩的胳膊抓得生疼。
“哼,当然,这也是我宴请心采的目的之一。接近中枢位置的人总是能得到常人得不到的消息的嘛……”
“啊……觉明……觉明和隆科多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而且隆科多他……他他……他刚刚就在我们屋外!八哥!你这消息来得可靠么?我……我是说……那烂……那心采……不会对我们撒谎吧?”
“绝对不会。这个虚伪的女人我最了解,关系到她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弄错!这件事是她亲口得意洋洋地告诉我的,当时她那副陶醉自恋的模样,我看得分明,不会弄错。”
允誐点点头,手贴脑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啊,”他低叫一声,“说道此女的虚伪,我完全赞同,但听下午府里的人来报,说什么这‘烂菜叶’学识渊博,不仅识得八哥偏厅里诸多藏品的来历,还文绉绉地能说出如武王伐纣、风水之术的些许来源……啧啧……我就奇了怪了,想当年……她不过是跟在老四后边的一条跟屁虫……从来没好好读过书……她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难不成……几年没见……当真她变得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文韬武略兼备了?”
允禩捂着嘴巴偷笑,边笑边手指着允誐摇头,“我刚刚夸你肯动脑子,怎么这会儿,突然又问出这么个傻问题了?”
傻问题?挠着后脑勺,面庞黝黑的老十皱着眼睛看向脸被火光映红的男人诡异的笑脸,仍是不解。
允禩微笑着一语道破玄机——“你忘了,这‘烂菜心’的前任额驸是谁啦?”
恍然大悟的目光在老十眼里升起。很快,屋内又释放出两人此起彼伏的笑声。然而,安静的窃听者却被他俩的笑声弄得糊涂了。虽之前与方不染见过几次面,但关于方不染与心采的关系,以及方不染就是心采卖弄学问的源头的这些事情,谢小风显然并不了解。
笑完,允禩用透着轻松意味的腔调又与允誐提起了隆科多这个话题,法华寺,三日后,觉明,埋、伏等等字眼,都是与之紧密关联的词语。小风听得更加茫然,慢慢地,在如老鼠的啮齿啃咬食物所发出的类似的一种声音中沉睡。
直到第二天午后,她才醒转过来。揉着眼睛,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书房,便整理好衣衫出门找了个下人打听允禩的去向。
在得到不确定的摇头后,小风打发下人走开,正回头对着身后空荡荡的书房发呆,张婆子用茶盘托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过来,领着小风走回书房,说是八爷早上出门时特地交待要让姑娘服下的。小风听了,心跳飞快,满脸涨红,讷讷地接过药碗,咕哝一口把稍凉的药汁喝了个干净。正在为舌根的药味叫苦的功夫,一包琥珀色晶晶亮的松子糖抵到了跟前。
小风大喜,接过张婆子递到手心中的糖,扯开口袋,飞快地从里边拈了一枚丢在嘴里,一边吮吸着清香甜美誐滋味,一边把张婆子的细心夸奖了一遍。“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爱吃这种糖,多谢你费心啦!”她是这样结语的。
“哪里哟……”张婆子掩口而笑,眼中揶揄的目光闪动得叫小风才放下的心又被拎起。
很快,在张婆子不断徘徊在药碗与糖之间暧昧的视线的说明下,小风明白过来。这一次,她窘迫的时间更长。低头看着自己鞋尖看了好久。
她很想用这份沉默来挥去身边的厌烦者,但可惜,爱看别人笑话的心理常常是人的通病。张婆子仍然矗立在身旁,用过来人戏谑又精明的眼睛望着她。如果说,这种窥伺,小风还能用眼不见心不烦低头假装没看见的方式躲避开去的话,那么,接下来,漂浮在空气中不得不钻入她耳朵的声音,却是叫她无处逃避了。
“哎唷……真是叫人羡慕的细腻心思呀……啧啧啧……姑娘真是有福的人……两位站在一起,可真是一对璧人哪……啊……唉哟……呸呸呸……瞧老婆子胡说些什么呢……什么站不站的……坐……坐着……就很好嘛……坐着才更有威严……才更像个风流倜傥的王爷嘛……啊呀……姑娘……我该死……老婆子该死……竟是把姑娘您说得眼圈红了……老婆子一时失口……姑娘……姑娘……你也知道……老婆子是个粗坯……是个下人……是个想讨好主子却不会说话的笨嘴鹦鹉……好姑娘……唉……人现在都这样了……你……你可千万别再伤心了……更……更不要把老婆子的话往心里去……求你了!”
说完这些的张婆子蹲在小风的座椅旁捏着手绢不停地给她擦眼泪,又说了好一阵絮絮叨叨琐碎却很实际的安慰。这番幸福实用的道理是被这样表述的。
“谁叫我们都是女人呢?女人天生就是一副卑贱的命!没法子,想改变是改变不了的。别的人咱们不说……姑娘……您看……”说到这儿,婆子忽然把声音压低,抬起头,朝远处某个方向瞅了瞅,然后迅速低下头,靠在小风臂膀边,轻轻拍打起来,
“别的人不说,咱就看这府里现在的另一位主子……您昨儿也看到啦……她现在只晓得念佛诵经……只晓得初一十五……菩萨寿辰……去‘无心庵’里捣鼓些咱看不懂又弄不明白究竟有没有用处的法事……偷偷告诉您……除了昨儿宴客……八爷派人知会了福晋一些言语……整整有九个月零二十一天……他们夫妻俩没讲过一句话……”
叹了口气,婆子又说,
“所以……所以……什么叫福气……依我现在这样年纪的女人看……咱们女人能有个好归宿就是天大的福气啦……其他的……其他的……其他的事情并不算最重要啦!只要他待你是真心,你对他也有情,相濡以沫,相伴终生,就足够啦!”
擦干眼泪,小风仰头看了眼正回避自己眼睛的张婆子,心中一动,忽然领悟到她这番话里隐含的意思,不禁脸皮发烫,然而虽然羞涩,犹豫片刻,小风还是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难道这府里的人都像你一样的心思,认为八爷永远不可能再站立起来了吗?”
同情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在婆子眼中一闪而过。她没说话,只是摇了一下头,然后叹气,接着低头不语。
这种向命运服输的态度把惯于在生命大海逆流上乘风破浪的进攻者惹恼了。
重重地拍击了下椅子边的扶手,小风呼地一声站了起来,攥紧拳头,说是用自己的性命发誓要把允禩的腿治好。张婆子不信,说是那么多太医名医的方子都没调理好的症状不会再有起色,让小风别再白费力气。
“怎么会?事在人为!你不知道,我偷偷访询过京郊一代的几位藏匿在民间的老大夫,与他们详谈过八爷的症状,其中的一位就曾明显向我预示过有可能治愈康复的希望!”
婆子被她闪烁着泪水的面庞打动,遂把“庸医害人”的不同意见卡在了嘴里,咽下去。虽然并不太相信小风叙述中几个大夫的能力,但她仍问了一个让小风很开心的问题——“真的有希望吗?”
小风没有回答。张开手指,把老婆子的手捏得很紧很紧。
秋日午后最温暖的光线围绕在小风周围,张婆子注意到,在小风长长的睫毛上,一道纤细又绚亮的彩虹正在悄悄升起……
傍晚允禩刚回来,便转动着轮椅奔向书房;一般晚饭前的时光里,小风总是习惯呆在书房里为他升起暖人的炭火,沏上他偏好口味的香茶,站立在书柜旁,做些或擦拭或整理的闲活。
然而,此刻,书房里没有她等待他的身影。他忽然感到心慌,用力转动着轮椅的轱辘,从书房门口修缮过的坡道下滑,又用更加猛烈的速度冲上紧靠着书房那间屋子的进门的上坡。门被撞开!屋子里依然没人!他的不安更加强烈,大海上的飓风开始袭击。卷着不可遏制的怒意,呼啸着,嘶吼着,差点把飘荡在海面上这只廉亲王府邸的小帆船一口吞没。
巧合的是,晚上入夜后开始下雨。沉重着身体的雨水哗啦啦地倾盆而泻,仿佛与此时正面对着众多下人,冷着脸的男人一样,在发着极大的脾气。轰隆隆数声轰鸣之后,一道骇人的霹雳划破了紫黑色的丝绒幕布,夹带着耀眼的闪光跳跃在大厅的窗角缝隙边,将带着凉透骨髓寒意的空气从外边带入了压抑的屋内。
男人咆哮的声音还在继续。仍在重复着今晚不知已被重复了几遍的问题。“谁,谁知道她去了哪里?”
没有人回答。
丫头婆子,小厮侍卫,还有几个白净着脸的太监,都把她们的嘴巴闭紧。
然而,不识相的人来了;一个前两天刚从乡下到这里给府上当马车夫的十五六岁的男孩儿闯了进来!他顶着湿透的盘在头上的辫子,衣袖裤脚四处滴着水,宛如一只落汤鸡般来到了众人面前。他刚陪着福晋从山上下来,气喘吁吁地浑身正没力气。
“喂,她是谁?在说谁呢?”马夫男孩儿放下辫子,拽住身旁一个小厮的衣袖,刚想开口询问,却是头皮一紧,回头一望,却见自己的辫子已被板着脸的八爷攥在了手里。男孩儿大惊,跪在地下,磕头求饶,可是,在男人冷冰冰的眼神示意下,他被两个守候在前厅侧门的体格高大的家奴给架了下去。眨眼间,传来男孩儿杀猪般撕心裂肺的叫喊。
满意地注视着众家奴矗立在眼前惴惴不安的表情,男人忽然改变了问题。“说,谁,是最后一个看到她的人?”
答案自动揭晓。在众人齐聚的目光下,允禩把焦点投放在双腿吓得哆嗦的张婆子身上——
半个时辰后,躺在家中干燥舒适的软榻上正优哉游哉瞅着大烟的允誐不得不从温暖的床上爬起。在又一阵如冰雹般有力狂野的雨水中,他戴上斗笠,穿上蓑衣,坐到了马车的车夫位置上,正要扬起马鞭,忽然回头对着车厢里的人叮嘱了一句“八哥,坐稳。”
于是,车前两匹骏马撒蹄狂奔,在暴风雨的深夜里,往黑漆漆的郊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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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全身像是就要被冻僵,这就是谢小风现在的感觉。
此刻,披着斗篷的她正颤抖着身体躲藏在一间破旧的紧闭着大门的茅屋屋檐下避雨。厚重却残破的茅草禁不住太多风雨的侵袭,冰凉如蚕丝般的雨滴沿着她的脖子渗透下去。
京城郊外的雨下了很久,此刻似乎小了些。小风抬头望了望浓墨团似的天,取出胸口一个用油纸包了好几层的事物,借着夜色,又一遍把它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