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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完他,又对孟女轻轻的点了一下头,藏去眼底闪过的伤心。
孟女似乎不见,豪饮一杯酒。
目送两女离去后,白无常解下腰间的无常斩,在手中耍了耍,笑对孟女:“劳烦干娘替我央求一位师妹,跟山顶的小道姑打个招呼,就说白无常与她来日再见了。”
“这把剑呢?”孟女斜目,冷笑:“就算你骗来的花红了?”
饮光了杯中酒,起身提起果子酒坛,向洞口踱步,仰头得意大笑:“我早说过,哪有白出力的鬼使?”
夏日的雨,下了一夜,下了一晨,至今未停。
雨中无地休眠,采星一早又冒雨去向黑无常下战书去了。
留下摘月一个人在树下避雨。
孤单时,更觉得冷。
方才山腰处天火丛丛,整座山摇晃不止,难道是采星提前与黑无常动手了吗?
转念一想,一定不是的。
采星那么软弱,法术又不济,绝对没可能。
况且,有他护持,也一定不会让采星吃亏的。
他,当然就是地府里唯一的君子,天地间唯一的豪杰。
白君。
好雅趣的名字,好英雄的人儿。
怀羞暗思时,觉得蓦然变冷。
冷透了人心。
抬目四望,这才发现早已结冰。
绿草枯萎,树叶儿纷落成泥,四处冰冻。
雨丝渐缓,慢慢变成了雪。
飘雪纷飞,将四周染成白色。
七月雪!
天降异象,必有变数!
摘月心里一惊,自树下跃出,落在松柔的雪地里。
这才发现,雪已及膝。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而已。
先是地动山摇,紧接着天象大变,究竟是怎么了?
立在原地,顿时没了主意。
要不,我去寻他?
是的,在这么紧要的时刻,我应该去寻他,至少一同商量该怎么应对这种异象。
他,当然不是采星,还是白君。
拿定了主意,提起裙摆,御风而起。
正要寻路下山,却听到枝杈间传来阴冷的一个女声:“白鬼有话给你,来日再见。”
是谁?
提起真气防护,目光追向声音。
一个黑衣女子,面色苍白,墨发不束,悠然的坐在枯枝间。
枯枝已被冰封,她却毫不受风寒侵袭,惬意的好像坐在软榻上。
若不是她一身黑衣,真觉得她已与冰雪融为一体。
难道这阴寒术是她所出?
她究竟是敌是友?
不敢掉以轻心,摘月仰头轻问:“朋友即然来了,就请将话说清楚些。”
她扬眉观雪,不看摘月,嘴角冷笑:“我在赏雪,没空理你。”
好狂妄!
指尖凝出一支气箭,指向她坐的枝杈。
偏要射中枯树,摔你一个跟头。
黑影闪过,气箭消散。
好像是一支皮鞭破了气箭,抬头看她,好像从未动过。
化攻势于无形,她好大的架子!
如此轻狂,是敌不是友。
摘月争胜心起,御起了清风。
凌在半空中,舞袖弄风,卷向枯树。
枯树被风术推倒,她仍未动!
就这样坐在半空中,坐在飘雪中,不管有树没树,她虚空而坐。
摘月已经惊呆,方才两招,自恃灵巧,却不料在她的眼里,就像小儿出拳一样软弱。
七月弄雪,一身黑衣,化功无形,凌空虚坐,手缠黑鞭。
黑无常!
她是黑无常!
没想到黑无常竟然是个女人!
难怪师祖被她骂过没有出手教训,以师祖的辈分怎会跟一个女子动手?
她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要来找她寻仇?
所以,她才主动找上门来。
采星师兄呢?她把采星师兄怎么样了?
采星师兄去下战书,巧遇她在洞府。
一言不合,她杀了采星师兄。
天!采星师兄岂不是因为我而枉死?
地府黑无常,当真不知死,居然连荡魔仙都敢杀!
认定了这些胡思乱想,摘月还哪里顾得上她是不是黑无常的对手,提起真气,伸掌隔空就劈!
嘴中娇喝:“你还我师兄的命来!”
第八十二章 一捧尘土()
雪纷飞,招式狠。
一招使出平生所学,仙家气浪扑向黑衣女子。
她终于动了,甩出手中皮鞭,卷住汽浪,缩紧成团,再将气团冻成一个冰球,抛向空中,抽碎。
冰屑四溅,摧得落雪更急,一时间,雪雾迷漫。
冰雪扑面,冷得能割裂人脸。
大仇之下,摘月也十足硬朗,忘掉了女子矜持,迎痛而上。
再舞出数十支气箭,刺向黑衣女子。
“麻烦!”
一声冷斥,黑衣女子鞭打螺旋,将气箭尽数挡了出去。
趁摘月凌在空中,身形不够灵动时,再甩出皮鞭,将她手脚缚住,生生将她自半空中拉了下来。
摘月坠进软雪,立即翻跃身形,再要反招,却发现手脚已不能再动了。
皮鞭上携着阴煞寒气,几乎冻僵了她。
“要杀就杀,姑娘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算英雄!”
技不如人,气势却不能输了。
除死无大事,怕什么?
黑衣女子飘飘落下,轻轻踩在雪面上,低目下望,聚起纤眉:“我带话给你,你为何要杀我?”
她好蛮横,只许她杀别人,不许别人还手吗?
“我师兄也带话给你,你为何要杀他?”
她师兄?
轻轻冷笑:“我不认识你师兄。”
“你当然不认识我师兄了,像你这样目中无人的,能认得谁?”
青丝上的落雪已凝结成冰,摘月的红唇毫无血色,不住的打着冷颤。
一副瘦脸,却依然倔强。
小道姑说话没头没尾,与她讲不清道理。
黑衣女子也不愿再与她纠缠,轻轻抛了句:“你与我多呆一刻,就少一刻的阳寿,速速离去吧。”
话说完,她缠回皮鞭,附在纤瘦的小臂上,有一扣铁环,分外煞气。
瞬间被解放了手脚,急忙提起真气御寒。
几个吐纳后,摘月娇声喝问:“你有胆子来寻我,就该有胆子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杀了我师兄?你是不是抢了我的无常斩?你是不是为难了白无常?”
这几句问话没头没脑,让人怎么回答?
黑衣女子随雪而起,又虚坐在飘雪中,自顾随雪浮动,姿意万分。
她的狂妄,更惹摘月羞愤,奈何的确不是她的对手,须禀回师门,携师兄们来助拳,才好一举拿下她。
摘月紧咬贝齿,抬头直斥:“黑无常,杀人在前,抢兵在后,你好卑鄙!”
黑无常?
她以为我是黑无常?
深吸一口气,斜目下看,正对上摘月一双星眸怒视。
许她胡言乱语,也许我信口随说。
“人是我杀的,兵是我抢的,白鬼也被我打残了。”
冷笑后,直视摘月:“我是黑无常。”
白君居然残在她的手下!
脑中像被雷电击到,顿时愣住。
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懊悔万分,若不是白君舍了真灵,助我炼好红头绳与天精石心,又怎么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他是那么的英雄豪杰!
已经受我连累。
这次偷出师门,死了采星师兄,丢了随身法器,残了白君鬼使,这是惹了多大的祸。
左思右想,几乎要哭了出来。
眼眶擒着泪水,就是不让它滴落,偷偷御起掌中气箭,想要与她拼死一搏。
再抬目寻望时,她已无踪了!
杀了人想跑?
你未免太不把荡魔一族放在眼里了!
我先回师门,邀来兄师们助拳,再砸你地府道场。
黑无常,你给我等着!
主意拿定,眼泪滑落,在瘦脸上留下霜记。
舞袖生风,摘月乘风南向,离开了这方阴煞寒地。
谁能料到,孟女授魍电捎去白无常的一句话给摘月,竟能引起后来地仙围砸地府的祸事?
下山的路径已经全无,皆横七竖八的倒了数百棵古树,枝杈尖锐,残破的遮挡。
沙纱莎与蛇王女儿跟在黑无常的后面,有他的铁链开道,没路也能生生的劈出路来。
树干下,树杈间,又枉死蛇鼠虫蚁无数。
破了残树尖枝,终于行到山脚下一处平坦地。
绿草茸柔,好像天仙铺就的软毯,数枚野花点缀其中,像夜空坠落的星。
软毯落星间,停着一架马车。
四匹黑亮的骏马,一架宽大的车厢。
马儿有缰绳拴扯,四散挣脱,却怎么也逃不了。
若不是马儿都被栓在粗壮的树干上,方才山间激斗,早就惊走了它们。
见它们眼底泛红,怕别被骇破了胆,黑无常忙点足跃近,轻抚马鬃。
马儿起初狂躁,后蹄蹬踏,妄图甩开黑无常。
妖都近不了身的黑无常,普通的马又怎会占到他便宜?
几个回合后,马儿体力不支,终于渐渐收起脾气,与黑无常耳鬓厮磨,好像已把他认做了主人。
“唉,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马车,好气派呢。”
沙纱莎羡慕的赞了一声,小心的绕开烈马,走到车厢旁,左摸摸,右碰碰,竟然是上好的黄花梨木造就。
“也不知道主人干什么去了,竟然这么粗心,也不怕弄丢了。”
满眼奢望,真希望这架马车是自己的,离东海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呢。
“你就是这架马车的主人。”爽朗的笑声自背后传来。
背着四坛果子酒,腰里挂着五彩剑,白无常神气的走到车旁。
拉开车厢门,现出里面奢华的装饰,将果子酒放进车厢,对沙纱莎拱手作揖,逗她说:“请主人上车,咱们即刻赶路。”
看他那副神情自得的样子,笑嘻嘻的自信,难道他知道这架马车的来历?
细眉一挑,沙纱莎撇嘴一笑:“你真能做得了这架马车的主?”
点了点头,他又将车厢的门开的宽敞些,摇头晃脑:“我能做马车的主,你能做我的主,这叫两全齐美,各得其主。”
又来了,他一得意,话就说个没完。
贪婪的看了看车厢里铺就的锦缎子软垫,止不住心痒。
管它马车是谁的,我们是跟黑白无常同路呢,只有无常刮油,谁敢抢他们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也得意,拉着蛇王女儿跳进马车,舒舒服服的坐下了。
白无常也想钻进车厢,听到耳畔小爷重重的哼了一声,这才恍然苦笑:“我差点忘了,驾席才是我的位置。”
二君共乘驾席,提缰催马。
车轮滚动,载着欢喜载着愁。
每一段路上都有风景,也有故事。
不去走,永远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
车渐行渐远,回首望,一座大好山峰已经半边残破。
雨丝渐缓,几缕阳光透过薄云抚摸山巅。
妖气已经不在了,青山又迎回光明。
山间残路泥泞,一个头大如斗的白须大汉,拖着半边残破的身体,正趴在泥泞里喝水。
水与泥,泥与血,都混在他的口里。
他毫不知味,昔日威风煞气的正中妖祖,此刻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