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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嗽声歇止后,阎罗擦了擦唇边血,问白无常:“我那黑无常儿郎呢?”
挥扇驱走了飘荡来的尘雾,白无常叹气,回阎罗:“阎老大真挑对了人问,向白鬼使要黑鬼使。不过……连你都管不了他,我又怎么敢管?”
一界之主问话,竟然被回呛。阎罗憋红了脸,又是一阵猛咳。马面伸出蒲扇大手,抚顺阎罗的胸口。借机握住他的手指,阎罗扬眉:“你刚刚问我什么?”
一愣:“没,我刚刚没说话。”
“好像问我怎么回来早了?”
马面会意,连连点头,又再问一遍:“我主今日要去会仙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一拍大腿,阎罗借题发挥,叫了一声苦。愁眉苦脸的哀叹:“从此后,仙家不会再给我们做主了!”
此言一出,牛头大惊:“我鬼界虽然与仙界炼道不同,但这几千年始终两不相犯,我丰都城还给他们留了些面子,尊称他们一声上仙。怎么?难道仙界现在混壮了,仗着势大,就要甩了我丰都这个兄弟吗?”
阎罗依然作势,连连叫苦:“可不是,我今天还没到南天门,就被请茶啦。”
所谓请茶一说只是美言,说白了,就是被人轰出来了。
牛头暴怒,双拳成锤,大喝:“仙界敢欺负我主,难道当我丰都没人吗?君王,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当速提一千鬼兵,杀进南天门为君王出气!若不能成,我甘愿做鬼!”
白无常失笑,淡淡的补了一句:“你本来就是鬼。”
牛头被他耻笑,再次耍横:“你待怎地!”
白无常扬眉:“随时领教。”
“行了!真当我死了吗?”阎罗大喝,左右看看两人,又苦着一张脸絮叨:“都说我丰都鬼城是刮油的刀,只认钱,连亲娘都不认,个个儿心怀鬼胎,乱如散沙……难道你们当真要把我丰都鬼城弄成他们说的那样吗?”
负手转身,白无常仰首微叹:“难道不早就是这样了吗?”
瞪一眼白无常的背影,阎罗又对牛头接着说:“儿郎,我当然知道有鬼兵可用,但人家恼咱们也是事出有据,让咱们想发作也发作不起来。”
“怎么?难道我们被他们抓到了短处?”
叹息:“我丰都的人打了仙家的须菩提,你说人家该不该恼?”
话到这里,已惊呆了牛头、马面。面面相觑后,心下乍舌:这须菩提有毁天灭地的本事,没想到也能被地府的人给揍了,放眼整座丰都城,能与须菩提过招的,除了黑无常鬼使,不做它想!
只知道这黑无常颇有手段,但却不曾想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阎罗细细数着:“自建成丰都以来,便有鬼使二职,专司招魂引魄,每代鬼使须拘魂三万万,方能圆满告职,或投胎转世,或野外修仙,或安于大解脱,从未有过纰漏……”阎罗说到这里,又看了看白无常的背影,长叹一声:“直到你来了。”
侧首转身,白无常扬眉:“哦?阎老大莫不是说这场祸事是我引出来的?”
不理他的问题,阎罗自说自话:“儿郎是第四代白无常,自来我丰都后,兢兢业业,有条不紊,没出半点差错。”
微微颔首:“夸奖,夸奖。”
话锋一转,阎罗抱怨:“但我的白儿郎啊,你也太稳了些,每天就接那么孤魂两三只,有时还宿醉不归,足足靠走我三代黑无常。”
点点了头,轻施一礼,白无常谦声:“小可定当再接再励,争取多靠走几代黑无常。”
胡子差点没被气歪,阎罗没有好气:“要是按这第八代黑无常的速度,莫说几代,几十代都被你靠走了。”
白无常也叹气:“慢了也不行,快了也不行,都说阳间的日子难挨,其实阴间的活儿也难干。”
“儿郎,少耍贫嘴。”阎罗抖了抖胡子又说:“我这八代黑无常儿郎甚是灵巧,手脚也利索,只是未能理解鬼使一职的真谛,他不去招魂拘魄,反而都把鬼魂打散了,直接送了人家一个大解脱,再加上白儿郎手懒,这才使我丰都鬼城门庭冷落,没钱可敲,把大家都折腾成了穷鬼,拖累的儿郎们无酒无肉……”
说到这里,牛头,马面不禁鼻孔扩张,长出浊气,身受同害。
“更有甚者,他连不在生死簿之列的怨魂恶鬼都逐一击杀,把钟馗的活儿都抢了,弄得我家斩鬼钟馗天天像猎犬一样在林子里游荡,看看能不能捡到零星的漏网野鬼……”阎罗又大叹一口气:“今天我出了南天门,就是到林子里找钟馗买醉去了。”
昔日风光无两的钟馗竟也被黑无常抢了风头,不得不在野林里栖身。牛头、马面不禁都幸灾乐祸,溢于言表。
“现在玩的更大了,居然连仙家的须菩提都给打了,也不知道我这儿郎究竟想干什么。”阎罗仰天一叹:“他哪里是我的儿郎?分明是我的小活祖宗!”
马面见阎罗面有难色,知道他忌惮黑无常的手段,便凑上前去,附耳轻言:“丰都有此祸害,不如尽早除去,就算他本事再大,也未必能挡住丰都全城,我主不如下个阎王令,召回魑、魅、魍、魉,再有孟婆用毒相助,我等一定能合力将他……”说到这里,恶狠狠的比了个杀的手势。
叹息后,阎罗又问牛头:“儿郎真的敢拚死与仙界一战吗?”
点头挺胸,大义凛然:“不死不归!”
“儿郎的孝心,苍天已鉴!与仙界斗法,势在必行!”阎罗挺胸挺气:“不过,不一定就得去死,我们丰都的机会来了,已到了向三界亮亮森罗本事的时候了!”
强忍腿疼,阎罗一跛一拐的走到大殿边,望着殿外无尽的台阶,朗声:“自混沌初开,丰都管鬼界,天庭管魔界,从来两不相犯。如今,托我黑儿郎的福,鬼界肃清,我丰都也要插手魔界了,看天庭管不好的,我丰都能不能管好!”
自阎君掌管丰都以来,处事万般小心,怎么此刻竟有搅乱天庭管辖的想法?
众人皆诧异。
阎罗负手,眼望东方,有英雄气:“东海有妖,敢妄自称王,我丰都偏要灭你!”
倒吸一口凉气,白无常惊问:“阎老大莫不是在说那天庭撒下九十万天兵也拿不下的东海羽王吗?”
冷哼一声,不屑:“九十万天兵拿不下的,我丰都的鬼使就要去把它拿下。”
一听到这话,白无常登时腿软,瘫坐在地上,苦笑:“鬼使的俸禄微薄,本事更微薄,哪有那么大的道行?”
伸手搀起白无常,拍了拍他的肩膀,阎罗柔声说:“儿郎何必自谦。”
“哎呀,误会呀,误会,我哪是自谦,是实在没本……”
不待白无常说完,阎罗打断他,仰天问:“不知道我黑无常儿郎肯不肯接这个活儿?”
“这活儿,我接了。”
众人寻声回望,只见从大殿梁上飘飘落下一个黑衣少年。
正是那风姿卓越的黑君无常!
第五章 桂花香()
黑无常现身森罗,这本应是平常事。
此时,却让众人各自肚肠。
白无常心里泛苦,暗自埋怨黑无常无端生事,只顾争胜逞强,不理事中蹊跷。
牛头,马面各自撤回一步,暗自运气,做好守势,只因不知黑无常到底伏在梁上多久,听了多少,若是听了全部,又怎肯饶了他们?真要动手,他们哪是这个能打败须菩提的少年的对手?只怕两人合力,在他手底下连十招都走不上。
听闻黑无常应诺了差事,阎罗喜出往外,颠跑几步,迎向黑无常。
见阎罗迎来,黑无常抖出铁索,冷说:“离远点,脏。”
尴尬的慢下脚步,阎罗讪笑:“方才不想儿郎在此,须得与儿郎提前商议才妥当,本君擅自做主,儿郎不会怪罪吧?”
斜了阎罗一眼,黑无常无聊的说:“杀一只妖而已,何必商量?多余!”
“多余,多余,当真多余。”阎罗抚掌和音,不敢有半分得罪。
走近白无常,见他一身冷汗,湿透了衣衫,满身酒臭气,邋遢不堪,不由蔑笑:“你可以不去。”
白无常如释重负,摘下巾纶,擦了一把额头汗,深施一礼:“谢小爷开恩。”
蔑视他一眼,冷哼:“贪生怕死,你也配得上鬼使二字么?”
一手揪起宽袍,一手疯摇羽扇驱汗,白无常赔笑:“只要不让我去降妖,配不配小爷说的算。”
懒得看他那副穷酸样,黑无常转头阴冷的打量了一下牛头,马面,冷笑:“打你们,脏我的手。”
马面心下唏嘘,到底被他全听了去。
牛头要待发作,却被马面狠狠按住小臂,再思量了一下敌我强弱,也只好忍气吞声。
怕场面弄僵,阎罗站到三人中间,笑问黑无常:“儿郎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沉声回:“我不喜欢脏乱,把大殿弄干净些。”不待阎罗回话,旋动铁链,舞出一阵风,跃下万丈台阶。
一直躬身目送黑无常,直到再无踪迹,阎罗才直起腰,对牛头,马面说:“儿郎的心性太差,想除去祸害何必沾染自己的手?须懂得借力而行的道理。”
牛头大懵,马面却依稀猜到了几分,但还是佯做不解,躬身轻问:“请君王赐教。”
阎罗板起眉目,已不再是先前那副叫苦不迭的窘相,到底是掌管森罗十殿的君主,直起腰来,威仪自生。
“做君主的,有时候和做买卖一样,计算好本钱,利润,时机,人脉,看准了,就当下手。”阎罗君王说到这里,转头问白无常:“白儿郎,你觉得呢?”
轻笑点头,接言:“本钱是黑无常,利润是三界扬名,时机是须菩提挨揍后,人脉是三界中不会有人插手此事,而黑无常只有一条铁索。”
嘿嘿一笑,阎罗微目:“我就知道白儿郎醉时也有三分醒,不错,不错。”
白无常接着算下去:“买卖如果做赚了,丰都得了名头,你得了个能独力击杀东海羽王的鬼使,从此后,你阎老大在三界可以横着行走,无人再敢小觑了你。”
双眼眯成一条缝,再问白无常:“如果做赔了呢?”
苦笑摇头:“黑无常如果失手,必葬身东海,虽不能击杀成功,但我丰都也算为三界损了一个在册的鬼使,一样小小有名。你借羽王的手除去了丰都城的心头恨,也除去了令仙界失了面子的眼中钉,从此后,丰都与天庭再次修好,两厢得意,唯一得罪的羽王又远在东海,不会轻易来犯……这个买卖,没有赔的那一回事。”
哈哈大笑,拍了拍白无常的肩膀,戏说:“若不是我知道儿郎你胸无大志,还真该提防你觊觎我的森罗殿。”
赞完,又对马面说:“我若不是早知道黑无常躺在梁上,又怎会甘心被大匾当头一砸?你道这大匾是巧合落下的吗?”
此言一出,马面全身冷汗,原来阎罗早已知道他有异心,若不是那黑无常生性高傲,此刻,恐怕阎罗已借黑无常的手除去了自己。
牛头全然不懂,纳闷的问阎罗:“我主干嘛偏要挨那一砸?”
轻笑:“我若不挨这一下,怎么撒泼作势,哭笑反复的给那黑儿郎看?”
牛头点了点头,还是没有全懂,只知道阎罗计谋高超就是了。
马面颤声道:“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