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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下台后呢?
连丫鬟都知道,他只是富贵人家的玩艺儿,如猫儿鸟儿一样。
除了赐下丰厚的赏钱,李员外还摆了酒席。
他放出豪言,今天要一代名伶万秋露,与每位宾朋友都喝上一杯。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遇,谁肯错过?
看这副阵势,至少也能聚上二十桌。
秋美想拒绝,却不能。
班主苦苦哀求:“秋美,李员外说,喝一杯酒,赏一块银。”
秋美低头不语,班主几乎下跪:“秋美,赏银是小事,咱们可砸不起招牌。”
“我是你的招牌吗?”秋美轻问,淡淡苦涩。
“秋美,你红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全天下伶人的招牌了。”
“原来我这么重要。”蹙眉低声自嘲,秋美扬笑反问:“如果喝死了我,你该立谁做招牌?”
“秋美。”班主一声苦叹,目光溢出心痛:“如果能散,我早就将班子散了,咱们宁可挑粪种菜,也不吃这碗伺候人的饭!”
这句话,秋美已经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
不等班主继续说,秋美接言:“可是,师兄们捧红了我,他们家中都有老小需要供养,我不该撒手不管。”
“秋美……”
欲说之时,秋美笑谈:“再可是,我已经红了,也不知道能红多长时间,如果不趁现在挣下家当,也许会老无所依。”
班主苦叹,寡言无词。
“还可是,我若渐渐衰败,自会淡出伶界,虽然被人取代之日,必会沦为笑柄,总算能得善终。”怜音楚楚,说着无情:“若今日当红而退,会成为伶界专奇,不免遭人嫉恨,也许死于非命。”
轻声之下,说低了班主的头,只余苦叹。
“秋露自知,班主一片苦心,都是为了我好。”明波流转,红唇扬笑:“秋露若喝死了,只怨秋露命短,不会记恨任何人。”
轻解腰束,正要卸去头饰时,听到班主为难的两声:“秋美,李员外要你,要你,要你带妆饮酒。”
听到此言,秋美愣住双手,徐徐久久一声笑,婉转起身:“也许是大家觉得我扮女人很美,我也觉得我很美,班主,你觉得呢?”
“我们拆不起台的一场戏,还有城府总兵纪大人的外宅。”班主咬紧牙关,痛下决心:“唱过这一场,不管我得罪多少人,咱们都拆台子离开这里。”
他说得好容易。
能请得起万秋露到宅子里唱戏的人家,哪个又是一个戏班班主能得罪的起的吗?
“谢班主。”秋美挤出润甜的伶音,手挽兰花,施了一个旦礼,继续念着戏词板眼:“今夜妾身,伶音彩妆,不醉不回。”
他的声音依然娇美,丝丝甜腻。
在班主听来,却如哭如泣,说不尽芳华的凄苦。
星月初上,酒香菜美。
戏班子里的其他人也得了赏酒,是和李员外府上的下人在偏院里一起用饭。
正院之中,一个粉妆名伶正被众人纠缠。
他一身貂蝉的装扮,悸动了多少痴心妄想。
一杯接一杯,喝到妆容迷醉。
还要忍受不知从哪里伸来的咸手。
腰上一下,腿上一抹。
能亲手摸摸貂蝉,谁肯错过机会?
莲步已凌乱,红妆强欢颜。
班主与师兄们趴在墙头,明明看到秋美受此屈辱,却只能强忍怒气,无人敢应声。
不是为了挣下赏钱,而是因为李员外的亲哥哥,就是本城城府大人。
今天李员外摆下这么大的场面,就是给城府大人新纳的四妾庆生。
四妾生得花容月貌,又撒了一手好娇,深得城府大人的宠爱。
这种场子,谁敢砸?
只能眼睁睁看着秋美任恶心人占尽便宜,还要强颜欢笑,掩面痛饮。
再喝几十杯,秋美足下无根,头热如火炙。
强强推去宾客的手,秋美苦作笑颜,甩了两朵水袖花,飘香而去。
身形婀娜,渐入月色,又看痴了众人。
李员外的府阺很大,逃出酒熏地,遇到假山林。
绕过假山,有婆娑竹影。
穿过竹影,有荷塘小桥。
步入桥上,木板留香,秋美再也不能忍耐,扶住桥栏,俯下身子。
言不尽烈酒滋味,吐不出半生凄哀。
正在不能呼吸时,突闻脚步匆匆,有人近前,关切轻问:“姑娘,你没事吧?”
呵,男人的声音。
他叫我姑娘,我吐得这么惨,已经出戏了,不再是貂蝉了,他还要追上来看我的笑话。
既然我注定是富贵人的猫儿鸟儿,就索性哄他们开心到底。
婉转回身,身姿妩媚,伶音细润:“大人,莫要看妾身笑话,莫要看妾身笑话啊。”
听到姑娘用戏腔回话,男人微微一愣,随即会心轻笑:“你是今夜的貂蝉?”
他明知故问,何必呢?
秋美颔首,以袖遮面,试图挡住嘴中酸苦。
男人掏出随身巾帕,递到秋美眼下:“姑娘如不嫌弃,可用在下的巾帕。”
将巾帕接在手中,轻轻拭唇。
胭脂染色,抹花了彩妆,秋美低叹:“我是伶人,但我不是姑娘。”
听到秋美的本尊声色,男人更愣,低声吟赞:“粉妆娇面红酥手,谁想婵娟是少年。”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大人物()
夜风拂过,酒浓更烈,招惹醉酒的人几分目眩。
本想将巾帕还给他,胃里突然犹如火炙。
侧俯过身,再吐出一些残苦,狼狈不堪。
眼泪莫名奇妙的流了下来。
男人将手掌凌在半空,本想在秋美作呕时,帮他顺顺背项。
可是,无论如何,手掌也不能落下去。
男人微笑,轻轻叹说:“虽然知道你是个少年,但你穿着戏装罗裙,总是不敢碰触你。”
用巾帕沾去唇边酸楚,刚想还给他,却见到胭脂染红了巾帕。
秋美低眉,将巾帕握在手里,略有歉声:“脏了。”
男人轻笑,借月色仔细打量过秋美的扮相,目光中仍是惊艳不已。
赏赞之余,男人笑说:“虽然你的妆扮很美,但也不必要彩衣饮酒。”
他以为我愿意?
他不懂,他完全不懂。
戏子的日子,并非是他想像的那么华彩。
“发饰很重,扎头又紧,何必让自己那么难受?”男人似乎懂些行当,好意轻问:“我帮你卸妆吧。”
卸装?
不行,还有上百个客人没和貂蝉喝过酒呢。
李员外既然说过了这种话,无论怎么辛苦,也不能驳他的面子。
秋美强作笑颜,算是谢过了男人的好意,并未应接他说卸妆这件事。
重新整理了襟领,正了正发饰,秋美点头作礼,转身回步。
“贤弟留步。”
一声轻唤,男人追随:“见贤弟所去的方向,难道还要回到酒席?”
人人都在等貂蝉,我不回去能行吗?
秋美无言,轻笑以对,继续前行。
男人几步赶在秋美前面,截住了他的脚步,明眸闪光:“贤弟,你的耳根子已经红透了,不可再饮酒了。”
不饮?
今日能让我不饮酒的人,只有李员外。
除非他是李员外,可他偏偏不是,我怎么能不饮?
“貂蝉不饮酒,怎能收服吕奉先?”
秋美轻笑,说着英雄美人的过往。
男人一愣,随即会意:“贤弟面容华美,也许称得上是貂蝉,今夜却没有吕奉先。”
夸过秋美,男人再次好意相劝:“寂寞之酒,不饮也罢。”
“谢兄台的好意,我自有分寸。”
他多次相劝,秋美已知他的诚心,只有一声谢,算作回礼。
“贤弟,容我再多问一句。”男人还礼,轻声:“三日后,总兵纪大人府上有一出名戏,敢问,是不是贤弟扮虞姬?”
消息散得这么快?
怕是所有人都知道纪大人请了万秋露出演霸王别姬。
“承蒙总兵大人抬举,赏我们饭吃。”
秋美这样回答,算是认下了。
“好巧。”男人轻轻一笑:“纪大人也请我到府上赏戏。”
秋美一愣。
他是谁?
受了李员外的请,又受了纪大人的请。
他是权与贵的坐上宾。
看来,又是一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还好自己处处小心,没有坏了礼数。
秋美深施一礼,轻轻诺诺:“希望不会让老爷失望。”
“老爷?”男人皱眉,笑看秋美:“刚刚你还唤我兄台,怎么此刻就是姥爷了?我的辈份,会不会长得太快了些?”
是我说错话了吗?
他在笑,应该没有生气。
秋美想早点躲开这个大人物,再施一礼,急步回转酒宴之地。
在秋美远去时,男人望着秋美的背影,嬉笑一句:“贤弟,三日后,在纪大人府上,我等你还我巾帕。”
简简单单一方丝绢,染了胭脂,污了残酒。
秋美本想到无人处,一抛了之,有他这一句,却不能丢弃了。
将巾帕小心的收好,秋美二次步入酒席。
貂蝉回来喽。
有人一声起哄,众人纷纷注目秋美。
酒醉桃面红,秋美又多了几丝怜楚的美。
他身姿纤瘦,腰肢柔软,月下的男扮女相,竟然已经达到雌雄莫辩的境界。
无论男人、女人,都会对他有几分疼爱,几分倾心。
酒,又是一杯接一杯。
秋美念着伶音,卷袖饮酒,分外妩媚。
他被人群簇拥,穿梭不得,仅在方寸之间,又饮了十几杯。
酒入喉,酸涩味。
是呛出来的眼泪,还是怜惜自己命薄,秋美已经分不清了。
有人将酒置在地上,要秋美反身弯腰饮了这一杯,美其名曰为倒挂金枝。
秋美使了个软功,将身子拱成虹桥,众人纷纷叫好。
杯子衔在嘴里,眼泪已倒流至额顶。
秋美早已脚下无根,慢慢起身时,双腿已颤。
还好戏裙宽大,不会让众人看到,起身到最考验腰力的分寸间,突然有一只手臂托到秋美的背上,撑起了他的身体。
那人将秋美护在身后,明朗有声:“李员外,我有个不情之请,想借貂蝉之手,为我烹茶。”
他想一人独占貂蝉,好轻狂的人儿。
如此扫落众人酒兴的要求,本以为李员外会满声回绝,却不曾想李员外回得谦卑:“只要貂蝉愿意,我们愿意成人之美。”
愿意,不愿意?
秋美从来就没有这种权利。
所以,那人也并未问过秋美的意思,轻笑一声:“多谢李员外。”
秋美已醉,任他扶着,去往不知何处的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秋美觉得自己凌空而起,又轻轻飘落。
一件暖袍,盖在秋美上,听到那人切切叮嘱:“酒醉之夜,必然口渴,晚上多给他准备些热水。”
被叮嘱的人维维诺诺:“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耳畔传来马蹄徐徐,秋美觉得自己在慢慢飘走。
迷离之际,强睁双眼,见到自己独卧车厢。
秋美掀开轿帘,见到班主赶马,师兄们两侧相随。
“小心点,别摔了。”有师兄见到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