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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舜华?”宁博容温和道。
无他,自小她与这对宁氏姐妹的感情就相当不错,即便是她当了皇后之后,这种感情也是不曾打折扣的,反倒比昔日愈加深厚了些。
宁舜华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姑姑,我想留在女学里,就算是去给那些慈善堂的孩子们当夫子也是好的。”
即便是宁博容嫁给了刘湛,即是表嫂又是姑姑,男性氏族社会本是这样,样样跟着男人来的,但宁舜华还是习惯叫她姑姑。
宁博容惊讶,“你是说?”
“我想要留在书院,”宁舜华轻轻道,“仿佛现在,我才知道我想要的生活是怎样的,我喜欢教书。”
宁博容心思一转,却也不多说什么,“你阿爹知道吗?”
宁舜华摇摇头。
宁博容立刻知道了,她还没敢说。
今年宁舜华已经十六岁了,若是离开了书院,就应该要开始考虑嫁人之事了,她是县主,但这年头大梁公主的奇葩众人皆知,剩下的两位长公主至今未嫁,一是与今上并不亲近,二是母亲地位低微,虽有长公主之名,婚姻方面却并不大热门,自是比不上当年与先帝一母同胞的刘婉贞和贵太妃之女福慧大长公主。
而这一代的郡主不过只有三位,最大的也才七岁,是以父居高位,深受帝王信任,又是国舅,恐怕再过个几年入阁拜相都不在话下,身为县主的宁舜华与宁舜英,在京城女学读了几年书,婚姻方面自是不能更热门了。
宁舜华的意思,宁博容转瞬间就明白了,她不想嫁人。
“你是说,想要留在书院,不愿谈婚论嫁是吗?”
宁舜华默然。
“倒也不是不可。”
宁舜华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是害怕父亲没错,但姑姑如今贵为皇后,只要她说了,阿爹也是……没办法的吧?
“那么,你想做到什么程度呢?”
宁舜华一愣,没太理解她的意思。
“只是想留在书院教书,还是说想做更多的事,像那些男人一般?”
宁舜华几乎是毫不犹豫,“只恨生为女子。”
“你方才不是还说喜欢教书的吗?”宁博容反倒笑了起来。
宁舜华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确是喜欢教书的。”
宁博容点点头,“我明白啦,舜华,你的婚姻之事,实则不用那么悲观。”
宁舜华摇摇头,“即便是再不计较的人家,即便是低嫁,怕也是麻烦的,女学里的夫子们,几乎都是和离或者丧夫的,若是丈夫还在,怕是不大容易吧。”
大梁虽对女子还没有那么严苛,对于她们还是存有几分宽容的,但这毕竟是男权社会,惯例便是男主外女主内,且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忙于事业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用在家庭上,像她们这样的贵族女子,家庭不是说自己和丈夫顶多加上一个孩子那么简单,她们的家庭,或者她们要嫁的人家,基本都是仆从成群,家中琐事极多,现代女性兼顾事业与家庭都经常会说很累,更别说这年代了。
“舜华,你父亲,怕是只会有你和舜英两个孩子了。”宁博容忽然道。
宁舜华一愣,“怎么会……”一想,如今阿爹年纪也不算小了,自己还如此任性,想着宁舜华鼻头就有些酸。
“若当真如此,你的婚姻之事就不用着急,舜英可以出嫁,你却可以招赘,再等个几年也没有关系。”
宁舜华却开始认真考虑宁博容的建议。
某种意义上来说,宁舜华真的是很典型的事业型人才,性格干脆不拖泥带水不说,即便是思考问题,也是一点儿都不扭捏。
“若是你真的决定了,我去同你父亲说,但是有一点,若是做了,就不是只做夫子那么简单,会很辛苦,会比你安安分分嫁人要辛苦不知道多少倍,真的可以吗?”宁博容一字一句道。
宁舜华却慎重拜了下去,“定不负所托!”
宁博容微微笑了起来。
她知道,宁博闻会同意的,其实宁舜华招赘与否于他而言并不大重要,只是宁博容却觉得,与其让宁博闻从二兄家中过继一个侄子,倒不如让宁舜华招赘,过继侄子不仅要让二兄一家承受亲子别离之苦,又轻不得重不得,刘婉贞是那样的性格,哪里能照顾得好孩子,也是宁氏姐妹自小聪明,又有宁博闻盯着,才算是顺顺当当长大,现如今宁博闻身处高位,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看着孩子了,若是宁氏姐妹出嫁,这孩子是交给谁好?
只需想一想,宁博闻便会答应的,那个建议他恐怕也未细思,便向宁博裕提起了,只需再考虑考虑,就知道并不算十分好的提议。
而宁舜华如今有这般要求,他自然会退让一步。
正如她对宁舜华说的,要做,就不是只做夫子那么简单。
宁博容自己靠着身份的便利建立起来的事业,却也因为身份,注定不能出宫去,如今阿青和水静嫁了出去,但以她们的身份见识,却仍旧差了许多,她正为此事发愁,结果宁舜华就送上门来了,简直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不管是京城女学还是慈善堂,都渐渐上了轨道,京城女学还好一些,她亲自插手问题不大,可是慈善堂就不行了,这东西铺开之后做得极大,她却不好亲自去盯着。
她决定,将慈善堂渐渐交到宁舜华的手中,若说信任,这世上她信任的人本就不多,可惜原个个都不适合,宁舜华却是极少数她信任的人之一,且她天资聪颖,又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最佳的是,她是个女子。
天元五年冬,宁舜华以县主之尊,亲自掌管慈善堂,短短一年间,慈善堂尽在她掌握之中,而伴随着慈善堂在大梁遍地开花,宁舜华乐平县主之名天下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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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一些!”宁博容微笑道。
三岁的刘驰跑过来,直扑到她的怀里来。
因为在宁博容怀着他时,便用内力温养的缘故,刘驰几乎是自母胎中经脉就经过了洗练,还未知事,就知内息,三岁上,会说话之后,宁博容渐渐开始带着他练武,而这小子的资质,连她都略有些嫉妒。
二十一岁的宁博容,正处于女子最佳的年纪,明明已经生养过子女,却依旧身姿窈窕,她的长相便是如此,不过分明艳,不太过富贵,满身的书卷气,眉目之间秀丽楚楚。
且经过这几年,她的气质愈加内敛,不比刚入宫那几年,因要立威,她又是这般不威严的长相,才格外显得有些锋芒毕露,如今的她一身的温柔如水,竟是半点儿不见锐气,格外谦和慈善的模样。
莺歌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恭敬道:“殿下,乐安县主来了。”
宁博容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宁舜英……已经要出嫁了,不比宁舜华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宁舜英自京城女学毕业回家,定亲、待嫁,就如同这年代许多其他女子一般,只不同的是,她时常喜欢到女学里去,即便她已经不再是那里的学生。
“姑姑。”清脆的声音响起,时年十八的宁舜英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且因长得像宁博闻,更是丽色惊人,女大十八变,宁氏姐妹皆是越大越是像宁博闻,而宁博容又与宁博闻相像,是以宁博容与这对双胞胎站在一起的时候,当真格外像是亲生的姐妹。
宁博容一笑,“今日怎地一早来了?”
宁舜英重重叹了口气,“唉!”
“怎么了?”
“我正后悔呢,还不如和舜华一样去做事。”
宁博容打趣她道:“当年你阿爹给你定亲,不是还欢欢喜喜的么,怎么如今又后悔了?”
宁舜英要嫁的自也是一等一的人家,徐老太傅的嫡孙徐谦,正与宁舜英一般大,而徐谦是慕容熙的侄子,母亲乃是慕容熙的亲妹,慕容聿的姑姑,是以在宁舜英幼时便是见过,后长居京城的时候,更可以说是与徐谦青梅竹马,又不是那等盲婚哑嫁,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也不是后悔,只是觉得阿姐那样,似乎过得更自在一些。”宁舜英认真道,“而且她真的太辛苦了。”
说穿了,不过是因为双胞胎,她心疼她姐姐了而已。
宁博容却道:“你认为她辛苦,岂知她是否真觉得辛苦?她虽忙碌,却比前几年愈加精神,且每每来见我,比往日更添风采。”
“可是忙到我定亲都没能回来!”宁舜英的话里这才透出抱怨来。
宁博容失笑,“放心吧,你成亲她定会回来的!我回头再派两个人去帮她,你自安心,不会累坏了你的阿姐的!”
如今的天元票号里,那些孤儿中明显女性比男性做得更好,而几年过去,自然也有脱颖而出的好女子,有时候,某种天赋也是天生的。
宁博容已经打算先封两个女官出去,身为皇后,她是有这样的权利的,反正又不入朝堂,只是个空头名号,也碍不到其他人什么事,回头再将她们派去帮宁舜华。
——也算是,给天下女子一些盼头。
若是当真出众,即便是昔为孤女,也有可能一朝成了我大梁朝的女官。
很多事,便是这样潜移默化,在悄悄改变着。
☆、89·一生无悔(正文完)
张林走在于他而言还算陌生的京城街头;短短数年过去;大梁在刘湛的治下愈加繁荣,因为如今大梁奉行鼓励商业发展的政策;整个国家都显得格外有活力;单单是他走过的短短这段路,就已经有数个小贩向他热情推荐各种食物。
在边疆呆了六年,张林已经不是那个张林了;哪怕长相依然秀气,他却彻底长成了一个高大挺拔的汉子;再不带一丝稚气;脸颊上更是多了一道浅浅的刀疤;不仔细看去或者看不大出来,但是若仔细看,便能看到脸上这道并不明显的疤痕。
不仅仅是这样,他的身上也多多少少多了几道疤,哪怕他不用冲锋陷阵,但是边疆就是边疆,不是那等安乐地方。
“郎君,不若我们也买点吃食回去。”张林身边一个年轻秀美的女子笑道。
这是他前两年娶的妻子,本是边疆一中郎将之女,若论身份地位,张林这等贫家子自要差得远,但他年轻,还是进士出身,但凭这两点就足以让那年老的中郎将将女儿嫁给他了,偏他还长得眉清目秀,脾气也好,这位将门女一见便愿意嫁了。
张林见她这般说了,点头道:“也好。”
他的妻子刘氏嫁妆还算丰厚,张林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钱财,若说俸禄,原以他的官职,是没有多少俸禄的,但他在边疆,今上为了安边疆将士的心,每每立功,都有大批财帛赏下,今上有钱,这是许多将士的共识,且若是战死沙场,家中亲人皆可得到妥善的照顾,这拼杀起来,自然愈加尽心。
张林并刘氏刚回到家中,便有小厮匆匆来报,道是胡中和来找他。
京城柴米贵,张林在这京城东也只一处两进的小院子罢了,家中一个他惯用的小厮,并刘氏的一个婢女,再有一个年老的门房加上这门房的妻子,给家中做做饭的李婶子,加加也就六口人,这屋子还是他老丈人给的嫁妆,只他们夫妻刚从边疆回来,新的调令还未下,暂且住着,等到调令下了,怕是这院子还是要租出去的。
刘氏自去准备哺食了,张林就出来见胡中和。
这么多年过去,胡中和当然也不是昔日那般瘦小,只他身量虽比张林矮上一些,却长得比张林还好。
“内人昨日里进宫去见了殿下,”胡中和轻轻道,“关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