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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明年,我们就要离开女学了。”说话的女孩子口吻中带着淡淡的怅然。
她入学的时候十三岁,只在女学中呆了三年多,便要“毕业”离开,而离开的时候,她也要十六岁了。
“三娘,你归家之后,怕是很快便要嫁了吧。”
“嗯。”最先说话的那个女孩子姓罗,父亲乃是一四品官,虽家中不算特别富贵,但这位罗三娘天性聪颖,母族地位在大梁也是排得上号的,她要嫁的便是母家的亲表哥,未来的婆婆是她的姨母,原该是人人羡慕的婚姻,如今却连罗三娘自己都有些怀疑起来。
“我们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也不过就是嫁人,相夫教子罢了。”幽幽叹了一声,与罗三娘同住的明家九娘轻轻道。
“这话说的,身为女子,不嫁人还能如何?”之前问罗三娘话的俞家四娘笑道。
“阿婉,难道你就没有一点不甘心吗?”明九娘道。
那俞四娘姓俞名婉,说来同那昔日先皇的俞贵人有些关系,乃是同族。
那俞婉却清脆地笑出声来,“不甘心什么的有用吗?我也幼时就订了亲,所嫁之人估计还没有三娘这般惬意,但我若是嫁了,该喝茶的时候还是喝茶,该养花的时候就养花,心情好的时候唱唱歌跳跳舞,即便是心情不好了,愿意弹琴便弹琴,若是没人陪着下棋,自己与自己下也是好的,又不是嫁了人便不能活了,我们这般的身份,难道还有人敢逼着我们定要天天伺候着夫君婆婆么?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便也罢了,将来有了孩子,也慈爱子女、教养他们长大,不就是了?”
“婉娘倒是洒脱。”剩下的一位陆家七娘笑道,她姓陆名知琪,身份说起来还比不上其余几个,但她是那个陆家的人,不比陆质是隔了房的,她却是正正经经要叫刘湛一声表舅的,即便是家中无人在朝,也没有人敢看轻了她。
“身为女子,不洒脱又能怎样?”罗三娘的声音也欢快起来,“说来古怪,在来京城女学之前,我觉得似是我阿娘那般,在内操持,博得个贤良淑德的美名方才是女子的正道,现如今却不这般想了。”
“是啊,我们也是同阿兄阿弟出生长大,读书也不比他们差,却偏生只因是女子……”
“皇后殿下说得对,身为女子,总要更爱自己一些,莫要一生都为旁人活着。”
“这不是自私,是自爱。”
几个女孩子说着说着,便睡去了。
京城女学的这第一批离开学堂的女孩子们,还未想清楚她们所学的这几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她们学会了在无人的时候褪去那些繁复的首饰,换上轻便的衣衫,她们知道了想笑就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性格。
而她们不曾想到的是,真因为那种自尊自爱自信的模样,使得她们脱颖而出,这世上的男人总有劣根性的,口头上说着喜爱温柔贤良的妻子,实则若是妻子多一点小脾气,有点儿小性格,平素他不在的时候有点儿慵懒,也惯会享受人生,会下棋,会弹琴,还能同他聊上几句政事,当拥有了这样的妻子,他们绝不会再去要求什么贤良淑德了。
这年代的男人,还未到那等被程朱理学等等那些学说“宠坏了”的时候,对妻子的尊重使然,也不会让他们觉得娶一位不识字的妻子是幸运,只会觉得略有些丢人了,这年代的士人对妻子的要求,还是想让她们能红袖添香的。
于是,京城女学的这一批小娘子们,几乎个个都成了抢手货。
没有人会舍得离开京城女学的,作为女学的夫子之一,周妙英早就过了那等青春年纪,她素有才名,却是二十岁丧夫三十岁丧子,一生颇为不幸,但如今在书院里,却是感觉似是又找到了生存的意义,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身上的活泼朝气,令她原先暮气沉沉的生活变得鲜活起来。
“你说什么?”周妙英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少女抿了抿唇,“我想要留下来,即便是当不了女学的夫子,让我去教慈善堂的孩子也好,只求让我继续留在女学里。”
周妙英蹙起眉来,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少女坚定的表情。
这个少女,倒还真不是寻常孩子,所以,周妙英可不敢轻易答应,她是当今圣上的亲表妹,皇后殿下的亲侄女,母为长公主,父为鸿胪寺卿,封号乐平县主,若论地位,天下已经少有女子能越得过她去了。
“你家里人……知道吗?你妹妹呢?”周妙英忍不住道。
宁舜华与宁舜英长得极像,偏如何都不会认错,就因为姐妹俩的气质完全不一样,面前的宁舜华气质偏于清冷,不似宁舜英那般活泼,但要论聪明程度,她却比宁舜英要稍胜一筹。
“我阿妹大抵是知道我的心思的,”宁舜华叹了口气,“我阿娘……若是同她说了她必然要哭,我便不想说了。”至于阿父……她不敢。
若说宁舜华这辈子还怕什么人的话,那就是她的父亲。
周妙英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此事怕是要你自己亲自和皇后殿下说,你知道的,不论是女学还是慈善堂,都是皇后殿下的。”
宁舜华只得走出了夫子们住的竹楼。
她喜欢京城女学,再没有旁的地方比这里更让她觉得自在,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嫁人,她喜欢教书,她想,她终于找到了她要过的生活。
即便是前途再艰难,她也要试一试。
就在宁舜华为了自己的未来争取的时候,第一批到天元票号工作的慈善堂孤儿上岗了,他们大多也才十六七岁,就在这几年里认了字,学了术数,要说有多高的水准那自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比原先用的那些好多了,这年头的穷苦百姓,哪里有几个识字的,能有懂术数的掌柜就已经很难得。
如今的这批慈善堂里出来的孤儿,却是比原先的靠谱多了,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见了效,天元票号的发展若是全靠宁博容自己,那绝对是说笑,她要的就是这样一批识字的,懂行的“员工”,渐渐十几二十年下去,即便这是个皇权社会,却也不至于一朝覆灭什么都没剩下——
宁博容想的,是至少要留下一些种子。
“殿下!”莺歌颇有些不赞同道。
宁博容却这才放下了勺子,笑道:“少吃一些,不碍的。”
儿子一天天大了,因为身份贵重,身边伺候的人一个比一个精心,吃食上面更是如此,让宁博容说,就是太精心了,五谷杂粮,都吃一些才好呢,当年他老爹在万里书院的时候,不也和那群贫家子一块儿吃糙米粗面么!
漫不经心地放下勺子,宁博容托着腮看着渐渐又有了睡意的儿子——嗯,有句话道七年之痒,她与刘湛,虽然没七年,也有五六年了,话说以往一直坚持着陪她用哺食的刘湛……居然有三天没有回后宫来了哎。
宁博容竟是有些不习惯了,但是,也不曾派宫人去问。
如今的后宫之中,宁博容说一不二,或许是因为她的坏心情太明显了,最近这两天众人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也只有莺歌这等服侍惯了的方才大胆些。
不知不觉间,她竟是确立起了完全的威信,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上,即便是刘湛说的话,都不一定有她有用,这一点宁博容可以确定。
朝堂上的消息若是宁博容存心打听,自是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她坚持一条原则,不碰政事,于是,其余的事她哪怕做得过分些,在民间甚至是士子之中的声望仍然极佳。
宁博容不想轻易将这一切搞砸了。
正想着,却听到外面宫婢隐约传来的声音,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恰看到刘湛走进门来,“不是到哺时了吗,怎么不曾摆饭?”
宁博容勾起唇角,漫不经心道:“四郎怕是忘了,你已经有三天不曾回来用哺食了,我自当以为你在太和殿用过,怎还会准备你的哺食。”
刘湛却丝毫不介意宁博容口吻中的不悦,上前两步就拉着宁博容道:“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呢!”
宁博容见他压根儿没注意自己说什么,真是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但她仍然很给面子地顺着刘湛的话道:“什么好消息?”
“那李氏父子倒也是个人物,见耶律祁要将他们送往京城,硬是又挑起了殷国内部的战争,耶律祁带兵在外,他们二人在殷国上下活动,竟是又成气候,如今耶律祁骑虎难下,怕是讨不了好去。阿容,你说我们是不是能有机会一举灭了殷国!”
宁博容愕然,却仍然理智地摇摇头道:“不大可能的,即便是盛唐之时,北地仍是北地,这些游牧民族即便是吃下,也没多大好处,要管理到那里去,却是极难。”
虽然极不待见清这个朝代,不过在治理北方方面,明清两朝还是有些可以借鉴的东西的,宁博容虽有些想法,却不曾说,她怕越界。
“阿容,你可是有些想法?”若要论了解,刘湛还真是相当了解她。
宁博容没好气道:“莫非你是我肚里的蛔虫?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我本就对你什么都知道啊,你全身上下我还有哪里不了解吗?”
宁博容:“……”请别用一本正经的口吻说这种荤段子,谢谢。
“阿容,我不是旁人,我既娶了你,早就告诉过你可以信任我不是吗?”
宁博容却道:“你已经三天没来和我一块儿用哺食了!”还让我信你!
刘湛:“……”求别这么幼稚啊亲!
“好吧,我信你。”宁博容叹了口气。
刘湛认真道:“这三天我一步都未离开太和殿,只为北疆之事,抱歉,是我食言。”
宁博容也道歉:“是我太斤斤计较了。”
然后开始反省……她是不是被刘湛宠坏了?
好似,是有一些。
他毕竟是帝王,宁博容瞬间感觉清醒了许多。
人呐,果然是恃宠而骄的生物,连她,也不例外。
☆、88·潜移默化
自省之后;宁博容很快就清醒过来;亲自起身去了了小厨房。
宫里的这个小厨房自来只有她一个人在用;收拾得无比干净不说;食材自也是最好最新鲜的;但已经有很久宁博容不曾做过自己与刘湛用的食物了,最近倒是给儿子做得多;赶紧弄了几道刘湛喜欢的菜色;不论是糖醋排骨还是松鼠桂鱼,都是刘湛喜爱的酸甜口味;再加上一道素三鲜;一道平桥豆腐;最后是一碗简单的鸡丝青菜面。
她做菜予刘湛吃的时候,从来是不见什么山珍海味的,反而多是一些家常菜,刘湛虽不挑食,宁博容却也可以看出来他对那些宫廷菜色的兴趣不大,反倒是这些个家常菜,甚至是一些清粥小菜,他倒是略情有独钟的模样。
于是,这对大梁最尊贵的夫妻一人一碗面,加上两荤两素吃了哺食,就如同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并没有多少特别,身边伺候的宫人们早就习以为常,在外人来说或许十分不可想象,但是他们一向是如此的。
用过哺食之后,刘湛又要回去太和殿,宁博容正坐在宫中深刻反省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矜骄之心,莺歌就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殿下,乐平县主来了。”
宁博容诧异,因为宁舜华几乎从不主动进宫来,这是怎么了?
“让她进来。”
不多时,宁舜华就跟着一位宫婢进来了,以宁博容的观察力,自然发现这位有点儿不大对劲。
“怎么了舜华?”宁博容温和道。
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