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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是这样相互问着,绕口令一般,谁也没能回答谁。
“河里的水绿了,你注意到了吗?山上的杜鹃花开了,你去看过吗?”它在问。
“你到底是谁!”我没来由地有些愤怒。
“我是你!”它终于说道。
……
这种变了形似的梦境硬生生地把我揪回了现实,醒来后头痛欲裂,久久不能睡着。
“你快乐吗?”那个声音仍然还在耳边回响。
我突然觉得某些感官功能较之以往迟钝了许多,这种迟钝,消磨了喜怒哀乐之间的界限,让人无法准确去表达内心的情绪。比如往往是很喜欢,却表现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明明很愤怒,反而笑出了声……诸如此类,种种里外不一的矛盾纠缠着内心,发出尖厉的声音。这是件很让人痛苦的事情!
说到快乐,以前的快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于是,我不得不努力去搜索以前的那种回忆,搜索的过程缓慢而艰辛。
终于,有一副画面从脑海里慢慢浮现了出来。刘嫣的身影在那画面里。
那场景,细腻而具体,绝无凭空捏造的可能!只是,我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了。
“快看快看,杜鹃花!”刘嫣指着远处的一抹艳丽的颜色喊道。
“看到了,很漂亮!”我说。
“你闻到香味了吗?”刘嫣站在草丛里兴奋地问。
“闻到了!”我说,“空气的香味!”
“大自然是最好的调香师!”刘嫣扬着眉说道,“温润得当,淡浓相宜,沁人心脾,香得恰到好处!”
我从没见她那样开心过,于是心里也跟着无比快乐起来!
“不光清香逼人,还有音乐呢!你听!”刘嫣微闭双眸,扬着脸微笑着说。
于是我们躺在草地上,静静地听着。小草被微风拨弄得“沙沙”轻响,远处的小溪柔声浅唱,我的心也跟着吟唱起来。
温暖的阳光下,我们第一次接了吻。那是很纯净的吻,我们用自己的嘴唇轻抚着彼此,然后两人仰面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得让人沉醉的天空,踏实得像两块石头。
那里的杜鹃花应该开了吧?每当记起这个场景时,我心里就会这样想。
“最幸福的回忆,是撒在不幸伤口上的毒盐,逾长久不化逾感痛苦!”当心理医生张德生听完我的讲述时,他这样说,“最快乐的时光,最让人留恋。但是却无法再回到过去,于是便有了一种欲求不能的痛苦!”
“别刻意去追求已无法触及的东西,别把自己束缚在虚无中。人们都说,越简单越快乐!幸福存在于每个人心里最真实的那个部分,只不过最容易被人忽视!”
我也不想如此复杂。可问题是,现在已无法简单,无妄的过去如同荆棘一般,早已将我约束得无法呼吸!
于是,我开始想念那种简单的生活,想念简单生活中的那个快乐女孩。想得撕心裂肺!
此前,为了寻找刘嫣,我回过禅市几次,去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但让人失望的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她母亲早已不在了精神病院,叔叔家的人也很久没见着她们了,没有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在那些与刘嫣有关的场所中,有一个地方是必须要去的,那就是刘嫣外公乡下的老房子!——外公去世前留给了她的母亲。
我去过那里一次,记得是一个四周被小湖环绕着的地方,老房子就在湖中间的小岛上。在那个地方,我第一次见到刘嫣的母亲。当时她的精神状况好转了一些,医生说找一个清静的环境对她的恢复有好处,于是刘嫣就把她接了回来,安顿在那里。
刘嫣把我带过去见她母亲时,她斜靠在一张椅子上,看着正在地上觅食的一群大大小小的鸡鸭。医生说要尽量让她过得简单,过得踏实,感受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于是刘嫣就买了一些鸡鸭回来,让她养着。
高耸的颧骨、深陷的眼眶、无神的双眸、干枯苍白的头发,以及从脸上曲折延伸至嘴唇的凹陷褶皱,这是我第一眼见到刘嫣母亲时的印象,她根本不像一个才五十几岁的妇女!如果这还是她精神状况好转时的样子,我不敢想象她精神状况不好时会是怎样的!
刘嫣把我向她母亲做介绍时,她始终没有把头抬起来,也没有说一句话,仿佛我们根本就不存在。这让我有些尴尬。
“走,我带你去四周看看!”或许为了打破这种窘境,刘嫣挽住我的胳膊,转身欲走。
“你真的爱她吗?”刘嫣的母亲在背后毫无征兆地说出一句。
“嗯?”我有些意外,转回身去看她。那个快枯竭了似的女人头也没有抬,盯着那些不停啄着地面的鸡群。
“是的!”我明白她的意思后,这样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一定会对她好,一辈子!”
“死鸡仔,又跑过来!”那个女人没有理会我的承诺,拿着一把扫帚对着前面小鸡挥了几下。
“阿姨放心……”我还想说点什么。
“整天抬头挺胸,耀武扬威的样子,像是有多了不起!”她拿扫帚朝一只公鸡戳了戳,吓得那只羽毛动物三步并两步地跳开了。
“妈,邓哲跟你说话呢!”刘嫣有些不高兴,于是对母亲说道。
“咯咯咯咯,生了多少蛋?整天在自己男人面前扭来扭去,显摆什么!”刘嫣的妈妈骂完了公鸡又骂母鸡。
“我们走吧!”刘嫣准备和我离开那里,“她就这样,别理她!”
“邓哲!……”刘嫣的母亲突然在后面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有些惊奇地看着她。但她又好像突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嘴巴蠕动了好一阵,还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刘嫣拉了拉我,示意离开那里。但我没听她的,站在那里等她母亲把话说完。
“好好待她!”刘嫣的母亲终于说出一句,然后又调过头去看地上的那些鸡,没再搭理我们。
听完那句话,刘嫣忽然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嚎什么?又没死人!跟你男人好好过,不然还不如去死!……”她母亲突然就骂了起来,但还没骂完,又把扫帚往地上敲了敲,忙着赶鸡去了,“又来!找死是不?……”
我还站在那里发呆,刘嫣拉着我就走开了。
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她的母亲,后来我们要去见她,她都不让。甚至我和刘嫣订婚的那天,她也没有出现。我父亲说一定要把她接过去,刘嫣的母亲托信说自己身体不好,说什么也不肯来,还说她祝我们幸福!
刘嫣后来说,每次和母亲见面,两个人都会吵起来。母亲会用最恶毒的语言骂她。我们去见她的那次,她还算是好的了。
“死娼妇,不去找男人,整天缠着我干嘛?守灵啊!”
“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见着心烦,还不如去死了!”
……
刘嫣在学母亲骂她的话时,脸上写满了悲苦。
当我再次站到那个小岛上时,刘嫣的表情又清楚地出现在眼前。
此时,那座老房子已是摇摇欲倒,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四周还长出了杂草,已经分不出门前的那条小道了。我取出一张残破不已的凳子,静静地在那里坐了一个下午,看着眼前的夕阳西下。
因为房子跟外界几乎隔绝,附近的居民对这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除了知道这里之前住过一个疯女人,其他的一无所知,更别说房子里的人去了哪里。
看着眼前的事物,我的心里忽然宁静了下来。虽然没有找到刘嫣,但我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气息,于是就有了在那里住几天的冲动!
简单打扫了一下后,我带着生活用品就在那里住了下来。
一连几个晚上,在那种简单的环境下,我居然睡得特别踏实,连一个梦也没有做!
第17章 邓哲,你还欠着两条人命呢(一)
寻找刘嫣的那段时间,我感到特别沮丧,特别失落!明明感觉存在着的事物,却无法去触碰,然而急于触碰的欲望又填满了胸膛,以致于堵得人透不过气来。以前只要有线索,就几乎无所不能的我,那些神现般的灵感突然间消逝了,所有事物的发展变得让人无法掌控!然而越无法掌控又越不甘心,那种欲罢不能的情绪在心里乱窜,发疯似地扑腾不已,于是火急火燎地,渴望找到一个倾泄的出口!高原形容我那段时间的状态就像一个快下蛋的母鸡,找不到落蛋的地方,还被人拿着棍子四处追赶,心慌意乱,六神无主!
原本寻找事物的真相是我的强项,我以前坚持认为,万事万物中没有找不到的蛛丝马迹,没想到最后,连自己的爱人都找不到。于是一下子变得迷茫失落起来,对自己丧失了信心,怀疑自己,怀疑一切,有时觉得,原来的那种良好的感觉,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错觉罢了!
那时的感觉细胞,已然被消磨得很钝,没有了灵性,颠倒错乱的情绪把我折磨得很痛苦!加之火急火燎的心理状态,让我偶尔产生一些不计后果的举动。一次跟姗姗约会,她看着我笑,说了什么话没听清。我看着她的笑靥,莫名其妙便一下子深陷了进去,最后突然就抱住了她,亲吻她的嘴。
姗姗条件反射地用力推我,在我怀里不住地挣扎。事后想想,她的嘴唇温暖湿润,质感细腻,充满了弹性。但我当时并没去感觉这些,只想把舌头探进她的口腔。
姗姗竭力把嘴抿着,使我无法达到目的。后来,我哀求着在她的双唇上下迂回,使她松懈了下来,她的双臂不再强烈地反抗,自然地垂了下来。
终于要到达目的地了。
“你在干嘛!你在干嘛!”有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刹那间撞到了我的大脑深处,冲击神经发出的痛楚让我清醒过来。
“对不起!”我马上放开了姗姗,满怀歉意地看着她。
姗姗盯着我,眼里盈满了泪水,她举起了右手。我能感觉到她冲我左脸而来的路线,但没准备躲闪,也许挨一耳光,才能对做过的事情有所交待!
扬起的手终于没有落下来。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她带着哭腔对我大声喊道。
“对不起!”我惶恐不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请你原谅我!”
她盯着我很长一段时间,最后目光终于带着凄凉柔软了下来。
“男人都这么混蛋!”她掉下眼泪,扭头就走了。
“你是个疯子!”看着她不住颤抖的背影,我在心里冲自己这样骂道。
就是这种状态,还直接影响到了我的工作。手握柳叶刀时,心里会憋得厉害,常常出现害怕的感觉,总会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质疑:“你行不行?!”于是每一次上案子,就像是在赴一场跟自己的战斗!每每接到任务,心里不免有所怵惧,只有到了埋头苦干的时候,才能把这种情绪忘掉。
这种情况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寻找罪犯的蛛丝马迹,我还得跟自己斗争。这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一般说来,多余的情绪会对正常思维产生干扰,在判断上产生偏差,这也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失去理智。因此,我想一定会有人会质疑:“那你怎么可能做到工作时没有错漏呢!”
好吧,我承认在前面的笔记中有所隐讳,其实并不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