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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科秋雄一直以为,多摩总业公司随时都会收买住宅,只不过价钱上要打些折扣而已。现在他突然感到,脚底下刮起了一股冷风。
他接着又询问了,大林房地产公司的情况。
第二天9点之前,趁仁科秋雄还没上班,两个职员来到了仁科家。一个显得十分精通业务的中年职员,仔细査看了泥沙坍塌处的挡土墙。
“这不是因为挡土墙偷工减料,而是邻居强行修造车库才弄坍塌的。邻居佐田也承认,讲好最近要彻底修缮。”
仁科拼命解释,5月份以来,佐田一再表示就要开始修理,可事到如今,却连一个泥瓦匠的人影也没有见到。发生坍塌之后,一直只能用木框勉强支撑着。后来没有再出现新的坍塌,简直令人感到奇怪。如果正式提出诉讼,仁科肯定能打蠃官司,可目前仁科早已危机万分,根本没有这种余力。
大林房地产公司的职员,屋里屋外巡视了一遍之后,给房屋估价1700万日圆。这个价钱还不是公司的收买价格,而是登在报纸广吿上寻找买主。
“地皮确实上涨了三成,但是谁都知道,建成后住了一年半,住房要降价一半。再说,这个挡土墙可是个大问题呀!……而且人们都最讨厌泥土坍塌,邻居的话既然靠不住,那就必须自己修现。这笔修理费用不扣除的话,就更难找到买主了。”初次见面的这两个职员,毫不客气地指出了所有不利条件。
“不过,1700万是否有些……”
仁科默然,声音有些嘶哑。即使能照这价钱卖了,除了付给房地产公司手续费,还清1600日圆的借款以外,手头几乎不剩下分文钱。到现在为止,虽说已经偿还了大约20个月的住房贷款,可是,这些将全部算作利息,本金几乎还没有偿还呢。
最后,他要求房地产公司按1800万日圆给出售,让他们两人先回去了。
“就算按我们所提价钱卖掉,我们手头能不能净剩100万日圆还很难说。连买公寓的定金都不够呀!……”
三天前,征子曾经顺从地听了他的话,这时脸上现出气恼的表情,两片嘴唇颤抖着说:“如果连公寓也买不起,你打算怎么办呢?”
“那时就只能再回到登户的职工宿舍去了,总公司没有职工宿舍,登户那边似乎还空着几套房子。”
征子的脸颊,刻间变得煞白:“你……你,难道你这样做,就不怕人议论?不觉得难堪吗?……我可不干。现在有什么脸面,再回到职工宿舍去住呀!……”她突然歇斯底里一般地大喊大叫,身子左右扭动,表示出强烈的反抗情绪。
“我不去,我绝对不回去!……要是再搬回到职工宿舍去……要是这么个结果的话,还不知现在就一切了结。”征子发了疯似地哭喊着。
“现在就一切了结,这指的是要全家自杀了吧?……”仁科秋雄突然变得空空的头脑中,模模糊糊地想到这层意思。
04
大林房地产公司按照和仁科秋雄商定的价钱,在报纸上登出了广告,房子的卖价是1800万日圆。
最初,房地产公司的职员,接连带着三家来看房子,可后来都是音信沓然。看来买卖没有谈妥。仁科秋雄听征子谈了他们的神态,也估计到这些人,都是害怕泥土坍塌。他心里痛恨透了邻居佐田;可多摩总业公司呢,看到你已失去了偿还能力,无法处理,又预见到这座住宅无法卖出去,结果就找个借口,溜之大吉了。
的矢纺织公司的经营状况,毫无好转的希望,仁科秋雄也由于“穷上加穷”,陷入了穷途末路。12月10日发奖金时,总公司的职员,一律只给10万日圆过年费。对仁科来说,这只相当子半个月的工资。7月份说是发1个半月的奖金,可又做为公司内部储蓄给冻结了。不过,第二个月时,其中相当于1个月工资的数额已经解冻。这样算来,情况比夏天更糟糕了。
从这10万日圆里,还要扣除还給互助金的46271日圆,因此仁科秋雄只领到不足54000日圆。
54000日圆,名符其实只够买年糕。明年开春,大女儿要考螅校褡拥某杉ㄔ诎嗌鲜粲谥械龋急副ǹ几呓蚯南亓⒏咧谢蛩搅⑴痈咧小5谝恢驹傅南亓⒏咧新既》质细撸」芫醯煤苡邪盐眨峙峦蛞唬吮O掌鸺脖ǹ剂怂搅Ⅲ{中。征子、礼子和班主任老师商决定这样做。
私立高中的报考志愿书,必须在1月中旬提出。当然,这就需要再次开销考试费等临时支出,即使没有这笔开支,女儿由于准备考试,而精神极度紧张,总要把圣诞节和新年搞得热闹一些。
夫妻二人虽没有商量,但心里却默契一致,结果,12月份该还横滨相互银行的住宅贷款,一分钱也没有付。反正这座住宅也要卖掉。公司如果照这样下去,1月份的奖金也没有指望了。仁科秋雄已经多次推迟偿还贷款,心里已经有几分豁出去了的想法,所以根本也不在乎了。
1981年1月26日,本来每月应付的债务是66681日圆,然后在发奖金的时候,还应该偿还住宅金融公库和横滨相互银行的贷款269290日圆。每月该还互助金的钱,早已从工资中扣除,此外,他只还了每月应还公库的17194日圆。至于发奖金月份应付的债,和横滨相互银行的债务,包括当月和奖金部分,他都拖欠了。
“本来就没有发奖金,怎么能按发奖金还偾呢。”仁科痛恨苍天,心中暗暗嘀咕着。
公库方面暂时还没有什么反应。横滨相互银行倒是在过了还偾指定日期一周以后,照例寄来了催债通知。而且,还多加了一封催交奖金债务的信件。大约在此同时,八十住则打来电话。信件和电话的语气,都随着次数增多而变得冰冷而强硬。
但是,仁科只是毫无办法。
2月份,礼子的升学考试终于开始了。2月16日,先是举行了中原区的私立女子高中入学考试。紧接着,28日,各公立高中入学考试同时举行。在关键的县立高中考试时,礼子考数学时出了大错,结果她败兴而妇。
同一天,私立高中发榜。征子去看榜,这倒是考上了。公立高中发徬是3月7日,但是在此之前,私立高中规定3月5日为入学注册,和办理报到手续的最后期限。这样一来,即使考上公立高中的学生,将来转到公立高中去上学,私立高中至少也要先收下入学费用。
这所私立高中规定,入学费用和设备费用共12万日圆。苒加上一学期的授课费和杂费,总共228000日圆,必须在注册时就交齐。
“先交了钱就可以放心了。”礼子好像难于启齿,低着头轻轻说道。
“不过,县立高中不是有把握吗?”仁科秋雄的口气,似乎强迫礼子承认有把握。因为家里已经没有能力,仅是为了预备万一,而交一笔入学费用。如果非交不可的话……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不过,数学考糟了!……英语也没有把握哦。”礼子无精打采地说,但终究没有坚持非要给她交学费。当初他们一家来看这所住宅时,礼子才上初中一年级,如今已经到了该升高中的年纪,也能够揣度家里的状况了。
一想到这儿,仁科秋雄反而很不安。明知是白扔的钱,也感到还是应该交。
他和征子又商量了一次。
“话虽这么说,但是228000日圆到哪儿去弄呢?”征子问道。
“所以实在没办法的话,就只好借高利贷了。”征子受到剌激似地抽搐着脸。虽然因为还不上住宅贷款,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但在这个家里,还是头一回提到“高利贷”这个词。
征子的双手,在膝羞上来回搓了一阵,像是思索不定地拾起头说:“交了钱与然比较保险,不过,礼子之所以没有坚持,首先是因为她好像不愿意上那所学校。”
“真的吗?……”
“她说私立高中全是女同学,风气总有些不正,不太喜欢那里。”
“是吗?……那么是不愿意去吗?”仁科秋雄突然不再犹豫,觉得好像得了救。本人都不那么愿意去,那就更没有必要,为了防备万一而去借高利贷,交入学费用了。花这笔钱只不过是在3月7日以前买颗定心丸,只要能考上县立高中,也就万事大吉了。
仁科决定不交这笔钱,征子也同意。夫妇两个的心情,似乎都寄希望于礼子,并不太想去私立学校这一事实。
整个二月份,礼子心思都用在升学考试上,其间又多出了一些开支。结果,二月26日交付住宅贷款的日子又过去了。
拖欠贷款刚到第6个月,横滨相互银行在三月初,就寄来了催偾通知,还附了一份债务内容证明书。
通知开头部分单刀直入:“依据1979年3月20日签订的贷款合同,本行借给您的贷款820万,虽经再三催促,但自1980年9月26日以后的本利分期偿还,款项仍没有偿还。”
接着,通知写道:“因此,上述未予偿还的本息,以及因拖欠此款,应付年息14%的拖欠债款赔偿费,敬请即刻偿还。如果截至1981年3月26日,尚未偿还以上款项,本行将根据合同,将全部偾权与抵押权,一同移交大日本住宅贷款保险公司。以后,偾务偿还请直接与该公司接洽,敬请协助。
“此外,过去您虽只偿还拖欠债款之一部,但本行相信您的诚意,一直等待您的偿还。但事至如今,本行只能认为,您未能履行义务,因此,上述全部债务不能偿还时,本行将采取相应措施,敬请鉴谅。”
附件列出了拖欠债务的详细内容,每月应还部分与发奖金时拖欠的款项,再加上赔偿费用,帐目总额共计402000日圆还多,这次要求一次付清。
在这前后,住宅金融公库寄来了应还奖金数额的催促通知。
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但信件言词之严厉,仍使仁科秋雄和征子,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像是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这一次他们真是切实醒悟到:如今已经是站在刀尖上。危如累卵。
“总得想个办法呀!……”仁科秋雄的手里攒着催债信,这句话反复念叨了两、三遍。过去他在征子面前,一直佯装冷静,如今再也无法掩饰他的不安。
“你说想个办法,这次是要求偿还全部贷款呀。”
“是啊……不过,至少应该是先一次偿还,每月拖欠的贷款、然后再宽容我们一段时间吧!……以后再还奖金部分的贷款。虽说拖延期限是6个月,但也并非绝对一成不变呀。”
“话虽如此,光是每个月拖欠的债,就是20600日圆呀。”
“先尽量向父亲和亲戚们借些,不够的话,就只有借高利贷了。当然只是暂时的……”
一时间,两个人郭停止了呼吸,四目相视。这种时刻,夫妻之问感情相通。本来。考虑到防备万一,应该办理私立高中的入学手续。但他们竞然没这么做,而一直凑合过去,到如今住宅贷款无力偿还,而且失去住宅,真是对不住礼子。两个人的心里,同时想到了这些。
“只是哲时的。”仁科秋雄仍然自己安慰自己。
他给在松本的父亲打了电话,让父亲给寄来10万日圆。从居住在东京的征子的姐姐那里,又借了5万日圆。仁科的弟弟和妹妹,分别住在崎玉和长野,但平时几乎没有来往。公司里能向谁借钱呢?回忆着前辈和同事的面孔,仁科秋雄甚至想到了山藤节子。但是;跟别人借钱,这种事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