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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麦和瑞典的女性也变得更独立了,但这两个国家的失踪女性都会再度出现。”
哈根叹了口气:“如果数据真的那么异常,为什么过去没人发现?”
“因为史卡勒收集的数据是全国性的,警方通常只会注意自己辖区的失踪人口而已。不过克里波详细记录了挪威全国的失踪人口,共有一千八百人,但这是过去五十年来失踪人口的总和,还包括海难和其他灾难,像是亚历山大柯兰号钻油平台意外的失踪者。重点是没有人留意过全国失踪人口的模式,直到现在。”
“好吧,可是我们的责任不是全国性的,哈利,我们只负责奥斯陆辖区。”哈根双掌往桌上一拍,表示结束听取报告。
“问题是,”哈利说,搓揉着自己的下巴,“它来到奥斯陆了。”
“‘它’是什么?”
“昨天晚上我在雪人里找到碧蒂的手机。长官,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可是我认为我们必须把它查出来,而且动作要快。”
“这些数据很有意思,”哈根心不在焉地说,拿起安田芳人大队长的小指,用大拇指按压,“还有我明白最近这起失踪案有必要深入调查,但理由不是很充分,所以请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叫麦努斯做出这份报告?”
哈利看着哈根,从外套内袋里拿出一个折烂了的信封递给他。
“九月初我上了一个电视节目,然后信箱里就收到这个,我一直认为这封信是疯子写的,直到现在。”
哈根拿出里头的信,读了六句话之后,对哈利摇摇头:“雪人?‘睦里’又是什么?”
“重点就在这里,”哈利说,“睦里恐怕就是‘它’。”
哈根困惑地看了哈利一眼。
“我希望是我判断错误,”哈利说,“但我认为有一段残酷黑暗的日子在前面等着我们。”
哈根叹了口气:“你想要什么,哈利?”
“我想要一个调查小组。”
哈根凝视哈利。他和警署里其他警官一样,认为哈利是个任性、傲慢、爱争论、不稳定的酒鬼,然而他很高兴哈利跟他站在同一阵线,而且哈利没有强烈企图心想和他竞争。
“要多少人?”哈根终于问道,“时间要多久?”
“十个警探,两个月。”
“两个星期?”麦努斯说,“四个人?这是要调查命案吗?”
麦努斯环视四周,露出难以苟同的神情,看着挤在哈利办公室里的其他三人:卡翠娜、哈利、来自鉴识中心的毕尔·侯勒姆。
“哈根分配给我的只有这样而已,”哈利说,靠上椅背往后躺,“而且我们不是要调查命案,目前不是。”
“那目前要调查的是什么?”卡翠娜问。
“失踪案,”哈利说,“不过这件案子跟最近发生的其他案子有相似之处。”
“家庭主妇在晚秋的某一天突然悄悄迁居?”侯勒姆问,说话带有一丝托腾地区的方言腔调,这个腔调是他从史盖亚村搬到奥斯陆时一起带来的,除此之外,他还带了他收藏的黑胶唱片,里头有猫王、五十年代老摇滚、性手枪乐团、贾森…斯考奇乐团(Jason&the Scorchers)的唱片,另外还带了三套纳什维尔的手工缝制西装、一本美国《圣经》、一张稍小的沙发床、一套餐厅家具,这套家具在侯勒姆家族已传承了三代。这些家当全都堆在拖车里,由一辆沃尔沃亚马逊轿车拖来奥斯陆;那辆亚马逊是一九七〇年沃尔沃汽车生产的最后一辆亚马逊轿车。侯勒姆是用一千两百克朗买下的,即便在当时也没人知道那辆车已经跑了多少公里,因为里程表最多只能显示到十万公里。
不过那辆车完全体现了侯勒姆这个人以及他的信念。那辆亚马逊里头的气味胜过一切他闻过的气味,其中混合了人造皮革、金属、机油、被太阳晒到褪色的后车台、沃尔沃车厂、渗有“个人汗水”的座椅的气味。侯勒姆解释说所谓“个人汗水”并非人体产生的一般汗水,而是集合了所有前任车主的灵魂、业力、饮食习惯和生活形态的一层汗水。车子后视镜挂着一对绒毛制大骰子,是初代的“绒毛骰子”,正好呈现了对昔日美国文化和美感产生的真切情感,以及带有讽刺意味的距离感,十分能够代表侯勒姆这个挪威农家子弟。他从小一只耳朵听的是美国歌手吉姆·里夫斯的乡村音乐,另一只耳朵听的是美国雷蒙斯乐团的朋克摇滚,而且他两者都爱。现在他坐在哈利的办公室里,头上戴着一顶雷鬼帽,让他看起来比较像是卧底的缉毒探员而不是鉴识员,雷鬼帽下方是一张圆滚滚的脸庞,腮边留着大片鬓胡,颜色红得像消防车,形状仿佛炸肉排,一双眼睛稍微突出,让他时时刻刻呈现出一种有如鱼类般好奇的表情。他是唯一哈利坚持要在这个调查小组里安排的人选。
“还有一件事。”哈利说,朝办公桌上的成堆文件伸出手,打开高射投影机。麦努斯咒骂一声,以手遮眼,挡住突然照射在他脸上的模糊字迹。他挪动位置,哈利的声音从投影机后方传了出来。
“两个月前,这封信出现在我的信箱里,信封上没有回邮地址,盖的是奥斯陆邮戳,信是用标准喷墨印表机印出来的。”
哈利尚未开口,卡翠娜就关上了办公室的灯,室内登时陷入黑暗,方形的光芒投射在白色墙面上。
众人在静默中阅读那封信。
初雪即将降临,届时他将再现。冰雪融化之时,他将带走另一人。你应自问:“谁堆了雪人?谁会堆雪人?谁生下了睦里?因为雪人并不知道。”
“真有诗意。”侯勒姆喃喃地说。
“什么是睦里?”麦努斯问。
回应的只有投影机风扇的单调旋转声。
“最有趣的部分是谁是雪人。”卡翠娜说。
“显然是某个脑筋有问题的人。”侯勒姆说。
只有麦努斯发出笑声,但他的笑声被打断。
“睦里是一个人的绰号,这个人已经死了。”哈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睦里人是澳大利亚昆士兰州的原住民,这个绰号为‘睦里’的睦里人,生前在澳大利亚各地杀害了很多女人,但没有人确切知道他究竟杀了多少人。他的本名叫罗宾·图翁巴。”
旋转风扇嗡嗡作响。
“连环杀手,”侯勒姆说,“就是你射杀的那个?”
哈利点点头。
“这是不是表示你认为我们现在对付的是连环杀手?”
“由于这封信的缘故,我们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
“哇,慢一点慢一点!”麦努斯扬起双手,“自从澳大利亚那件案子让你成为名人之后,你喊‘狼来了’喊了多少次,哈利?”
“三次,”哈利说,“至少三次。”
“可是我们还是没在挪威发现连环杀手,”麦努斯瞥了卡翠娜一眼,仿佛想确定她跟上了,“是不是因为你去FBI上过关于连环杀手的课?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到处都看见连环杀手?”
“也许吧。”哈利说。
“让我提醒你,除了那个替好几个老家伙注射致命药剂的护士,我们在挪威还没发现过连环杀手,从来都没有,再说那些老家伙反正都已经一脚踏进棺材里了。连环杀手只有美国才有,就算是美国也通常只在电影里才看得到。”
“错。”卡翠娜说。
众人纷纷转头朝她看去,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瑞典、法国、比利时、英国、意大利、荷兰、丹麦、俄罗斯、芬兰都出现过连环杀手,这些都还只是已经侦破的案子,关于未揭露的数据,完全没有人提过。”
哈利在黑暗中看不见麦努斯涨红了脸,只看见他的脸部侧影,下巴朝卡翠娜的方向突出,颇具攻击性。
“我们手上连一具尸体都没有,这种信更是多到可以塞爆一整个抽屉,很多疯子的头脑都比这个……这个……雪小子还不正常。”
“不同之处在于,”哈利说,站起身来,踱到窗前,“这个疯子思考周密,当时的报纸并未提到睦里这个绰号,这个绰号是图翁巴当拳击手的时候,跟着马戏团四处巡回表演用的。”
最后一抹阳光从云层缝隙流泻而出。哈利看了看表。欧雷克坚持说要早一点到,这样他们也能看到超级杀手乐团的表演。
“那我们要从哪里开始着手?”侯勒姆喃喃地说。
“什么?”麦努斯说。
“那我们要从哪里开始着手?”侯勒姆以夸张的语调复述一次。
哈利坐回办公桌前。
“侯勒姆负责去贝克家,以调查命案的方式搜查贝克家的屋子和院子,尤其要仔细调查那部手机和碧蒂的围巾。麦努斯,你去做一份过去类似案件的杀人犯、强奸犯和嫌犯清单……”
“还包括其他在逃的人渣。”麦努斯接口说。
“卡翠娜,你负责研究失踪人口报告,看可不可以从里头找出模式。”
哈利等待卡翠娜问出无可避免、一定会问的问题:哪一种模式?但卡翠娜并没有问,只是简洁地点了点头。
“好,”哈利说,“干活去吧。”
“那你呢?”卡翠娜问。
“我要去看演唱会。”哈利说。
众人离开办公室之后,哈利低头看着笔记本,上头只草草写了几个字:未揭露的数据。
希薇亚奋力奔跑,朝森林最浓密的幽暗处奔去。她如此拼命奔跑,是为了逃命。
她并未系上靴子的鞋带,这时冰雪已跑进靴子。她冲过一层层落尽树叶的低矮树枝,胸前拿着一把小斧头,斧头的刀锋红艳艳的,因为沾染鲜血而闪烁光泽。
她知道昨天下的雪在苏里贺达村早已融化,虽然村子距离这里不到半小时车程,这里的积雪却可能要等到明年春天才会融化。如今她只希望当初他们没搬来这个被上帝遗弃的地方,这个位于村子外的荒僻郊野。她希望自己奔跑在黑色柏油路上,这样一来城市的噪声就可以掩盖她逃跑的声音,她就可以安全地躲藏在人群中。然而这里只有她孤身一人。
不对。
她并非完全孤身一人。
8 鹅颈
第三日
希薇亚奔入森林,夜晚即将降临。平常她十分痛恨十一月的夜晚来得那么早,今天她却觉得黑夜来得正是时候。她朝森林深处的黑暗处奔去,希望黑暗能抹去她的足迹,隐藏她的行踪。这里的地形她十分熟悉,可以辨别方向,避免自己往农庄的方向跑回去,或直接往……那人的方向奔去。问题是冰雪在一夜之间改变了地貌,覆盖了小径和熟悉的岩石,铺平了所有的地形轮廓。还有薄暮……每样东西的形体都被阴暗和她自己的惊恐所扭曲和改变。
她停下脚步,侧耳聆听,只听见自己发出的刺耳喘息声撕裂了宁静,听起来像是撕开她包在女儿餐盒外的防油纸。她设法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耳中只听见血液在耳朵里的鼓动声和小溪的潺潺水声。小溪!他们常沿着那条小溪捡莓果、设陷阱或找寻鸡只,尽管他们内心深处都知道鸡只是给狐狸咬去了。小溪会延伸到一条碎石路,那条路上迟早都会有车辆经过。
她听不见任何脚步声,没有小树枝的噼啪声,也没有冰雪的嘎吱声。也许她已经逃脱了?她弯着腰,迅速朝潺潺水声的方向移动。
森林的地上仿佛铺了白色床单,而床单上的低洼之处就是小溪流过的地方。
希薇亚直接踏入溪中,溪水淹到她的脚踝中间,很快就渗进了靴子。溪水极冰,冰冻了她的腿部肌肉。
她在溪里再度开始奔跑,沿着小溪流动的方向奔行。她迈开步伐,大步大步向前奔去,发出颇大的溅水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