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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日战争是什么?」我问。
「当一般人结束猎杀超能力者后,超能力者转守为攻,发动战争驱除一般人。不到百人的超能力者在短短九天内,将东京都内一千一百万名一般人……」
「够了。」
我打断假拟蓑白,实在无法继续听。
尽管学校什么都没教,但我们早知道人类历史充满战争与杀戮,只是仍然不敢相信那些有咒力的人,也就是跟我们相去无几的人,竟然会屠杀没有咒力的人。
看来我们现在要去拿的狂人毁灭弹,依然不足以改变战况。只是身为获胜一方的后代子孙,竟然要靠这种东西求生,简直是命运开的巨大玩笑。
要说的话,脸上涂满混凝土的东京本身就讽刺至极。原本用混凝土排除大自然,但一切风化崩解之后却变为远古的喀斯特地形,如今地表是无垠的荒凉高地,地底又湿又热,恶心生物横行无阻,成了不折不扣的地狱。
奇狼丸突然停下脚步,抽动著鼻子闻来闻去,最后紧贴墙上的一道细缝。
「怎么了?」乾先生问。
「追兵的气味来了……哼哼,果然没错。」
「喂!那还不快逃……!」觉大喊。
「不必担心,敌军仍在远方,而且路线与我们不同。只是气味沿著洞穴气流飘过来,但大概知道对方阵容。」
「阵容?是说有几只吗?」我对奇狼丸的本事产生了兴趣。
「是,总共……共七只,比想像中要少,但确实适合在狭窄的地洞中快速行动。其中五只的气味素昧平生,应该是一般士兵,但后面就清楚了。是那恶鬼以及野狐丸。」
「你说野狐丸!?」觉不禁惊呼:「大将亲自追来?它不是一直躲在暗处吗?」
「这一点也不奇怪。」奇狼丸嗤之以鼻。「要想战胜三位,必定用上恶鬼,恶鬼正是它们的王牌,失去恶鬼就等于战败。这么一想,亲自坐镇指挥以求万全也是合情合理。」
奇狼丸言下之意,就是换成它也会这么做。
「等一下,难不成对方也知道我们人数?」乾先生的问题一针见血。
「是有这个可能。」奇狼丸一脸理所当然。「东京地底布满错综复杂的地道,气流来来往往。我们留下的气息也会随风飘散,只要仔细嗅闻,自然对我们的阵容瞭若指掌。」
彼此都了解阵容,乍看还算公平,但对方有恶鬼这张王牌,数量又在我们之上,不是赢定了吗?
至少当时我还是这么想。
我们默默走在阴暗的钟乳洞。
一路上几乎都靠奇狼丸与假拟蓑白指引方向,我有的是时间思考。
从前天晚上的夏祭开始,发生一连串可怕的意外,吓得我们东倒西歪,所以没时间冷静思考最关键的问题。
「哎,觉,为什么真理亚他们的小孩会变成恶鬼呢?」
听我这么问,觉一时无法回答。
「……这我也不清楚,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被养大的,或许它们会用药吧?」
觉说著,瞥了一眼前方的奇狼丸。
「不过光是用药,就能让普通小孩变成恶鬼吗?」
「以往出现的恶鬼都是基因突变,就算爸妈都没问题,小孩也可能有恶鬼的素质啊。」
「实际上可能发生这种事吗?机率不是微乎其微吗?」
觉摇摇头,「现在想这个也没用,总之不阻止恶鬼的话,我们町就会完蛋,所以才需要狂人毁灭弹。」
「嗯,可是……」我试著描述脑中模糊不清的疑问。「该怎么说呢?我一直觉得那孩子不是恶鬼。」
「说这什么话?你不是看到他干的好事吗?你知道他一个人就杀多少人?连镝木肆星先生都被解决了!」
觉有点动气,或许他的声音惊动了什么,有样东西从上方掉到觉身上。
「哇!」
觉又惊又痛的惨叫回荡在洞穴中,他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请快点拔掉!」奇狼丸回头大喊。
我拿提灯照著觉,觉左肩上黏著一个长约三十公分,湿滑黏腻的物体。
「不可硬拔,要点火让它自己离开。」
我按奇狼丸的指示,把物体表面一部分烧得通红。整只烧掉更快,但这么一来觉会受到严重烧伤。
起初两、三秒还毫无反应,当那黏腻的躯体开始冒泡冒烟,它突然挺直身体,从原本的肥短块状逐渐变得细长,其中一边还露出四只触角般的肢体。
「是蛞蝓……」
真不敢相信,蛞蝓会攻撃人?我烧掉那四只触角,蛞蝓怪痛得把身体拉长到六、七十公分后跌落地面,我立刻用高温的蓝白色火焰把它烧个精光。蛞蝓在火焰中扭曲挣扎,发出一声尖响,冒出烟雾与水蒸气化为灰烬。
「没事吧?」我就要赶到觉身边。
「请小心!头顶上还有!」
奇狼丸指向阴暗的洞顶,乾先生提起提灯一看,洞顶岩石间挤满蛞蝓,好几只想跟著第一只往下跳,但被火吓得东躲西逃。
乾先生用咒力把所有蛞蝓都扯下来,狠狠砸在地上,总共应该上百只。蛞蝓们被聚集起来堆成小山,依然不断蠕动,伸出长著小眼睛的触角。放火后,所有蛞蝓同时喷出黏液与泡沫,发出怪异的哀号,恶臭扑鼻。
我看向觉,他花衬衫的肩膀部分像被锉刀割掉一般破烂不堪,并被染成血红色,底下一大片皮肤被活活掀掉,鲜血直流。
「痛吗?」
觉咬紧牙根点头。
「这究竟是什么!?」
我对著觉背包里的假拟蓑白怒吼。假拟蓑白伸出细长的镜头确认目标,看起来竟然神似它要观察的蛞蝓。
「这是吸血蛞蝓。平时栖息于洞穴顶端,当猎物经过就伺机掉落,以强力吸盘吸住猎物,再以布满倒钩尖齿的齿舌破坏猎物大块表皮方便吸血。若一次遭到多只吸血蛞蝓吸血,猎物可能大量失血而死。」
「一般蛞蝓不是只吃植物之类的吗?」
我一边问,一边从背包里拿出急救药品帮觉的伤口消毒。
「原产欧洲的尾壳蛞蝓为肉食性,会捕食蚯蚓,与一般蛞蝓不同科。但陆生的吸血性贝类,目前仅发现吸血蛞蝓一种。」
「有毒吗?」
「应该无毒。」
假拟蓑白的答案让我松了口气。
「伤口虽然不深,但若不好好处置会严重出血,最好用力加压止血。」奇狼丸看著觉的伤口说。
「竟然有这种怪物……这里果然是地狱啊。」
奇狼丸听我自言自语,摇了摇头。
「这还只是开胃菜罢了。」
觉忍痛向前走,被吸血蛞蝓咬伤的伤口像烫伤一般肿起来,伤口不深却血流不止,一度令我担心是不是有毒,但手边什么解毒剂都没带,也束手无策。后来我才知道吸血蛞蝓会施加强大的负压,破坏组织深处的血管。
急救箱里有准备止痛药,但觉不想吃,怕会影响咒力使用。
「不对劲,这里什么都不对劲……不能久留啊。」觉嘀咕起来。
「什么意思?」我边走边问,希望分散他对疼痛的注意力。
「你不觉得奇怪吗?生物怎么会进化成这个样子?」
「可是……我们町的八丁标附近也有这种状况啊。咒力会不断从我们的意识滤网间外泄,成为邪秽,引到八丁标之外……」
说著说著,我突然惊觉自己并不清楚这些事情是从哪听来的。
「咒力外泄啊……很有意思的想法,你这么说确实有点道理。据说这千年内产生的新生物都出现在八丁标附近呢。」
觉用惊讶的眼神看著我。
「这么说来,或许东京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才变成这个样子。全日本各地的人都认为东京是地狱,人们每次想到东京,外泄的咒力就把东京变得更像地狱……」
我听了不寒而栗,这代表我们真的走在地狱之中。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形成钟乳洞,应该也不只是因为假拟蓑白说的酸雨作用吧。」
这时候我却沉浸在突然闪现的另一个想法中。
咒力外泄……不对,这不是我想出来的。
好像有另外一个人在我心中。
那是我非常熟悉的人。
当我们走在平坦的地洞中,奇狼丸突然停下脚步,耳朵紧贴地面。
「怎么了?」乾先生诧异地问,难道是听见追兵的脚步声了?
「这附近的地面相当薄,底下是万丈深渊,非常适合设置陷阱。」
「我懂。」
乾先生马上明白它的意思,等我们全数通过后,就在地面切出一大片裂痕,一只化鼠通过还没事,但几只同时踏上去,地板就会崩塌。
「这点招数还不足以消灭所有追兵,」奇狼丸满意地说。「但只要让对方感觉到可能有陷阱,多少可以放慢追踪的速度。」
「如果我们非得回头不可呢?」
「要是笨到会中自己设的陷阱,也没资格活命了。」
我开始担心自己有没有资格活命。
再往前走一段,苍蝇开始多起来,不断在我们脸前飞来飞去,还会伺机停在身上,好不恼人。我感觉汗从太阳穴流下来,气温又往上升。
「前面似乎又是蝙蝠群的栖息地。」奇狼丸说。「如果穿过那里,应该能暂时掩饰我们的气味……」
一想到又要经过那粪坑地狱,内心不禁泄气,但幸好过了蝙蝠窝没多久就找到捷径。前方的阴暗空间中,垂挂著数十条发著绿色微光,彷佛缎带的细长物体。
「那是什么?」
听我一问,奇狼丸的喉头发出低吟,让我想起不净猫呼噜的声音,它似乎相当开心。
「如果被这生物缠上将会无法动弹,但只要小心谨慎,它并不危险。而且有它在,代表有洞可以通往上一层,或许这是切换路线甩开追兵的好机会。」
将奇狼丸跟假拟蓑白的解释合在一起,就成了以下的内容。
全东京布满纵横交错的巨大洞穴,其间有数不清的平行小洞,而且从浅到深可分为许多层,人类如果要前往其他层的洞穴,通常只能利用地表裂缝或罕见的纵坑。
但每一层之间还开了无数的小洞,据说是螺旋锥蚯蚓的杰作。一般生物拿坚硬的混凝土与岩盘没辙,但螺旋锥蚯蚓头部极为坚硬,还会边旋转边分泌强酸,可以轻松挖洞开孔。
螺旋锥蚯蚓所挖的洞,可以把氧气、水与光线带到深层洞穴,还会被其他多种生物借来使用,一反捕蝇纸就是个好例子。
一反捕蝇纸是远古时代大三筋笄涡虫的直系后代,笄涡虫的种类比较接近真涡虫,一反捕蝇纸全长一公尺,身体扁平细长,以长在身体中央的嘴捕食蚯蚓或蛞蝓等。据说它还会像蜘蛛一样吐丝垂降。
一反捕蝇纸利用吐丝在螺旋锥蚯蚓挖出的纵坑中上下移动,身体像土萤一样发出绿色微光,分泌黏液;身上每隔三十公分就有一张嘴,只要有蝇虫被光吸引而黏上来就能捕食。它的体长最大可到十二公尺,如果碰上像东京大蝙蝠那样大的猎物,就会卷住猎物使其窒息死亡。
我们加大了提灯的火焰,几十只一反捕蝇纸察觉高温,连忙往上抽身,只剩下洞顶一堆蜂窝般的小孔。
根据奇狼丸的推测,因为螺旋锥蚯蚓习惯挑选岩石较薄的地方挖洞,所以上下两层之间的厚度顶多四十公分左右。我和乾先生小心翼翼切开岩层,发现一反捕蝇纸早就躲往更上一层,一个影子也见不到。
我们连忙赶回前方的蝙蝠国宅,随即折返,故意留下气味,然后从刚才切开的大洞爬往上一层。
接著换我发挥独门绝学。之前切开岩层,是切成上宽下窄的瓶塞状,现在可以分毫不差地塞回去,然后我用修补破损陶器的技术,抹去石灰岩之间的切缝。虽然不到下面看不出成果如何,但我有信心,不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