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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他又说起了我和胡子:“你都忘了吧?是的,你肯定忘了。我们三个以前是最好的朋友,一起逃学,一起打架,一起追女孩子。只是你们比我幸运多了,好歹你们有父母,可我没有,他们早就离我而去了,跟着叔叔和阿姨生活真的很不好受,他们总是欺负我,总是盼望我死去……”
我听得有些伤感,虽然仍旧记不起任何关于小段所说的事情:“小段,你会好起来的,别胡思乱想。”
小段微微摇了摇头,“我知道我永远都好不起来了。你不懂,遗忘这种病是没有药物可以治疗的,那是由心而生的一种病。就像有些东西总会被我们忘得干干净净。像儿时的一件玩具,像不喜欢的一件衣服,到最后恐怕连放在哪里都忘了,而它们只能在阴暗潮湿的遗忘中,发霉、变质、腐烂……”
我听不懂小段的话,这个比喻用在人身上有些不大合适。
但小段还是“消失”了,在和我说过这番长篇大论之后的翌日早晨,我亲眼看着他一点儿一点儿地长毛、风化,随后随风而逝……
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明白小段的话是真的了。在望着他逐渐飘散而去,屋中散发出那种腐烂变质的微臭逐渐弥漫开来后,我感到了恐慌无措。
那晚我鼓足勇气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也许只是为了确定父母有没有把我忘记。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我突然无法自抑地哭了出来。我结结巴巴地说:“妈……是我……”
我妈许久没有说话,这让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好在,她暴风雨一般的咒骂随后就响了起来:“你还知道往家里打个电话啊!你死哪儿去了!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来!你个浑小子……”
我妈说着说着也哭了。这时,我才体会到被人记在心里的感觉有多好。那天打完电话后,我决定回家。我和胡子商量了一下,翌日双双踏上了返乡的火车。我们回到家后,各自的父母都很高兴,尤其是我的父母。那几天他们几乎没有吵过一次嘴,日子好像一下就天旋地转地翻了过来,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我开始继续上学,和父母挤在我们的小家里过甜蜜的三人生活。可好景不长,也许是我太幼稚,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改变的就是人性,父母又开始吵架,且越来越凶。我本以为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使回来也不会感到什么惊讶,但看着父母一次又一次地争吵,我心中的那种逃避感又一次钻了出来。
每天晚上我都绝望地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尽量不去听父母怒骂的声音。但越是不想听,这种逃避心理就越严重。
终于,在某一天早晨,我决定再次离开家。那天早晨我早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很自然地打开房门,假装去上学。父母还在吵,客厅里两个人几乎要动手打架了。我视若无睹,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随口说了一声:“我去上学了。”
这时,背后突然响起我妈的声音:“等等!你是谁?!”
我狠狠地打了个冷战,回过头,发现我妈和我爸像看陌生人一般地看着我。我爸口气生冷地对我吼:“喂!你是谁?怎么跑到我家来了?”说着,已经飞奔过来死死抓住了我,“你是谁?!”
我目瞪口呆:“我……我是你儿子啊!”
“儿子?!”我爸大笑起来,“我根本就没儿子。”
我浑身都颤抖起来,微微转头望向墙那张挂了十几年的全家福照片,惊讶地发现,原本笑容满面地坐在父母中间的我居然不见了——那上面只有父母两个人!我的脑袋一下就炸开了,我回头看着我爸我妈,他们的眼神已越来越愤怒,那是对陌生闯入者的愤怒。
我成了城市流浪者,因为没人知道我是谁,没人记得我的名字、我的曾经、我的一切一切。那时我才彻底相信了小段的话,只是我仍旧搞不清楚,究竟是我把他们忘了,还是他们把我忘了;究竟是我主动遗忘他们的,还是他们主动遗忘我的;究竟是生活把我遗忘了,还是我把生活遗忘了?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只是小腿上突然痒了起来,我低头一看——有一些绿色的好似霉菌一般的东西渗了出来。突然有人站在我面前,抬头看,是胡子。他略带惊喜地看着我,很和蔼地说:“小伙子,找不到家了是吗?要不要暂时去我的小作坊工作啊?管吃管住!”
我愣了半天,才不冷不热地说:“随便。”
我知道我已发霉了,有朝一日我也会像小段一样灰飞烟灭。那是不是死亡的一种形式,我已懒得思考。只是我忽然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你一旦被人遗忘得干干净净,就等于是不复存在了。就好像那些被你遗忘在床底下、地下室里、杂物柜里的旧物一般,只能在阴暗中长毛发霉。
你,被人忘记过吗?
刃人
〔刃人,古代妖怪。常附着于人体,因人之伤而生。〕
第01章
“再多陪我一会儿好吗?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在我这里过夜?”
“别为难我,你看,天都快黑了。我若留在你这里过夜,晚上会变成怪物的!”我做了个恐怖的鬼脸。
美美叹了口气,走下床,轻柔地靠近我身旁,顺手拎起椅子上的西装,像一位古代宫女一般细致地为我穿衣系扣。我安然不动,垂头仔细打量着她。真是个标致的美人,近看远看都让男人为之沉醉,想那银幕里的电影明星也不过如此吧。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美美时是在一间酒吧,当时我一眼便看到了美美,着一身黑衣,头上绑一根黑丝带,不像其他女子,红衣黄发,乍一看去活像厉鬼,美美反倒被那些红男绿女映衬得超凡脱俗。
她的容颜是我看过最勾人的,好似微微一瞥就能勾走你的魂,当然,还能勾走你的钱。
是的,我很富有。在整个商界没有人不知道我的大名——林淼,提起这个名字,大家想到的总是豪宅、名车、惬意生活。我承认,上天厚待于我,让我此生此世无须为钱而发愁,让我有能力、有条件放纵自己,享受生活。
理所当然,天时地利人和,那次美美乖乖地上了我的钩。
……
一路胡思乱想到家。
进门便看到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红烧丸子、清蒸鱼、香菇菜心、麻婆豆腐,都是我爱吃的菜,看一眼就让人垂涎。这定是出自阿离之手——我那糟糠的黄脸婆。不过说来也怪,吃过天下美味,我还是最爱她的手艺。
当下,连手都懒得洗,焦头烂额了一天,真的饿坏了,我坐下就吃。
吃了几口,阿离缓缓步入客厅,还是一成不变的话:“累了吧?吃完饭去洗个澡吧,洗澡水给你放好了。”
我闷头答应着,抬起头,偷望了阿离一眼。
那还是我的妻吗?满脸皱纹,不知是不是早衰,鬓角已生出了些许白发,夹杂在黑发之间显得格外扎眼,那双眼更像干涸的水沟,昏黄而混浊,怎么看怎么让人失望。忍不住又想起彼时,阿离可是我们那个小村落头一号的美人。而那时的我不过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
那么多男子追求阿离,可她偏偏选择了我,过那三餐不饱的日子。
想到这里,我不免偷偷移动了一下视线,落在阿离那双手上。它果然没有变,干燥、干瘪、毫无血色,像一对鹰爪子似的,让人胆寒。那是我害她的。想当年,她为了让我吃饱穿暖,冷冽寒冬替人洗衣,争取那微薄的薪资,硬是把一双纤纤玉手洗成了这副模样。
也因为这双手,我曾无数次抱紧它,对阿离发誓:“我要让你过得比任何人都好!”
事实证明阿离是对的,我真的成功了。但这依然离不开阿离的帮助,如果不是她拉下脸来四处借钱为我筹措资金,如果不是她在我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当我的坚强后盾,如果不是她酷暑严寒陪我摆摊卖衣,我不可能走到今天。
即使后来有了钱,阿离也处处遂我心愿,心甘情愿退出公司,全权交由我管理,对我一万个放心。
可我终究还是背叛了阿离。要不怎么人们常说饱暖思淫欲呢?这话看来不假。当我频繁变换情人,左拥右抱时,事情终究还是败露了。我深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也不可能永远瞒着阿离。那是我第一次有了情人。
本以为,阿离知道后会和我大闹不止,可她竟宽容对我:“你不必解释什么,我知道你只是玩一玩罢了。只是,晚上别忘了回家就好。”
那天之后我反而变得更放纵了,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换。半年之后,阿离终于忍不住找我深谈了一次。我以为她想和我离婚,她却淡淡地告诉我,她想跟我分居。
我问她,为什么不干干脆脆和我作个了断。阿离一如既往地回我:“我知道,你只是玩一玩而已,你根本不爱她们。”
那夜之后,我成了自由的“单身”男人。但我谨记阿离的话,哪怕再疯狂,也决然不在外面过夜,天黑前必定回家吃饭,看她一眼。但今晚有些不同,我看到阿离的脸显得很苍白,坐在我旁边许久没有一句话,默默发呆的眼神让我恐慌。
直到晚饭后,我欲离开,阿离才突然问我:“你又去她那里了,对吗?”
我顿住,头也不回地答:“对。”
第02章
这个夜晚格外清静,仆人们都睡了。
头顶是我和阿离当年结婚时的照片,里面的人儿仿若活了似的,竭尽全力地笑着。不知道为什么,我近来严重失眠,一闭上眼就开始做梦,很可怕很可怕的梦。梦中,阿离会从照片中走出来,时光倒回似的对我微笑不止,却在下一秒伸出鹰爪一般的手向我扑来。
今夜也一样,噩梦醒来后,我便再也睡不着了。
我起身,点燃一根烟,呆呆凝视着窗外院落,突然很想出去走一走。
开门,我踱步而出,走廊中静得死了一般。这房子太大了,过大的东西总让人感觉清冷可怕,我又想起我和阿离当年的居所,那是在老家,当真称得上陋室。那还是我父母死后给我留下的唯一财产——一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子。
对了,还有一个小院子,里面种满了向阳花。
季节一到,灿烂如金。
那时,阿离偶尔不在时,我会趴在窗口昏昏欲睡,窄小的屋子也全然不觉害怕。今晚却是怎么了?
走到走廊尽头,侧面就是阿离的卧室,她把主卧让给了我,自己钻进了这间客房中。每晚确定我回来后,一起简单吃几口饭,便钻了进去,不到翌日早晨是决然不出来的。今晚她一口饭也没吃,不知道此时躺在床上饿不饿。
我本能地停在阿离大门旁,想敲门进去和阿离说几句话,却又觉得这么晚了有些不妥。
正犹豫着,忽然听到一种怪声,像人发出来的,虽轻微,但还听得清楚。仔细辨认之下,才恍觉是阿离的声音,然而声音太过古怪,不知是哭还是喊,似乎压抑着某种东西,很艰难地从鼻腔中挤出来的声音。再细细地闻一下,我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阿离她不会做傻事吧?
想到这似乎又觉不大可能,我又不是第一次搞外遇了,阿离从未做过傻事。可我还是敲响房门:“阿离,你在吗?”
显然,阿离在,屋里猛地发出一阵杂乱的声音,阿离像被我惊吓到了一般。我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继续敲门。敲了许久,门终于打开。我却吓了一跳,屋里没有开灯,黑沉沉的,阿离裹着睡衣看着我,她只开了一条门缝,探出一颗脑袋,看上去诡异极了。
“干什么?”阿离轻轻问我。
我倒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