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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基,你知道,你申请来曼彻斯特工作,我很高兴。当你得到这份工作时,我更是开心。现如今要调动并不总是那么容易,阻力很大,这点我们俩都心知肚明。但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变了,看上去就像被人击中了要害,希望你不会介意我这么说。”
“多谢。”贝基说。她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汤姆能感觉到她紧绷的脊椎放松了一点儿。“不过我没事。我很高兴能离开伦敦,而且我真的不想谈它,就算对你也不愿意。如果这会影响到我的工作,那就请告诉我,长官。否则的话,我们能不能不再提这个了?其他人不知道我的过去,所以他们说不定以为我一直都是这副可怜相。我倒宁愿是那样。”
汤姆慢慢点了点头,把车开出停车场,转向布鲁克斯家的方向。他知道这种感受,如果贝基不想告诉他,那他就言尽于此了。“好吧,我希望你明白,如果你愿意,什么时候跟我谈都可以。你知道我决不会向外透露一个字。顺便说一句,只有我们俩的时候,叫我汤姆就行了。对我,你不需要总是那么正式。”
“好吧,明白了。你现在是打算告诉我案子的事还是怎样?”她问,过去那个略微有点儿冒失的贝基似乎回来了。
汤姆一边开车一边把菲利帕所说的关于罗伯特·布鲁克斯两年前失踪的详细情况都告诉了她,然后又回忆了一遍约九年前他第一次和奥莉维亚·布鲁克斯见面的经过。“当时直觉告诉我那件事有些地方不对劲,但我记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我当时和瑞安在一起,他不过机械地问了一遍情况,问题出现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试着去向更深层次挖掘。”
“你口中的瑞安是指我们的瑞安·蒂皮茨吗?”
汤姆只一点头。
“哦,真该死。可怜的女孩。”显然贝基没花多少时间就摸清了瑞安有几斤几两。“那你认为她的前男友出了什么情况?”贝基问。
“我不知道。我们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有证据表明他预订了一张机票,所以只能推测他出国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如果只说奥莉维亚因男友失踪而忧心如焚,并不能完全表达她表现出的震惊和恐惧。任何遭遇过被男友抛弃,把一个新生儿丢给自己的女人都会伤心,但在汤姆看来好像不仅如此。
“那只是问题的开始。”他继续道,“两个月后,她的父母又双双去世了,也是她发现的。”
汤姆眼前浮现出歇斯底里的奥莉维亚一遍又一遍地尖叫,说“这不可能是意外”的情形。但无论他们怎么调查,就是查不出谋杀的可能。汤姆甚至怀疑过她那个失踪的男友。他正在修工程学博士学位,也许——仅仅是也许——这一切不过是想骗取保险金的鬼把戏。
“那么,如果我没有理解错,她的前男友跑了,父母又被发现双双死亡,后来的丈夫跑来营救,七年后他带着孩子走了。她声称丈夫在撒谎——那么她是怎么想的?她认为他挟持了他们?”
“我不知道。菲利帕认为这件事有些蹊跷。”
“那么如果他两年前的挟持计划失败了,这次会不会是第二次企图,只不过这次更完善了些?”
汤姆扬起眉,瞟了贝基一眼。“接着讲。”他说。
“好吧,如果两年前他真那么想要孩子,那这次他可能会和妻子永别,并再次挟持孩子——把他们藏到什么地方。他有两年的时间来计划。”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汤姆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打断了他们,他想都没想便按下了仪表板屏幕来回答,一个声音通过蓝牙充满了整个车厢。
“是道格拉斯侦缉总督察吗?”是当值警员生硬的声音。
“请讲。”汤姆答道。
“我刚接到米歇尔警员的电话,他正在布鲁克斯家里,和那个父亲,也就是罗伯特·布鲁克斯在一起。我听说你正开车去那里?”
“没错。我们十分钟就能到。有什么问题吗?”
“好吧,可能有问题。不管怎么说,很奇怪。米歇尔一直在填写失踪人口登记表,他问孩子们的父亲要几张孩子们的照片,这很平常。他说布鲁克斯先生走去餐具柜拿,结果发现相片盒是空的。他以为他妻子把相片盒换了地方。为了简便些,他说他可以从电脑上打印一张出来。但电脑上也没有,查不出电脑上有过照片的痕迹——垃圾箱里也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的手机上也一样,还有他妻子的手机。顺便说一句,她的手机还在她的手提包里。据布鲁克斯先生说,房子里没有一张他妻子和孩子们的照片。”
9
贝基很高兴今天晚上汤姆把她叫走了。她并非不喜欢社交,只是这个时候要想自然地待在任何人身边对她来说都力不从心,至少汤姆和她是旧相识,她是这么想的。直到今时今日,她还是觉得人们在看着她,像看学龄儿童一样对她指指点点、在背后偷笑。
自从来到曼彻斯特,她从未发现过这种现象,但在她离开伦敦警察厅前,她过了好几周这样的生活。任何时候,只要她一走进一个房间,她就觉得大家齐刷刷地停止了谈话或改变了话题,因为他们在说她的闲话。
傲慢的家伙,她忍不住想。为什么大家都对我这么感兴趣?但她知道原因。
车到达布鲁克斯家门外的时候,贝基看不到这栋房子的太多情况。这天几乎是一年中最长的一天,但太阳约在一个小时前已经落山了,不过光线还足以让她看清是一栋相当大的房子,位于一条迷人的林荫大道上。刚当警察那会儿,得知住在这种房子里的人也会遭遇不测令她很是吃惊。作为伦敦一个穷苦地方出身的女孩,她一直带着只有穷苦人才会有问题的误解生活着。她真是错得离谱。经过一段时间后她才意识到,两者之间唯一的差别仅在于有钱人出于错置的羞耻感更倾向于隐藏自己的问题。
但孩子们都失踪了,便再也顾不得羞耻了。贝基知道所有警察都恨有可能伤害到孩子的案子,她也不例外。她从来都不信教,但在心里,她不停地在祈祷和承诺之间画着十字架。不管你们在哪里,孩子们——我们都会找到你们的。她只希望这是真的。
汤姆打断了她的思绪。“好吧,贝基。我们已经进行了足够多的面对面交谈以摸清真相。现在我们这么办,待会儿我会给你做个介绍,然后就退居其次进行观察,由你来提问。我想情况和现在看起来的不太可能有什么不同,很有可能就是这个男人的妻子带孩子去朋友家住了,但考虑到他们之前的情况,我想确认我们没有遗漏什么。”
贝基点点头,打开了车门,然后轻轻关上,不想在这条宁静的道路上招来太多目光。停靠在车道上的警车除了路对面的邻居,谁都看不到,贝基在这个时候也不想应付那些好心的探访者。不管怎么说,“好心”还算是委婉的,那些过来敲门询问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十有八九都是来一探究竟的。
他们朝前门走去时,不巧一道明亮的应急灯光束打了过来,所幸没有照到他们。贝基扭头看向汤姆,耸了耸肩,很高兴没有被那道光闪到眼,但又好奇它能起到什么作用。
汤姆按下门铃,只听单调刺耳的门铃声在房子里回荡。一个贝基不认识的警员打开了门,年轻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无疑,见到能卸除自己稚嫩肩头重担的高级警官,他感到很高兴。他看上去就像一匹瘦骨嶙峋的小公马——细胳膊细腿的,好像不知道该把它们放哪里才好。
他们被带进客厅,一个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他们,什么都没说。他好像在凝视汤姆的脸,双眼微微眯起。
“布鲁克斯先生?我是侦缉总督察汤姆·道格拉斯,这位是我的同事,侦缉督察贝基·鲁滨逊。你也许不记得了,我们之前见过面,先生,就是在你妻子的父母双双去世的时候。我当时是督察。”
罗伯特·布鲁克斯的双眼睁大了些,贝基注意到他眼神里有一丝震惊。他伸出手,汤姆抓住握了握。他转向贝基,对她略一点头,没再特意和她握手,显然她还没有重要到能得到这种普通礼遇的程度。
布鲁克斯站在汤姆旁边显得个子矮小、无足轻重。他比汤姆稍矮,肩膀则窄得多。有着双眼皮的眼睛藏在两道粗眉下,在贝基和汤姆之间来回扫视的时候,眼白映照着点缀房间四周的桌灯散发出来的柔和光线,把它们变成了两道黄色光束,他的脸晦暗不明。她感到好像正被一只等着扑向猎物的猫头鹰审视着。
“谢谢你们来。”布鲁克斯说,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好像需要有人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们能坐下吗,先生?”汤姆指了指沙发,罗伯特闻言一屁股坐回到坐垫上,好像害怕双腿再也不能承受身体的重量似的。贝基在他对面坐下,汤姆则在旁边不远处一把笔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肯定已经把大部分情况告诉了米歇尔警员。”汤姆说,朝那名已经自觉退到布鲁克斯后面的年轻警员点了点头,“但如果你不嫌麻烦,我和鲁滨逊侦缉督察想跟你再梳理一遍,这样我们才好理解你的担忧。”
罗伯特·布鲁克斯默默地点了点头,而汤姆则朝贝基瞟了一眼。
“你能完全肯定你妻子不是带孩子们去哪儿待几天去了吗,因为她以为你明天才会回家不是吗?”她问道,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询问的任务。
“她不会不事先告诉我就这么做的,我每天都和她通话,至少一次,通常是两次,她都在家。我今天早上还跟她通过话。”
“你究竟去了哪里,还有,你去了多久,先生?”
“我去纽卡斯尔开了两个星期的会。第一周奥莉维亚带孩子们去度假了,但自上周六开始她就一直在家。我本应是明天回来的,但我想提前一天回家给她一个惊喜。我甚至还在镇上停了停,去买花和葡萄酒。我满以为她会在家。”
贝基能看到汤姆在一侧认真观察着罗伯特·布鲁克斯,不由好奇他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反正她肯定是没有。布鲁克斯根本就没有和她对视过,他的眼神似乎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扫视。
“那么她不知道你今天会回家是吗?你肯定想到过在你离家期间她也许会去哪个朋友家。我猜你已经和所有认识的人都核实过了吧?”贝基没有漏掉罗伯特·布鲁克斯脸上闪现的烦躁。
“我们不会那么做。我们从不走亲访友或住在别人家里,我们没有那种朋友。她现在应该跟我通话了,已经过了我们约好的时间。我们约好的时间是每天晚上九点,大部分早上是七点,在她帮孩子们起床之前。就为了道个早安。”
“你怎么知道她之前是在家里,先生?你打的是家里的电话还是她的手机?”
“都不是。我们使用的是苹果电脑内置的视频通话软件FaceTime,有点儿类似于Skype聊天软件。我们俩都有手提电脑,面对面交谈比只能听到彼此的声音要好太多了。她总是在我们卧室跟我视频——这样我就能看到她靠在枕头上,想象她在我们床上的样子,那会让我想到家。两年来,只要我不在家,她从未错过我的任何一个电话。”
贝基看到布鲁克斯的眼光朝汤姆扫去。他肯定意识到有人在观察自己的表情,这使得他很不自在。贝基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