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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得跟其他人一样通过考核。”
“奇怪的是,其他人的能力也跟你一样,就从来没有这个好运。”
难道韦伯脑子里真是这么想的?“看在上帝的分上,威利,你不会以为就因为我父亲是个音乐教授,整个科隆警察部队就合伙串通给我打高分吧,这太可笑了!”
“这种事在过去司空见惯。”
迪特尔叹了口气,韦伯倒也说对了一半。在德国的确存在特权保护和裙带关系,不过,这并不是威利未获晋级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愚蠢,他这种人只能在那种狂热盲从比个人才干更重要的组织里混饭吃,此外别无他途。
迪特尔不想再讨论这种愚蠢的话题。“别担心蕾玛斯小姐的事,”他说,“她马上就会开口的。”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我们也要把抵抗组织连窝端掉,只需稍等片刻。”
他回到了大办公室,蕾玛斯小姐开始发出低低的呻吟。见过韦伯后迪特尔稍稍失去了一点儿耐心,他决定加快速度。斯蒂芬妮回来后,他把杯子放到桌上,打开酒瓶,在犯人面前慢慢把杯子倒满啤酒。她的两眼溢出了痛苦的眼泪,泪水顺着她丰满的脸颊流下来。迪特尔不紧不慢地把啤酒喝完,放下杯子。“你的痛苦差不多结束了,小姐,”他说,“马上你就能解脱了,一会儿你就会回答我的问题,然后你也会轻松下来的。”
她闭起了眼睛。
“你在哪里跟英国特工接头?”他停顿了一下,“你们怎么认出对方?”她一言不发。“暗号是什么?”
他等了一会儿,然后说:“好好想想这些问题的答案,要清清楚楚,明白无误,时间一到,你就立刻告诉我,不必犹豫,也不要解释。然后你的痛苦就一下子结束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铐的钥匙。“汉斯,抓紧她的手腕。”他低头打开把她的脚踝跟桌子腿锁在一起的手铐,然后抓住她的胳膊。“跟着我们,斯蒂芬妮,”他说,“我们去女厕所。”
他们出了房间,斯蒂芬妮在前面引路,迪特尔和汉斯搀着犯人,她艰难地蹒跚着,身子向前弯曲,紧咬着嘴唇。他们来到走廊尽头,停在标有“女士”的门前。蕾玛斯小姐看门牌,大声呻吟起来。
迪特尔对斯蒂芬妮说:“把门打开。”
她照做了。里面是一个干净的、贴了白色瓷砖的房间,有一个洗手池,毛巾搭在架子上,还有一排小隔间。“好了,”迪特尔说,“痛苦快要结束了。”
“求求你,”她低声说,“让我去。”
“你在哪里跟英国特工接头?”
蕾玛斯小姐哭了起声。迪特尔轻轻地说:“你在哪里见那些人?”
“在大教堂,”她抽泣着,“在地下室里。请让我去!”
迪特尔满意地长出了一口气,她招了。他又问:“你什么时候跟他们见面?”
“下午三点钟,我每天都去。”
“你们彼此怎么相认?”
“我穿着不成对的鞋,一只黑色,一只棕色,现在我可以去吗?”
“还有一个问题,暗号是什么?”
“‘为我祈祷’。”她想往前走,但迪特尔紧紧抓住她,汉斯在另一边也抓紧了。
“‘为我祈祷’,”迪特尔重复着,“是你说的,还是特工说的?”
“特工说的——啊,我求你了!”
“那你怎么回答?”
“我回答,‘我为和平祈祷’。”
“谢谢你。”迪特尔说着,放开了她。
她冲进了厕所。
迪特尔朝斯蒂芬妮示意了一下,后者也进了厕所,关上门。
他无法掩饰自己的得意。“你看,汉斯,我们有了这么大的进展。”
汉斯也很高兴。“大教堂的地下室,每天下午三点钟,黑色和褐色的鞋子,‘为我祈祷,’以及回答‘我为和平祈祷’。好极了!”
“你出去时,把犯人带到牢房,交给盖世太保。他们会安排她消失在某个集中营里。”
汉斯点点头说:“这有点儿过分吧,先生。我是说,这个女士挺老的。”
“是有点儿,不过你想想被她掩护的恐怖分子杀害了德国战士和法国平民,就一点儿不过分,根本算不上什么惩罚。”
“从这一点看就好理解了,先生。”
“你看,一个线索是怎么引出另一个线索的,”迪特尔沉思着说,“加斯东供出了那房子,房子引出了蕾玛斯小姐,她又供出了地下室,地下室能给我们……引出什么呢?”他开始思考利用这一新信息的最佳方法。
问题的重点是抓住这些特工,但要让伦敦蒙在鼓里。如果这件事情处理得当,盟军会按照这条线路派遣更多的特工,浪费大量资源。在荷兰已经有了先例,五十多名花大价钱培训出来的破坏分子直接被空投到了德国人的手里。
理想的情况是,伦敦派出的下一个特工会去大教堂地下室,找到等在那里的蕾玛斯小姐。她带他回家,他用无线电给伦敦发回消息,通告一切正常。等他出门时,迪特尔就会拿到他的密码本。随后,迪特尔就逮捕这名特工,继续以他的名义向伦敦发送消息,读取回复。实际上,他将操纵一个完全虚构的抵抗组织,这种设想简直太让人兴奋了。
威利?韦伯走了过来问:“怎么样,少校,犯人招了吗?”
“她招了。”
“不早不晚,她说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你可以跟你的上司说,她供认了她的接头地点和暗号。以后再有特工来这儿,我们就能当场抓住他们。”
韦伯顿时来了兴致,尽管仍有些敌意。“他们在哪儿接头?”
迪特尔犹豫了,他宁可什么也不告诉韦伯,但不说又难免得罪他,而他还需要这个人的帮助。他只能实话实说:“大教堂的地下室,下午三点钟。”
“我应当通知巴黎。”韦伯走了。
迪特尔继续思考他下一步该做什么。杜波依斯大街的房子是一个切断防护点,波林格尔抵抗组织中没有人见过蕾玛斯小姐。从伦敦来的特工也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因此才需要识别标志和暗号。如果他能找人冒充她……但找谁呢?斯蒂芬妮带着蕾玛斯小姐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她可以做这件事。
她比蕾玛斯小姐年轻不少,样子也完全不同,但那些特工不知道这一点。她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法国人,她需要做的事情也就是在一两天的时间里照料一下特工。
他拉起斯蒂芬妮的手臂,说:“犯人让汉斯去处理。走,我去给你买杯香槟。”
他带着她走出城堡。广场上,士兵们已经干完了活,三根柱子在夜晚的光线中投下长长的阴影。少数几个当地人沉默而警觉地站在教堂的门外。
迪特尔和斯蒂芬妮进了咖啡馆,他要了一瓶香槟。“谢谢你今天帮了我的忙,”他说,“我很感激。”
“我爱你,”她说,“你也爱我,我知道,尽管你从来没说过这句话。”
“但是你对今天的一切有什么感觉?你是法国人,而且你祖母的血统我们也最好不提,还有,至少我知道你不是法西斯主义者。”
她使劲摇着头。“我已不再相信什么国家、血统和政治了。”她激动地说,“我被盖世太保抓住时,没有一个法国人帮我,也没有犹太人帮我。无论是社会主义者、自由派或者共产党都没帮过我。在监狱里我冻得要死。”她的脸色变了,嘴唇上常挂着的性感微笑消失了,眼睛里闪着一丝嘲弄。她仿佛回到了过去可怕的情景中,抱着双臂连连打抖,尽管外面是暖和的夏夜。“不只是外面冷,不只是表皮上的感觉。我觉得寒冷渗入了我的整个心、内脏和骨髓。我想我可能再也暖和不过来了,就这么冷冷地躺进坟墓。”好半天她都没再说话,脸色变得惨白,这一刻,迪特尔感到了战争的极端恐怖。然后她又说道:“让我无法忘怀的是你公寓里的火,那是炭火。那时候我都忘了那种炽热的温暖到底是什么感觉。这让我又变回了人。”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你拯救了我。你给我食物和酒,为我买衣服穿。”她又像原来那样笑了,那是带着挑战和诱惑的笑,“伴着熊熊的炭火,你爱上了我。”
他握着她的手。“这一点儿都不难。”
“你给了我安全保护,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所以,现在我只信你一个。”
“希望你说的是真话。”
“当然。”
“还有一件事你可以为我做。”
“任何事情都可以。”
“我想让你冒充蕾玛斯小姐。”
她扬了扬精心修剪的眉毛。
“你要装成她,每天下午三点钟到大教堂地下室去,穿上一只黑色、一只褐色的鞋。如果有人靠近你,说‘为我祈祷’,你就回答,‘我为和平祈祷’。把这个人带到杜波依斯大街的房子里去,然后给我打电话。”
“听起来很简单。”
香槟送过来了,他倒上两杯,准备跟她开诚布公:“尽管很简单,但也有点儿危险。如果这个特工以前见过蕾玛斯,他就会知道你是冒充的。那你就会有危险。你会去冒险吗?”
“这对你重要吗?”
“这对战争很重要。”
“我不管什么战争。”
“这对我也很重要。”
“那我答应。”
他举起杯子。“谢谢你。”他说。
他们碰了碰杯子,喝干了这一杯。
外面的广场上,枪声大作。
迪特尔透过窗户,望见木头柱子上捆绑着的三个人形瘫软下来,一排士兵放下步枪。一群市民远远地观望着,沉默无声,一动不动。
16
战时紧缩政策并没让苏荷区发生明显的变化,在伦敦西区中心地带的这片红灯区里,还是那群年轻的男人在街上晃悠着,啤酒喝得醉醺醺的,尽管他们大多人都穿着军服。便道上溜达的也还是同样的女孩,她们浓妆艳抹,穿着紧身衣裙,到处搜寻着潜在的客人。由于灯火管制,俱乐部和酒吧外的灯光招牌都给关掉了,但所有的地方还都在营业。
马克和弗立克在晚上十点到达十字夜总会。夜总会经理是一个穿着礼服、打着红色领结的年轻男子,他像老朋友一样跟马克打招呼。弗立克兴致很高,马克认识一个女电话机械师,弗立克就要跟她见面,这让她乐观起来。马克只说她名叫葛丽泰,跟影星葛丽泰?嘉宝的名字一样,其他都没怎么说。弗立克再追问下去,马克就说:“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马克交钱付入场费,跟经理寒暄的时候,一旁的弗立克发现他好像变了个人。他变得更外向,说话的声音更轻快,还做着夸张的手势。弗立克觉得哥哥还扮演着另一个角色,平时深藏不露,到了晚上才改头换面。
他们走下一段楼梯进了地下室,这里光线昏暗,烟气腾腾。弗立克看见低矮的舞台上有一个五人乐队,还有一个小舞池,几张零散摆放的桌子,屋子周围还有几个小包间。她怀疑这是专为马克这种“不结婚成家”的家伙们开办的所谓“男人夜总会”。虽然大部分客人都是男的,但其中也夹杂着少数几个姑娘,有些人穿着打扮十分迷人。
一位侍者说了声:“你好,马基【10】。”把手放在马克的肩膀上,却朝弗立克这边送来敌视的一瞥。
“罗比,这是我妹妹,”马克说,“她名叫费利西蒂,但我们一直叫她弗立克。”
侍者的态度立刻变了,朝弗立克友好地笑了笑说:“很高兴见到你。”他把他们引到一张桌子旁。
弗立克估计罗比刚才怀疑她是马克的女友,让马克转了向,因而对她产生恶意,但随后知道她不过是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