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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再见,那时在勾手,是在喊自己跟上去!
不语仰头坐起,眉头微皱:小女孩的那个动作太熟悉了,在带自己去那个奇怪的狐狸坟冢的时候,她就曾用过。
镺华究竟将她带去哪里?又为什么要带她走呢?她挥手是想让我去救她?
不语想:如果不是中了镺华的诡计,这些疑问就不会出现了。
一念及此,不语浑身都感觉到疼痛,仿佛那股如山的劲力再次伤及到他的五脏六腑。
可是,明明见到镺华封住了自己身、魂、灵三枢,那是族长亲自教授的,他不可能会看错,当时,那三种封枢时不同的光芒,他看得很清楚。
镺华从中又动了什么手脚?
疑问越来越多,不语感觉头要爆炸了,他站起来大吼,青丘回应着,一声声回音传来。
自从被镺华逃脱,族长见过他一面,却没有说一个字,或许称不上见,因为族长始终背对着他,双手背立着,仰头望着天际里,似乎要从紫林灰色的天空里看出点什么。不语匍匐在地上磕头请罪,在磕了三十三个头,抬起来时,族长已经不见了。不语连在紫林等待新人的勇气也没有了,他退回到青丘里,总沉不下心,突然对未来没有了任何头绪。
不语觉得自己找到了点什么,他鼓足勇气,走向了兽神阁。走到青丘边缘时,他遇到了族长。
族长似乎在等他。不语低头行礼,族长面对着青丘的方向,问他:“你知道青丘为什么常年大雾吗?”
不语迟疑片刻,摇头:“弟子不知道。”
族长说:“青丘地势低洼,积水成泽,是故水雾常年不散。”
不语躬身:“弟子受教。”
族长问:“不语,你真觉得我说的对吗?”
不语捏了捏拳头:“弟子不敢妄猜,族长说对,弟子就认为对。”
族长说:“十八年前,也在这个地方,我问了你师父同样的问题,你知道他怎样回答?”不待不语说话,族长接着说:“他说,捕狐家杀妖狐过甚,怨灵不散,聚于青丘,是故常年迷雾。”
不语感到呼吸渐重,这个答案也正是他心中所想,却不敢说出来。
族长又说:“你师父镺华虽如此说,但之后对妖狐却从不心慈手软,十八年来,杀妖狐三百余,是捕狐家三千年来年纪最轻的‘兽神通灵人’。世间万物,每物有每物的位置,如果站位不对,世界就会失序。你师父以前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做好了捕狐人该做的事情。可是现在,他放弃了原先的位置。”
不语说:“族长,我会亲手带他回来。”
族长说:“他是否能回来不重要,但他从青丘带走的东西,你一定要带回来,如果带不回,那就毁了它。”
不语感到族长的声音如冷风般刮过身体,猝然一冷。他头缓缓垂下,郑重答道:“弟子遵命。”
第七十三章 如果死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长毛狐狸,死开!”
厚重如帷幕的迷雾被人从外劈开一条缝,仿佛清晨时拉开窗帘,一缕光亮照进来。
李希侧目,看见了重黎,他的手上冒着一线火。重黎冲进来,毫不客气的将火光挥向如意。
如意退后几步,瞬时离李希远了十几米,跳到了小桥的另一边。
“嚯……”火焰的光影在如意面目上晃动,那张脸显得无比的狰狞,失去了先前的温柔气质。
重黎站在李希的前方,背对着她,挡在她与如意之间。
李希这时才看清,重黎手中握着的竟是一把燃烧着的长剑,剑上的火炙热而有攻击性,扑闪的火焰仿佛猛兽随时要扑上前来。她感到畏惧,重黎带给她的感觉并不比如意好多少。但她却又知道重黎是来保护她的。
只是那把剑和火,太奇怪了,仿佛是活的,要吃人。
“猎妖人也要来掺上一脚?”如意突然笑了。
李希看见他的眼睛颜色在瞬间似乎变换了上百种。
重黎问:“你可是妖?”
如意笑而不语。
重黎接着说:“是妖,本少爷自然要猎了你。”
如意朗声笑起来,说:“就凭你的修为,可还不够我一个指头玩的。”他话音未落,身影突然消失,再出现时,已在重黎眼前,长发裹茧一般缠住了重黎的四肢和脖颈,尤其是勒着他手腕的发丝,越缠越紧。如意的声音突然变得没了任何情绪:“你的力量全依赖于那把破剑,若脱手,你还有得玩吗?”
重黎想紧紧的捏着剑不松,然而五指却不受控制的缓缓张开,剑身上的火焰越来越弱,剑柄一丝丝离开了他的手掌。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喘不上气的声响。
如意轻笑道:“想求饶吗?你只要说猎妖人是狗屎,说一声,我就放了你。”
重黎紧咬着牙关,把本已翻白的双眼重新移回眼眶,他说:“真的吗?”
如意点头,说:“当然是真的,我们可以让李希作证。”
李希感到自己流出了眼泪。
重黎一字一顿的说:“猎…妖…人…是…你…”
“噗嗤。”如意的黑发挽住重黎的剑柄,将剑刺入了重黎的身体。
重黎最后一个字变成了痛喊,他努力想继续说完那个字,剑被如意拔出来,又刺进去,全在不致命的部位,却觉得痛彻入骨。
血水四溅,犹如夜空里盛开了花。
如意说:“我本以为猎妖人有多厉害,原来只有这种程度,让我没一点想玩的心思。”他转头眼望着李希:“他是为你而来的,你就没点表示?”
李希木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局促的问:“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放了他?”
如意说:“只要你恢复真身,成为本来的样子,我就放了他。”
李希说:“我该怎样做才能变成原来的样子?”
如意说:“你自己毁掉现在的身体,就能变回真身。”如意将发上缠着的剑,抛向李希。
重黎艰难的说:“不要,别听他的,他在说谎,毁了身体就死了!”
如意黑发绷直成寒光闪闪的长针,瞬间刺在重黎的身上,再拔出时,沾满了鲜血。重黎低着头,声音细微,重复着三个字:“不可以,不可以……”
杀了现在的自己是恢复真身,还是真的死了?
李希颤巍巍的看着地上赤红的剑,她不知道谁说的对,她望一眼重黎,突然想起了十岁前的那条街上,一个小女孩和小男孩一同上学放学的情景。那时候两人的生活是多么真实,此情此景却像个奇幻的梦。
“不论谁说得对,是死还是活,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吧,我真的对这种弄不清状况的生活厌倦了。”
李希慢慢躬下身体,拿起地上的剑。
第七十四章 一双无比熟悉的眼睛
不语背上干粮出发了。
山中不知岁月,他不清楚自己离开鲜楽寨究竟过了有多久。他想阿爸阿妈,寨子里其他人,想青子和白子。
他们是否也会想自己呢?
不语很想赶紧回家去确认这一点。
但他清楚,自己现在不能回去,一脚踏入了捕狐家的门,生死都是属于捕狐家,即便要回去看,也要等办完捕狐家的正事之后。
捕狐家的干粮是妖狐的肉,那是捕狐人力量的源泉,吃完而人还未回到捕狐家,或许就将永远都回不去了。所以多少干粮,就是任务必须完成的时间。
族长只给了不语十天的干粮。时间宝贵,没办法浪费在回家的途中。
变身为魂兽天狐后,不语的嗅觉和听觉都比平时强上百甚至千倍,镺华虽然极力在掩盖自己的气味,却仍然逃不过天狐的鼻子,离开紫林一天后,他追寻到了镺华。
但接下来是艰难的行程,镺华穿行于绝壁与怒江之间,气味时而断绝,很多次,不语是凭着直觉找回了丢失的线索。
第七天,不语发现镺华的气味越来越浓,这证明他已经没有再刻意的掩盖自己的气味,或许他认为已经无人能追踪到他。
令他惊讶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鲜楽寨的后山上,往下望,便能看见自己的寨子,寨子里炊烟袅袅。
不语没有下山,而是翻过山崖,向着一个幽深的山谷里闯去,那里是寨子里最优秀的猎人也不敢进入的地方,但那里是镺华前去的方向。
这个山谷本名叫仙藤峰。相传这里曾有一座很高的山,山顶常年被云雾萦绕,人们看不到它究竟有多高,藏在云中的部分又有多少,它的样子很像一根藤,盘绕着通往天上,便取了仙藤的名字。有人爬上山去看,想顺着爬到天上做神仙,可是再也没有人回来过,传言说他们做了仙人,也有人说他们被妖怪吃掉。久而久之,这座山越加神秘,成为没人敢靠近的所在。可是有一天,有人惊讶的发现,这座山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了一个深邃的山谷,仿佛有仙人将仙藤连根拔去,于是这里又被人叫成了拔藤谷。
拔藤谷“绝不可入”的名声是从古传下来的,一直被周围的寨子视为禁地,没人胆敢去寻死。
不语闯进了拔藤谷。
谷中巨石堆叠,有如一座座坟冢,巨石间,老树林立,枝叶繁茂,遮挡住了太阳。不知名的鸟兽尖锐鸣叫着,撕心裂肺般,令人闻之心颤。
一进入谷中,不语就感觉到有双眼盯上了他。
那双眼阴冷潮湿,仿佛拔藤谷给他的感觉,但比之更甚十倍百倍。但不语不知道它在哪,仿佛无处不在,又仿佛不在任何一处。那双眼似乎与拔藤谷中的任何生命融合在一起,随时在变动着方位,但更像是整座山谷有了生命,是山谷在盯着他。
不语知道,这双眼并不属于山谷,它也不属于镺华,。
因为,这是一双狐狸的眼睛。
不知为什么,不语总觉得这双眼睛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像是在哪遇到过。
第七十五章 再狡猾,也不过如此
李希想将剑劈向值得千刀万剐的如意,最好是一剑捅死他,可是她知道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如意的话不论对错,都不值得信任,所以务必要以最坏的打算来理解。
李希承认自己厌倦这种被追逐的日子。或许,从选择成为李希的时候,并非是要救她,而是想借此摆脱这个人的追逐吧,想从此换一种生活。只可惜,无论自己成为什么样子,都逃不过他的手心。
但死亡这种事情,现在的自己还没办法接受。
李希想到了镺华。那个男人虽然不知是什么居心,也有着要一步步走向深渊的不好预感但在他身边至少能感觉到舒服,不会像在如意面前一样,总能是十分强烈的就感觉到了他的恶意,随时随刻都在想办法害人似的。
李希在快要接触剑的时候,抬起头望着如意:“你说过只要我杀了自己,就会放了重黎的吧?”
如意笑着说:“不,是你变回真身,我才会放了她。”
李希望了望重黎,这家伙实在太没轻重,明明是根豆芽菜,偏偏还想挑大梁,结果被揍成这副德行。说起来,这家伙就是这副德行,总为她跟同学打架,被揍得灰头土脸也从不求饶,还傻呵呵的笑。
只是,这个“她”真的是自己么?今晚还真是个记忆觉醒之夜,同时回忆起两个过去的自己。要是能如镺华所说的,力量也觉醒就好了。那样就能保护自己,也能替小时候的李希还重黎一份恩情